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第 305 章
雪似乎更大了, 飘飘扬扬，成群卷起来，扑到玻璃上，路边的树上, 呼啸着, 胡乱拍打着它能遇见的一切。
地面上的雪被车轮压紧,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子前盖和顶部也堆积上一层薄薄的雪花。
玻利瓦尔冷眼看着周围的情况, 本来应一片漆黑的道路, 被大雪映成了含混的白色。
一阵风猛地扑过来，卷着一截被吹折的树枝, 啪啦一声打在车玻璃上，唬了玻利瓦尔一跳。他忍不住放缓了车速。
吱――
车子彻底停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到外面的一片白茫中忽然窜出来一个红点, 好像一颗烧红的碳粒一样刺眼。
那一瞬间，玻利瓦尔好像被人按头沉到了冰水里, 那种被有所预料的严寒所包围的刺骨感。有什么早已忘记的东西, 再次浮现。
他极为缓慢地转头，看向对方, 那是一个穿着红大衣的女子, 她似乎很焦虑地挥手, 步履蹒跚地向车子的方向跑，对着玻利瓦尔说什么。明明周围那么昏暗, 雪这么大，但是玻利瓦尔清晰地意识到。
她是在向我求救。
然后，他将脚放到了油门上, 一脚踩到了底。
他坐在车里, 能够明显感觉到车子的颤抖和起伏, 那种碾过大块异物的感觉。他看着那个红影被撞飞，再看着车子从她的身上碾过去，然后缓缓将车子停下来。
玻利瓦尔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冷僵硬，他没有吭声。他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自己在雪地里画出来的那道十几米长的红毯。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微微打颤，呼吸喷洒出来的白雾打在手背上，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冷气从缝隙处冒进来。
“回去，孩子，她还没有死。”漆黑寒冷的车子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电子合成的机械声。
玻利瓦尔听见自己说:“是。”
然后他将车重新倒回去，这一次的起伏比之前小得多，退到足够远的位置，再次冲过来，这一次他几乎没感觉到起伏。
直到他确定，对方彻底被碾成一团，皮肉骨骼再也不能分离，完全粘黏在一起。
他停车，推门下来，慢慢走到那一堆残骸旁边。女子还剩下半个头，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只眼睛就这样瞪着玻利瓦尔，满脸的扭曲和鲜红。玻利瓦尔将头偏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散落着一条腿，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美丽的高跟鞋七零八落，鞋底一片鲜红。
大概是第一次撞击的时候，不小心被切飞出去的残肢。
他走过去，看着高跟鞋半晌，缓缓蹲下来，将对方的其中一只鞋脱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听到身上的对讲机如此问道。
“……这可是第一次，”玻利瓦尔听见过去的自己，如此漫不经心地说着，“总要带一点留念回来吧。”
对讲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
他隔着手套，将破碎的高跟鞋捡起来，鲜红色从鞋子的内里流下来，鞋底被染成红色。那红色一直向下，最后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玻利瓦尔看着手里的红底高跟鞋渐渐灰白，扭曲，破碎。
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开车。
我想方设法舍弃过去，不是因为乌丸莲耶洗脑什么的。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转到展示柜那里，打量柜子里的高跟鞋。
拿回来那个鞋子的第一天，他就将上面的血迹清理干净了。似乎这样就可以遗忘掉过去。
但那些鲜血与惨痛永远如影随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敲响他的窗，终究成了执念。
我要报复。
杀了他。
之前是我懈怠了。我绝不能忍受，有人肆意插手我的人生，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波利，我的孩子。”带着血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将他半边脸染成猩红。
“你不知道那位先生的实力……”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虚弱，“他的财富……”
“我们也不是朗姆的对手。”
“你选择的时机很好，但是四两拨千斤，也要有至少四两才可以……”
“记住，无论boss问你什么，你都告诉他是威士忌杀了我！明白吗！”
“……之后……”
“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琥珀色眸子的中年男子，将一个小巧的领带夹塞到了他手里。
带着血的领带夹。
很好。
从今天开始，我的执念不是带血的高跟鞋了。
是带血的领带夹。
玻利瓦尔的呼吸渐渐急促。
更让他感觉可悲的是，自己此刻好像隔了一层玻璃，看话剧一样，看着自己已经忘掉的过去。内心麻木僵硬，并没有多少触动。
他知道那层玻璃是自己忘记这段日子的五年。
玻利瓦尔猛然惊醒，但却睁不开眼皮，隐约听见有谁在小声说:“boss是不是醒了？”
“没有吧？你看错了。”
“快快！撤退，别被那些fbi条子抓住！”
好吵――
玻利瓦尔想骂他们，怕fbi做什么？直接和他们对峙，谁敢来。
说了多少次，我们又不是贼，不要心虚！
然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他感觉似乎有谁把自己抬到了担架上，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嘈杂声。
“真是污蔑。”
“什么杀人，胡说八道。”
“外面那些记者拦着不让走。”
他又听到了羽贺良一的声音:“就说他们是在针对英雄。”
“公关往阴谋论上扯！”
“我们平复了金融危机，这是他们在攻击我们，想要抢夺胜利果实。”
“刚刚平定危机，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
似乎有主持人播报的声音传来。
“……举报者声称，格里德总裁，玻利瓦尔罗萨莱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恶魔……”
“……现在已经有上百人呼吁，重新调查十三年前亲善大使被害案件……”
“那一起残忍无道，震惊全国的凶案。”
“凶手怎么忍心！听着她的呼喊哀嚎，将对方一下又一下碾死在冰冷黑暗的雪地里！”
有人重新被唤醒了当时的痛苦。
“我的女儿一生为慈善和公益服务，从未得罪过人……”
有人哭得声嘶力竭。
“……我们终于发现了相关证据……”
证据？
玻利瓦尔迟钝地想着，
这似乎又触发了某个关键记忆，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
“波利？”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的笑声，对方的脸模糊不清，但是脖颈戴着钻石项链，一闪一闪。
“不用担心，你永远没有把柄。哪怕是那位先生也没有任何证据。”
“妈妈会为你处理好的。”
她还没说完，便也化成了无数碎片。
“……得到了一份匿名投送的录像……”
“目前警方已经重启了调查小组，正在检查和核对举报人提供的录像和其他材料……”
“玛德，晦气，快把收音机关了。”谁骂骂咧咧一声。
“公关那边，去联系妃律师。”这是库拉索的声音。
“好，我们在这里的人手还是太薄弱了。”又有谁说道，“之前那些疯子差点冲进来。”
“先把boss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吧。”
屋子里的人似乎达成了一致，玻利瓦尔想多听一些。
但很快就被湍急的回忆冲翻。一阵天旋地转，光影重叠，周围又被一片黑暗吞没。时间倒流，彻底混乱。
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阳光灿烂，周围是花园，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两两三三聚在一起。
“一位，小绅士？”
“谁家的孩子？”红色头发的少女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拨动自己杯子里的果汁。她对着玻利瓦尔招招手，说道:“坐吧，站着干什么？”
玻利瓦尔瓦尔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熟悉。
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她微微昂首，露出一个散漫的笑容:“你看那边的夫人。”
“她脚上穿的是今年春季新款lj家的小皮靴，裙子是81年kk和yds联名的限量版，大衣是qs去年冬季新款。”
她甚至挑剔地说出了对方用的指甲油色号和唇膏颜色。惹得那位夫人连连惊呼。明显，她说得一字不差，眼力很好。
玻利瓦尔非常配合地鼓掌:“很厉害。”
旁边坐着的少女的母亲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她又拉着自己的小女儿炫耀一番，说对方多么有天赋，适合吃这碗饭。
但记忆里，红色头发的少女似乎不是那么开心。
“这是不是你印象中，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她似笑非笑，重新回到自己的角落里，对玻利瓦尔歪头说道，“对时尚和艺术如数家珍，永远打扮得优雅漂亮的？”
玻利瓦尔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不太对:“……我从没有说过我是这种观点。”
她这番话明显不是说给玻利瓦尔听的。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话里带着些无趣:“我知道这些，只是为了证明，我很能干。”
“……我对这些无聊的东西毫无兴趣。”她无聊地剔着自己的指甲。
“那你想做什么？”玻利瓦尔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红色头发的女子愣了一下，半晌，她才撑着自己的脸，缓缓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不过听说，数学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只有最难的东西，和我才是最相配的。”她如此，轻轻说道，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在这一刻，她的脸似乎在发光。
“瑞秋，你在做什么？”远处一个男子叫着她，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淡淡扫过玻利瓦尔，眼里的火花更胜，但还是压抑着，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上前试图拉走瑞秋。
红色头发的女子笑了，反而一把挽住了玻利瓦尔的脖子，将自己的胸贴过去，大声笑道:“你还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怎么样？”
“现在是不是更生气了？”
玻利瓦尔这才惊愕地意识到男子为什么不满。他是觉得她不应该坐在距离外人这么近的位置。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但是记忆中的自己什么都没说，就看着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桌子前坐着的红色头发女子身影晃动，似乎一瞬间长大了，变成了二十几岁的女人。
自己的视角也变矮，矮到还没有一棵草叶高。他透过重重叠叠的绿色，看到一座墓碑。
红发女子垂着头，看着墓碑，看起来非常平静，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男子。
“……他们都死了。”
对方的语调非常慢，毫无起伏，让人毛骨悚然。
“但为什么，我的内心只有喜悦。”
“这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和亲兄弟姐妹。”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浮夸，“血脉相连的那种。”
“但我内心的快乐好像是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
站在她旁边的男子脸色也煞白，但他还是磕磕巴巴地补充一句:“那，那我们就开一瓶香槟……庆祝一下？”
女子瞬间沉默:“……香槟就不用了。”
“我听说你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格里德？”女子将目光转到对方身上“但格里德不要女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没有不要女人，公司也有很多……”
“我想去技术岗。”女子打断了他的话。
“这，这……”
“我不管，总归你给我想办法。现在我被家族除名了，没有钱，也没有人脉，彻彻底底地孤身一人。”
“……不是孤身一人。”
“……如果你愿意，我永远在这里。”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小心，非常轻。
然而女子只是偏了一下头，没有回应。
这两个人是，瑞秋和拉斯？玻利瓦尔下意识想着，百灵鸟的上一任掌权者，忽然就死了？是被那位先生处理掉的吗？
羽贺良一说的销毁信物……
“你还在看那份情报吗？”
“真没有想到，情报组的首领就是百灵鸟集团的继承人。”对方的话语有些感慨，“他们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多，却还是不知足，非要牵扯到组织里来。”
“……不过现在不是了。”玻利瓦尔听见自己说道，“那位先生说了，要用百灵鸟之前生产的怀表作为新的情报组信物……用这个来建立新的链条。”
“哎？人手一个吗？那百灵鸟的新继承人还真是惨啊，将他和他的整个集团变成了个靶子。这样来看，朗姆还有那些fbi搜查官，恐怕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威士忌和百灵鸟有关吧。”
玻利瓦尔沉默半晌，说道:“反正新的总裁只是一个旁支，什么都不知道。总归冤枉不到他。”
“不过看起来，似乎要冤枉到您了。”对方说着笑着眨了眨眼，“那位卡朋特家的小姐，似乎不知道她给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她加入格里德了。拉斯，拉斯干的好事。”
“而且，那位先生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男子声音微哑，笑道，“那位先生重建情报组非常不顺利，但却意外发现了您之前偷家的痕迹。”
“似乎知道了您找到的好东西，”
对方的话语带着笑意:“比如怀表的事情，他怀疑您提前仿制了一份，想让我偷出来，您说我答不答应他。”
玻利瓦尔的语气依旧很稳:“……我记得，那位先生当初，试探了很多遍瑞秋，也用了很多手段，最后确定对方什么都不知道，才将她放了出来。”
“这是他最大的缺点，犹豫而又优柔寡断，从来都不会斩草除根。”
“当然，他还做梦未来能够从瑞秋身上找到线索。不会将所有路都斩断的。”
“灯下黑，大概就是这样吧。”玻利瓦尔伸手，从怀里掏出来那块怀表，“她的性格……”
“加西亚，派个人和她谈谈。”玻利瓦尔叹了口气，“恐怕，boss做梦都想不到，我会把抢走的东西再还回去。”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boss，说不定会弄假成真。”
“她可能会出卖您。”
“放心，她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家里所有的人视若珍宝，她之前根本没有资格碰一下的家族信物，此刻被她天天捏在手里，随意把弄。”玻利瓦尔缓缓说道，“她的执念就是这一点。”
“执念吗……的确，人会为了执念，做很多疯狂的事情。”琥珀色眸子的男子将目光转到窗外，他看见了一位贵妇人牵着金毛悠闲地走在路边上。
“你在看什么？”玻利瓦尔问道。
“……没什么，我决定了。”他将目光收回来，说道，“我决定要换一个顶头上司，不和你干了。”
“毕竟那位先生给的条件很优渥诱人。”他半是玩笑地说道，“和你干没前途，那位先生可是说了，他能把威士忌的权利给我呢。”
玻利瓦尔微微挑眉，也失笑，微微摇头，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看着自己收敛了所有心思，安安稳稳发展后勤。那位先生派不少人过来，找了几次，只发现了空掉的怀表盘，没找到东西，也放心了。
他始终记着过去的事情，他甚至找了机会，试图用自己的能力，直接干掉那位先生。但却失败了。对方好像有幸运神灵庇护一样，总能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这样下去不行……
他非常清楚，自己满身戾气。当一个人太注重一个点的时候后，就很难掌控全局，达成一个面。
“我需要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玻利瓦尔对自己说道。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直接审视整个世界的旁观者视角。”
“只有他能找到整个突破点。”
他想到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去的自己。
还没有融入这个社会，对整个柯南世界的发展非常熟悉，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事情，对所有的人没有偏见的自己。
“我需要告诉他，如何扮演好玻利瓦尔。”他喃喃说道，“比如，一份完整而又详细的行程规划表格。”
“醒来时候的第一眼，最好就要意识到，这里是哪里……”玻利瓦尔在温亚德影片、工藤有希子的影片和工藤优作集中间犹豫了一秒，然后果断选择了贝尔摩德的电影，毕竟他现在是黑方，他要暗示自己这一点。
“再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苏醒点。比如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的房子。”
接下来，布置好了出生点，他要准备推动自己往前走的动力和各个阶段的奖励。
“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如何保命。”
那如何推动就很好解决了，只要让他确信这个世界乱七八糟，随时都会威胁到自己最看重的小命就好了。
玻利瓦尔看着地图，将组织的各个基地圈了出来，之后又将附近著名的贫民区圈了出来。
“贫民区附近是非多……”玻利瓦尔沉吟，“组织新人训练基地就在这里，新人的任务不会在很远的地方，和这些人同处一个城市。我可不信不会出事。”
“如果真的幸运地没有出事，就派人制造出来事情。”玻利瓦尔一笔落下。
“还有真相。”玻利瓦尔随意地设了三层关卡，他真的觉得书房到密室到地下室这种解谜一点都不难。
“不过我需要提醒一下，这件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玻利瓦尔露出一丝微笑，“我需要提醒，他，我的存在。”
“所以，最后一道机关的钥匙，就用我的能力设置吧。”
他打电话通知自己在罐头厂的手下，给安室透这两个新人，安排任务到大学城附近，再给玻利瓦尔定下来亲自去大学城招新人的计划。
布置好一切，再静静等待一个机会。
“那个肥猪实在是太恶心人了。”红发女子将手里的文件折成一片一片的，满脸的怒火，“我已经警告他好几次了。”
“我的上司也不管。警察局告他也没用。”
女子的表情浮夸，装模作样地说着:“他们只会说，抱歉，女士，我们需要证据。”
“那位先生可是有权有钱的上层人士，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什么或许是你太敏感了，这只是同事间的正常接触！”她的语气逐渐暴躁。
“要我和他说一下吗？”拉斯眨了眨眼，“或者我直接告诉boss。”
“不行，虽然我没见过那小子，但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那就是个工作狂。”瑞秋抱怨道，“这只会显得我娇气，斤斤计较。”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员工，一抓一大把。因为这种事情被辞退的女性还少吗？”
她早就忘了很久之前和玻利瓦尔见过的一面，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爬虫在自己脚边缓缓爬过。
“我要自己来。”瑞秋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没人愿意解决问题，那我就只能解决，给我提出问题的人了。”
“瑞秋？”
“少废话，就说敢不敢。”
“……这，我们可以买凶。”
瑞秋气笑了，拉斯不清楚，她可是很清楚的，公司里一大半都是组织的人，对外可以，对内不行，只能自己动手。
“闭嘴，要么和我一起干，要么我自己想办法。”
拉斯的圆滑和精明，在此刻苍白无力，一文不值。他很快就答应了。
要有案子了。玻利瓦尔眨眨眼，听着他们密谈，敲定了细节。
东风到了。
当案件发生的那一刻，水被搅浑的那一刻，就是他入场的最佳时候。
那一天的混乱可以遮掩他的所有不自然，并再一次提示自己，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万事俱备，还要有一个场外指导或者说游戏管理员，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可以冲过来抢救……
当然，管理员不能只有一个，需要一个看住容易出问题的几个人，另一个看住自己。玻利瓦尔想了想，然后将加西亚和羽贺良一这两个名字写在了这一块。
他给加西亚调高了半级。
他决定让对方调控全局，并且在第一天就去接自己，这也是一个信号。
他要告诉未来不知道情况的自己，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点。
“咔嚓――”
银色小刀一下子贯穿鲜红的苹果。半透明的诱人果汁顺着破口流下来。
青年抬手，甩掉手上的汁液，敛着眉眼，光影在他脸上交错。
他将水果刀从苹果上拔、出来，抬头。
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呦，boss，休息的还好吗？”
躺在旁边的人半撑起身子，捏了一下自己还有些疼痛的额头，他的嗓音沙哑:“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一周了。”青年说着，重新拿起那个苹果，切成小块递过去。
“什么都解决了，乌丸莲耶确定死了。金融危机也初步平息了。”
玻利瓦尔没有回答他的话，环视一周，这里似乎是个地下室，周围一片昏暗，只有最前面的小电视闪着亮光。他将目光放在前面的电视上。加西亚的目光也顺着玻利瓦尔的目光看过去。
“……基本已经确定了，录像里的男子有着黑色头发和深金色眼睛，这个外貌特征太明显了……”
听到这句话，玻利瓦尔微微一动，坐在他旁边的加西亚也瞬间动了。装着苹果的盘子瞬间被打翻，掉在地上，摔出来星星点点水珠。
他从袖子里转出来一把小手、枪，上膛，顶在玻利瓦尔的脖子上。
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凝固了，玻利瓦尔看了一眼加西亚手里的枪，加西亚偏头看着玻利瓦尔。
他的手很稳，甚至还有闲心对玻利瓦尔笑笑。
玻利瓦尔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侧脸和下巴，的确和自己有几分像:“加――”
“嘘，不要说话，boss。”加西亚笑着伸手，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玻利瓦尔的嘴。带着苹果汁液的手贴在脸颊上，让玻利瓦尔下意识皱眉。
玻利瓦尔眨眨眼。对方用的力气不大，身上也没有什么杀意，就是嘴角挂着的古怪笑容，看得玻利瓦尔心里一凉。
“您再多说两句，我怕我就会后悔了。”加西亚浅笑着说道。
玻利瓦尔刚刚醒过来，大脑还是木得，睁眼就看见自己在小黑屋里，旁边坐着的是已经辞职的下属。他一脸懵，明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比起害怕惊恐，他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是嫌弃对方手没擦干净。
好在加西亚也没有立刻处理掉他，让他做个糊涂鬼的意思。
“嗯，就是这个表情，我想看您这个表情很久了。”
加西亚说着，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看着玻利瓦尔，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轻轻说道:“……我也等这一天，很久了。”
周围一片漆黑，灯光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