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主子
丑六奉命来到浮屠塔第一层时, 谢柏庭刚应付完老头子没多久，他坐于大殿上位, 手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厚厚的花名册。
不到一天时间，总教就能收集到如此众多的男男女女的美人图, 这份能力着实让谢柏庭叹为观止。上面几乎清一色的男俊女俏，每一页画像的背面还详细记录着这些少爷小姐的年龄家世, 性情优点等等。
之所以将男子也划拉进美人图，是因着遗落大陆的国情如此。
靖朝尚武, 民风开放，律法早已允许男男, 女女之间成婚结契, 甚至历史上也出了一名男皇后，只是同性夫妇想要传承香火, 就只能在过继和纳妾中二选一才行。
总教摸不准谢柏庭到底喜欢女人还是男人，就干脆都安排上去让教主瞧瞧有没有入眼的, 反正以后又不是只娶一个。
在他看来不管男人女人, 先让臭小子破了色戒，断了他的“出家”念想才是当务之急。
“属下丑六，见过教主。”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柏庭涣散的目光这才聚焦地投向大殿中央俯首半跪的死士，哦，如今是影卫了。
这还是谢柏庭第一次以教主身份正式与丑六见面，也不知丑六是否还记得幼时他们曾相识过。
他端着架子，不言不语地打量这位新晋的影卫。
“站起来, 抬头。”似乎嫌看得不够彻底，他如此漫不经心道。
影卫标志性的暗青服饰衬托着丑六的肤色更加白皙，利落贴身的劲装将其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特别是那一根束缚得紧实无比，完美勾勒出腰线的腰带，让某人看在眼里莫名有些碍眼。
太紧了，他无意识地折眉，真想将之扯断才好。
在某人肆无忌惮打量的同时，抬头直视前方的丑六也不可避免的将主子印入眼底。
谢柏庭一袭尊贵华丽的暗红色金丝边锦服，脸上戴着一张银白面具露出光洁优美的下颚来，连声线也比在伪装冰月时要低沉一些。
这完完全全便是底层浮屠教弟子嘴里传说中的教主形象，威严神秘又高高在上不可企及，只是远远瞧上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无边的敬畏之感。
丑六同样如此，哪怕他知道冰月堂主就是教主，教主亦是与自己在秘境中朝夕相处多日的冰月堂主，但此刻首座上谢柏庭扑面而来散发出的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整个人蓦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丑六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目光迅速错开放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主子的一种不敬与亵渎。
小系统无奈，完全不理解六六在紧张个什么劲。大反派也是有毛病，装模作样个什么，还真以为自己的马甲捂得很好吗？
“丑六。”谢柏庭突然出声叫他。
“是！”丑六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刚你说见过本座，此话又是何意？本座并不十分记得，从前有跟你见面过。”
“！”丑六霎时懵逼脸，刚刚那句话不是下属参见主子的礼节之词吗？而且自己分明前两天才同主子一起从秘境里出来，主子为何要如此问…
“属…属下…”极度紧张之下他差点都想暴露出秘境的事，还是看不下去的小五雪中送炭对他说了一句话，丑六连忙照搬道，“回…回教主，属下曾经在教内有幸远远目睹过教…教主的天人之姿。”
谢柏庭：“……”这人莫非真对从前之事一点印象也无了？还是那时候死士并不知晓他在深林里保护的小孩是何身份，想想这的确有很大可能。
但他仍旧不死心的又道：“在那之前呢？为何本座总觉得你似曾相识，你仔细想一想，也许我们真见过也说不定。”
“六六别上当。”大反派这问题太阴险了，自以为看穿阴谋的系统立马对宿主道，“他就是想试探你是否知道他另一个堂主身份，你还不想暴露的话就别说太多话，一律否认就行。”
丑六一听想到了总教的嘱托，犹豫了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道：“回教主，属下的确不曾与教主有过照面。”
谢柏庭暗暗磨牙凿齿：很好，真是好极了。
他兀自生着闷气，又拉不下面子质问丑六为何不记得他，这样就显得自己很在意区区一个下属似的。
而且连他当堂主时丑六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此刻戴着面具的自己，谢柏庭下意识抬手触碰了一下面具，内心微微感到失意。
啧，认不出也好，不记得也罢，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让死士对自己刻、骨、铭、心。
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的他起身，一步步从座上朝丑六走去。
丑六：“！”
紧张感成倍增加，全身都僵硬了一块木头。
谢柏庭绕着丑六走了一圈，才道：“本座今日召你来，不过是好奇被冰月堂主看重的死士是什么样的人，你切莫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来。”自己作为堂主时都能让死士如此“神魂颠倒”敢冒大不韪作出失德之事，若他再喜欢上身为教主的自己，这可太令他为难烦恼了。（噗
丑六虽不懂其意，但当然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立刻道：“是，属下一定铭记于心。”
谢柏庭抿唇：“……”
明明丑六如此听话他该感到满意，然而那种似曾有过的不痛快感再次浮现了出来。
不明白这代表何意的他沉默了会儿，又道：“冰月堂主向本座举荐甲字六房成为本座的近身护卫，你可愿意？”正好再过一天，就会换轮值了。
教主的安全问题最初一直都是由御卫堂全权负责，但至从两三年前堂主兰秋告白失败被教主厌弃后。堂主一职虽未撤掉，但御卫堂原本的职权被划分一半交了出去，由御卫堂与综合武力最强的玄冥堂共同轮值负责，而后御卫堂的职务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对餍鬼岭的安全守卫与警戒上面。
虽是如此，御卫堂却一直不余遗力的试图重新将保护教主的职权如数拿回来。
哪怕教主不喜下属离他太近，然除非教主明确下命不许任何人跟随，否则明面上暗地里随侍左右的护卫必然不能少，教主若是要出教行走江湖的话就更不用说。
而且教主的近身护卫一职在浮屠教的众弟子眼里向来是最为炙手可热，每每轮到一周一次的换值之时，御卫堂与玄冥堂内部都会经过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
如今再被暗影堂的人横插一脚分一杯羹话…乐子可就大了。
“属，属下愿意。”丑六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一听主子说能够跟在主子身边随侍保护，强忍欣喜与激动表情克制跪地道，“属下一定不会辜负主子信任，誓死捍卫教主安危。”说老实话这两日没跟在主子身边，丑六空闲之余总觉得少了什么，连做事都不怎么提得起劲来。
谢柏庭闻言没觉得欣慰，关注点直接歪了十万八千里，他脸色一沉：“你刚称呼冰月什么？”
丑六下意识回答：“…主子…”
“那本座呢？”
开始察觉到主子不对劲的丑六茫然无措脸：“教，教主？”
“很好，一仆不事二主，”蛇精病上身的谢柏庭冷笑一声，“所以在你眼里冰月才是你的主子，本座连一个堂主都比不上，不配做你丑六的主子是吗？”
丑六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慌乱失措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主子…不不，教主…”他脑子直接糊成了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才能让主子别生气。
在浮屠教能够称呼教主主子的，就只有十二位堂主，甚至哪怕是堂主大多数也是尊称谢柏庭为教主，其他人就没这个资格了，更别说死士这群底层人士。
当谢柏庭是堂主时，丑六还能自欺欺人称呼他为主子，但一旦他以教主的身份出现，连成为教主奴仆都没资格的丑六深受尊卑观念荼毒怎么还做得出僭越之举。
谢柏庭可理解不了那么多，他从来只是霸道得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特别在此刻自己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更是如此。
谢柏庭捏住丑六的下巴抬高，俯身，居高临下道：“你叫本座什么？”
“教唔…”丑六才刚口，薄冰瞬时从下巴蔓延冰封住了他的嘴唇，随即又一息之间褪去消失。
“最后一次机会，你该叫本座什么？”
丑六小可怜哆哆嗦嗦回答：“…主，主子。”
“从今往后，任何一位堂主在你眼里都只能是堂主，本座才是你唯一的主子，记住了吗？”谢柏庭醇厚磁性的嗓音仿如情人低语般，温柔而引人着迷。
听在丑六耳朵里却让他浑身抖得更厉害了：“是，是，主子，属下记住了。”
谢柏庭满意地直起身，指腹更像是粘在丑六身上一样，不停摩擦着他下颚的皮肤。
良久，他放开的灵识感受到塔外有人陆续而来，想起等会儿还要同几个堂主谈正事，他不得不遗憾的松手，又将手里的美人册子顺手塞进丑六怀里道：“这东西交给你处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丑六就这样双手捧着图册，迷迷瞪瞪地从浮屠塔退了出去。
离开浮屠塔好一会儿，丑六和系统都相顾无言默然无声。
“那…那个六六，你还好吧？”还是小系统忍不住终于期期艾艾出声道。
而它的内心在一直发泄大叫——
啊啊啊啊！大反派果然有猫饼，发起病来连自己的醋都吃！真的有病！但是，可怕也是真的啊啊。
谢柏庭发疯的时候气场太过渗人，连小系统一时间都被震住了，不敢出声，怂怂得留宿主一人面对大反派。
它内疚地安慰道：“六六你别把那蛇精…咳，教主当回事，他发疯的时候一律当他在放屁。”当然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小五，”丑六下意识皱眉，“不要对…”
“是是，”系统立刻反应过来道，“不能对教主不敬。”
“我不懂，明明教主就是冰月堂主，”丑六的脑袋瓜子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主子还要如此介意称呼的问题…”
以大反派的神奇脑回路，六六想要明白谢柏庭这蛇精病的想法还不得穿越一次…估计也很难。
“教主的深意，哪是常人能够轻易理解的。”系统暗暗翻白眼随口道，“老虎胡须不能捋，总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照做就是总归不会错。”
丑六也觉得是这样，点头：“小五说得对。”
“其他还好，不过要是教主再用冰月堂主的身份朝令夕改，那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呢？”小五忽然想到这点有些无语道。
大反派喜欢精分无所谓，但精分的同时还要霍霍自家宿主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丑六浑身一僵：“…………”光是想想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当然，系统这个乌鸦嘴总是能够一语成谶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