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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寨中情况,似有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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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怎么样?”

    一张木板结成的新床上,一位脸色惨白的姑娘慢慢睁开眼,见眼上一覆巨大的茅草盖子,再慢慢转眼看四周情况,几张简易桌凳摆在不远处,那桌上地下全是麻纸,有的揉团,有的半卷,有的摊开,临墙桌下整齐地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石子,或大或小,五彩斑斓,旁边几个破碗里面装着快要用完的朱砂和研墨等等东西,四周树枝和竹片混合涂泥的墙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图画颜料痕迹,乱糟糟的,像是字,也像是乱画,更像是人物面目和衣裙飘带,想是不停在原有字画的基础上又作图画导致。

    “这是在哪里?”那姑娘想起身。

    “别急,姑娘,你都昏睡了两天了,快来吃点东西。”见那人约莫未到五十光景,一身宽大素麻袍,圆口豁领也很宽大,漏出脖下锁骨,两袖圆大拖地,圆壮的腰身上宽布带束身,布带余出部分,从左右腰间下拂到袍底,一双方头硬布鞋。

    那人端来一碗水喂到姑娘面前。

    那姑娘接过水饿饮完毕,木讷地将那碗递给那长者。

    “别急,你先歇歇。”

    只见那长者圆脑袋,前额没有头发,其余头发稀少干枯,全部束至头顶,一根树丫枝当簪插在那发柱内,皮肤有些黑粗,双眼圆圆的,炯炯有神,浓眉似利刃钢刀一般,约莫一指长的虬髯布满双腮。

    “我还活着吗?”姑娘望着那长者道。

    “当然,你要没活,那当我也是在阴间,哈哈”。

    “别望啦,她醒啦,快去备些水来。”长者转过身将那水碗置于桌子上,便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对外面喊道。

    那门外偷窥偷听的几名喽啰慌忙地做鸟兽散去,一边散开一边笑。

    过了一会两人抬得盛个大半满热水的木桶进来,置于最后面的一块粗布之后。

    “姑娘,来,喝点流食,你自己起来洗一洗吧,那手脚上的肿也是消了,虽说我家女子年过于你,但出门在外,总是男女有别,你的脸和腿上,手臂上的伤是我给擦拭和敷的药草,也实属无奈权宜之法,不要介怀,这山里,虽说是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木材,这些流落山里的人有些也是会制桶编履之人,所以呀,什么都没有,就是桶啊,瓢啊,桌椅板凳不缺。”那长者转过他的宽背,端了一碗米粥,递至那姑娘面前。

    见有食物,她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手来一喝而尽。

    长者又接过她的空碗,往那边桌子上放过去,一边走一边指指那粗布后面说:这山上全是粗汉子,老夫用帘子在那后面圈了起来,暂且做你的梳洗之处,你就先穿老夫这些衣物吧,可能不合身,但不至于小,对于你来说用做批帛衫裙衣裳都可以,只能这样啦,待好转以后,再做计较吧。

    进食之后的姑娘清醒了过来。

    她躺在原地,没有动,瞬间两眼角泪如泉涌一般,但她强压住不哭出声来,致使整个人在那破旧被子下不停抽搐。

    “你怎么啦,姑娘,你······。”

    见自己的询问未得回应,那姑娘反倒将脸转向一边,那长者根据其手脚曾被镣铐捆绑的痕迹思量着,怕是逃脱的流放家眷,心中苦楚无处诉说,便慢慢地说:姑娘,老夫每天入夜,万物寂静了,便去那棺山崖洞中作画消遣,你是我那天去时在崖洞里发现的,我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便把你背了回来。

    “你放心,这山里的人几乎都和你一样,是被流配之人,不愿受那些下吏势利的目光和为难,这里有规矩,往上不入棺山一步,往下不入扇门一寸。”

    “那洞中地狱变相图是你所画?”

    “啊,你都看见了,你们怎么到了那里面去了,我自进那几个洞去作画,兀自做了一些记号,方便出入,没想到那边和原来的路可以互通。”长者拿出一些衣物,放在姑娘床榻边,虽是陈旧,但也干净。”

    “我叫李月圆,益州人士,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可曾见到我的妹妹?”

    “妹妹?没有啊,就你一人在那里,就你一人,我去涂鸦要经过你昏倒那边,我刚过去,没多远就看见你。”

    李月圆有些恍惚,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那雪娥已经推拖着马向东那恶人坠崖而去,始终无法相信,她想强行给自己注入希望,假装还有转机,也强烈要求自己相信还有转机,但愈发如此,心里便是揪痛难当地暗自道:雪娥,我的好妹妹,我的好嫂子。

    “啊········。”李月圆再也无法抑制,面天嚎啕大哭了起来。

    几名喽啰闻讯赶到门口,往内窥望,正好看见那长者附身送放衣物收回手臂,以为是那长者将落难女子救醒后,又心生歹意调戏用强,招致女子呼救大哭。

    一名喽啰一下子踹开那门,朝二人喊道:“好你个吴老道,平时大义凛然,居然是个斯文败类。”

    话音刚完,便见到了真相,极端尴尬地往外跑了,没跑几步又返回将那踹开的门拉上。

    “这可是那罗姓匪盗窝子。”李月圆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月圆姑娘,这······”吴老道很有些难为情地欲言又止。

    “既要害我又何必救我,我自是咬舌自尽也罢,撞壁求死也好,绝不受辱。”月圆开始怀疑吴老道的动机,但想着他那地狱变相图吓死了刘伢子,便也算是提前帮自己报仇了,但见那壁上之故事寓意,作画之人当是崇佛信报之人,没想到那人竟是这人,而这人竟在山寨之中,自己追问他不答,也便是默认了,此地便是那马向东和伢子口中的老罗所在之地了。

    “姑娘何出此言,老道我是入佛之人,怎的会有那些恶念,我亦是有儿有女之人,姑娘何来如此一说?姑娘但请洗浴,我吴老道在门外把着。”吴老道有些不解。

    月圆自是没有回答,心里暗自思量着:“这长者不像奸恶之人,救了自己入得此来,若真是那奸邪淫徒,得知自己还有气,就便是全部退去了自己的衣物,那自己又能如何?恐怕就里有些许误会和不为人知的细节,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提高警惕,寻机求人去那崖底探嫂嫂,虽然·······。

    月圆兀自落出几颗泪水,思量道:便若是到了魔窟,当也寻机找那马刘口中的罗先生报仇雪恨,如事成自当是好,如若不成,那便是以命为报,去地府陪自己那好嫂子,那时便可以亲口告诉她:你是我最好的嫂子,我十生修行怕是都不够,何等修行能得你这样的嫂子,可惜我那三哥福薄缘浅。”。

    月圆咬了咬牙,起身活下去,她不能坐观天地,而没有任何行动。

    见月圆撑起身体,擦干泪水,并未再哭泣,拿上那些衣物就要去清洁身体,吴老道赶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月圆姑娘,我在这里也能做一半的主,这里的人都挺好的,你不用怕。

    月圆根本没有去听吴老道的话,径直木纳地进得那布帘之后,脱掉那一身男装,进入桶里净身去了,一边洗一边硬是止不住地伤心呜咽。

    月圆将吴老道那衣袍的宽袍领口束缠变小,再将腰身的麻布料转了两转,用那长布腰带捆了两圈多才合身,只是那袍子仿佛长了些,拖在地上到了床边,望着外面,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大哥,大哥,听说您救回来一姑娘是吧?”

    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叫着。

    “诶哟,嚷什么,嚷什么,我说你这大嗓门能不能小一点,这么些年了,充军都没充哑它,”

    “哈哈,那肯定充不哑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哎哟,我的个乖乖,嗯,不错,不错!诶,我说,你能不能别隔几天送点,隔几天送点,像遛狗一样好吗。”

    月圆紧张地透过门缝看到距离十步之外的地方,两名喽啰抬着四坛酒,放在那地上,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壮年,粗旷豪迈,身型雄伟,大笑时仰天阔口,说话时直视对方,虽未着盔甲,但霸气侧漏,虽未提长枪,却雄姿勃发。

    “青龙,你来,来,来······”。吴老道引着那罗青龙往屋内而来,月圆赶快回去坐在榻上,强压心中恐慌。

    吴老道将门推开,引罗青龙进来,一边进来一边说:青龙,这位李月圆姑娘是益州人士,就是我在棺山崖窟救回来那姑娘。

    走近一看月圆将他衣服大袍收缩折叠来穿着,也自是有一番风味,又道:姑娘好手艺啊,将老夫的粗袍陋衣穿出了俊俏的模样,哈哈哈哈。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到得那荒山悬崖之内?”罗青龙上去就是一句疑问。

    “诶。”吴老道赶快拍了罗青龙一下,示意他看那月圆的手和脚。

    “怎么,姑娘也是受冤流千里?也不对呀,这条路从来都是从襄阳往渝州,怎的从渝州往襄阳而去?”

    月圆兀自恨恨地盯着前方的桌子,不愿搭理,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周旋,正所谓恶人一眼百孽生,善人十步恶不成,她不是当坏人的料,从开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过于精细的报仇办法,于是便沉默寡言,见机行事罢了。

    “还有,姑娘,那日有打着故人之友的名号前来寻我处,你是否见得有其他人过往?”罗青龙见她没有回话,便又问了起来。

    “哎呀,你一来就问这问那,那你快回去吧,这姑娘是我救的,归在我处。”吴老道一边说一边将那罗青龙推出门外。

    那罗青龙也是半推半就着被拒之门外,道:大哥,你·······。

    罗青龙说完将吴道子拉到一边说:大哥,你知不知道对面有衙门的人在搜山。

    “啊,那这女子?当不是杀人越货的,我看像流放在押的人,要不咱把她送返官府。”

    “你说的轻巧,那日小海在这边瞧着那边那转角崖洞处有什么东西坠入了江里,你是不是在那里救得她来。”

    “交给我吧,我去问清楚了再说,好不好,容我点时间,就你那问话,人家怎么答。”吴老道在门口对罗青龙说。

    望了望屋内,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喽啰,罗青龙无奈地道:好好好,你待怎样都行,但你别坏了我们青龙寨不绑票的规矩。

    “我像绑人的吗?”吴老道追出去举着手,对离开的罗青龙责戏道。

    罗青龙见吴老道那模样,便远远地站那里不动,上下打量了吴老道,摸了摸下巴道:嗯,像。

    “我······”吴老道追上去。

    见吴老道追来,那罗青龙赶快调皮地跑了,一个四五十的光景,一个三四十的硬汉,这等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诶,还有一事,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绑票,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一天喝醉了瞎跑,这山林里野兽可多,哈哈哈哈。”

    “这小子······”吴老道一边笑着回来,并未拉门,而是直接来到月圆身旁坐下。

    院中的几名喽啰都露出了笑脸,兀自各干各事,走开了去。

    “我能去外面转转吗?”月圆试探性地问吴老道。

    “当然,你的脚······”

    “不碍事了,我想出去走走。”

    “走,走,我带你转转这世外清净山林。”

    吴扶着月圆出得门去。

    好一片洞天,四周全是立壁山崖直入云天,整个地势犹如一个大盆,左方院外道路蜿蜒向前,在远处盘山弯往右上出得这盆沿口,那远处盆沿口边似有几个喽啰兄弟在来回走动着。

    这山内后方丛林密布,两侧灌木丛生,靠右侧后方的丛林里一湾雪融形成的溪水缓缓抱院而去,注入右前方尽头山岩处的一个小湖中,那湖边仿佛是一个狭小的湖,那河水是通过那里外泄。

    “那湖中之水渗出山外,直入长江之中。”吴老道见她看向那水塘。

    二人从正中的茅屋走出,两侧各还有三间茅屋,前方一个栅栏,整个布局形成了一个四合院,可那几间屋子除了最外面那一间见人居住的痕迹,其余的全部被紧掩,院外三方都是菜地,还喂养着鸡鸭,好一个山外田园!

    “月圆姑娘,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吴老道扶着她转了一圈之后问道。

    “吴先生,刚才听得说你也是他们的绑票,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那人却叫你大哥。”月圆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心中有顾虑,不敢尽托于人。

    “噢,呵呵,我确实是他们的绑票。”那吴老道便给月圆讲道:我本欲从白帝城往襄阳而去,途中遇到了两个拿着野味的劫匪,嘿,那劫匪还是老夫闻所未闻的,说抢倒也不是抢,不要钱财,只劫布匹和米面等生活琐碎物,我本就不是富裕之人,雇的船家也是寒酸,船上就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作画的颜料和纸墨之类的,还有一些干粮,他们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便是认为我们藏起来了,硬逼我们交出来,说是拿那野味山药材换,绝不白拿。”

    “那到底是抢还是换?”月圆接话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哈哈。”

    “我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便给他们说,我那船舱里压着几副前日做好的画,兴许能值几个钱,叫他们拿去,他们开始是死活不要,说是只要布匹等生活物资,值不值钱的都不要,我自是没有任何办法,便只好说我的画当是好卖,兴许能换点银子,他们不要,我便想了个主意说,让他们拿着我的画,然后如若遇到过路船家识货的,便可以直接拿那画去换那些日常物资,他们便是才答应,可他们翻看了半天那画也觉得除了是人物之外并不值钱,绝计是不依不饶,说我诓他们,便逼着我们不准走,拿着画上山去找当家的瞧瞧到底值不值钱。”

    “他们当家的就是那老罗吧。”

    “老罗?哈哈,罗龙帆,老朋友都叫他罗青龙,青龙这个名字,当今天下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哦。”

    “就是他?”月圆惊异道。

    原来那人便是那两个天杀的畜生要投靠之人。

    吴老道继续说道:我和船家是左等右等,却居然等来了罗青龙那货,我们有多年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急滩深林中被他强逼抢换,哈哈,他一来是直接给了些山货给那船家,兀自把我强拉上山来了。

    “那么远的航程,虽然半路放空,那船家子也是亏的厉害吧。”

    “嗯,不不不,那些山货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绝对是不止他的船钱,那船家赚了。”

    “啊,他们就是那样当山匪劫船的?”

    “可不嘛,都是那样,无一例外,不过仿佛是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罢。”

    “强买强卖?”月圆疑惑道。

    “那可不是强买强卖吗,而且还是拿自己值钱的东西去逼着换人家不值钱的东西,我经常为他们焦虑的睡不着,照他们这样当劫匪,估摸着那官府来抓他们都会忍不住给几个赏钱。”

    一听到这里,月圆竟嘴角上扬了一下。

    “姑娘觉得有意思吧。”

    ”那他们在这里······”。

    “这都是一群被发配流放或者欲求隐居山林的人,他们厌倦了人世间的琐事,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已,你看,他们不照样在山林里劳作吗?你看到的那几个在山顶垭口的兄弟在套野兔。”

    “啊,兔子,我以为。”

    “你以为是站岗放哨是不是?”

    “嗯。”

    “月圆姑娘,现在该说你的事了吧。”

    月圆依然不愿意说自己的事,直接问道:那他们为什么接受那些走投无路的恶人入伙?我和我雪娥嫂子就是被那些恶人欲劫持到这里来做投名状的?

    一听得这话,那吴老道一惊,大声道:月圆姑娘说什么?

    “那两恶人淫贼劫持了我和我嫂子一路南下东来,路上不停说要把我们送给这峡口老罗,说的就是他吧。”

    “啊?”吴老道确认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接着说:不可能,不可能,我看着青龙成长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到了这里,自是感谢你救命之恩,但家人性命之仇不敢忘,听你说来,他们当不是那打家劫舍的恶匪,但我两姐妹一路却也是真真被劫到了此地,要不是天收一个,我妹、我嫂子以命换一个,还不知后果如何,可敢叫他来对质?我即便死在此地又有何妨。”月圆凛然地对吴老道说道。

    吴老道焦急地呼一名兄弟去叫罗青龙前来。

    那罗青龙很快便上来了,三人到了屋里。

    “青龙,有奸徒在恶你名声,这月圆姑娘是你那熟人之友一路掳劫而来,送给你当见面礼的。”没等前来的罗青龙坐下,吴老道首先开口了。

    “大哥说什么?劫姑娘送给我?”罗青龙诧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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