第61章 桂精

    苏子都倒下的那一瞬间，宋涟的神识从苏子都的肉身里脱离出来。

    因只是一段意识，无法形成具象。万物不是宋涟，却万物又都是宋涟。

    他隐在风里，隐在桂花香气里，甚至隐在许清如的半截袖子里。

    许清如扶住倒下的苏子都，用手捂住他胸口处不停向外涌血的伤口。

    那伤口，是宋涟亲手用簪子插进去的。

    自从那日江景从苏府带走许清如后，宋涟就一直等在闹街小院。他日日坐在窗前，翻看他出征时许清如亲笔誊抄的诗籍。

    每一页，每一行，许清如的字在日复一日中写得愈发好。兴之所至时，她也会在书页上反复抄写她喜爱的诗文。

    写得最多的，是这一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从前初遇许清如时，他因命簿之误，告诉她他叫宋莲。

    后来她嫁给自己，他又因报恩历劫，做了苏子都。

    这样多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其实自己真正的名字是——宋涟。

    宋涟每看一首诗，心中对许清如的思念就更深一分。但他极力隐忍，因他知道，或许江景就是那个能陪伴许清如一生的人。

    就这样强忍着，直到宋氏身边的婆子将石榴簪送来小院的那日。

    宋涟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簪子给我吧，我亲自拿给清如。”他握着簪子一路寻到江村外，他在村口顿住了脚步。

    他在想，他究竟为何而来，真的只是为了送簪子来的吗？

    明明早已做好了要与许清如分别的决定，为何，为何，总是这般控制不住自己？

    宋涟到底还是没能想出一个答案，他后来想，等寻到了许清如，他远远的瞧她一眼就离开，就瞧一眼。

    然后他就遇到了小贵，答应小贵帮忙到院子里叫醒睡午觉的姐姐帮小贵拿手纸。

    再然后，他发现小贵口中睡午觉的姐姐就是许清如。许清如躺在桂花树下的木榻上，睡得十分香甜，衣裙上落满了桂花。

    他只一眼，便就看出了异样。许清如被梦魇住了，且她周身的精气正在被某种奇异力量不断吸走，宋涟皱眉，他抬手拂去许清如身上的桂花，触碰的一刹那，宋涟的直觉便告诉他，吸走许清如精气的，正是这些桂花。

    眼见着许清如的脸色唇色不断苍白下去，宋涟掏出怀中的石榴簪，对准胸口伤处没有丝毫迟疑插了下去。

    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宋涟视线逐渐模糊，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已在梦中。

    梦境里，投射出一重天府宫司命星君跳脚踩灭命簿火星的身影。

    “我说水华仙君，水华祖宗！您这是又闹哪出？”

    “抱歉。事发突然，清如被梦魇住，我如今肉体凡胎，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望星君出手相助，宋涟感激不尽。”

    司命闻言正色起来，掐指一算，“她是被那桂花精抖撒的花精妖气魇住了，我现在把你送入她梦中，你将她带出来罢。”

    说罢司命广袖一挥，宋涟便进入许清如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