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第 262 章
“抱歉。”松田阵平十分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意识到自己的警察职业病犯了，见到一个鬼祟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盘问一遍。
他很迅速地后退两步，和对方保持一个较远的距离, 以免给对方带来压迫感。
松田阵平想起来之前见过的对付哭泣的女生的例子，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 将午餐发放的小袋餐巾纸拿出来递到珍妮面前。
“请用这个吧。”松田阵平递过去, 才感觉到有些不对。这个纸放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皱皱巴巴的, 包装袋上还有些油渍。
珍妮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古怪，她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勉强给了他一点面子，伸手接过来那个油乎乎的纸团。
“如果您不介意，或许可以和我说一下？我给你出出主意？”松田阵平试探地问道，“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或许只是因为一时间误会, 说开就好了。”
“我介意。”珍妮冷冰冰地拒绝道。
“……那好吧, 祝您有一个愉快的下午。”松田阵平无奈地耸肩，“心情不好的时候, 抬头看看外面的蓝天，或许就会开心一些？”
珍妮无动于衷，松田阵平有些关心这个情况，但毕竟这是个人私事，他也不好多言语，最后还是离开了。
松田阵平离开之后，珍妮动了动手腕, 又在垃圾桶旁边停留了很久, 之后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她走到一楼, 出门，沿着小巷往外走了两条街的位置，最后在一辆黑色跑车旁边停下，伸手敲了敲跑车的玻璃。
窗玻璃慢慢摇下来，露出坐在车里的金发美人的脸。
“甜心，你比约定时间晚了不少。”金发女子眼角带笑，对珍妮说道。
“中途遇见了一个小虫子。”珍妮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嘴角微动，说道。
“好的，这里的事情，一会儿会有其他人过来处理。”金发女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向上看了一眼格里德实验室的位置，透着一丝杀气。
“很不甘心吗？”珍妮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瞥了一眼身旁的金发女子，看着她的模样，忽然笑了，“眼睁睁放跑自己的仇人，滋味是不是很心焦，很难熬？”
“卡莎萨。”金发女子轻轻叫了一句。
“我知道的，贝尔摩德。”珍妮的头稍微向后仰，她轻轻笑了，“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可以给雪莉打电话，把她叫下来。”
听见这句话，贝尔摩德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猛地转头，凝视着珍妮的脸，珍妮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车里的气氛骤然凝固，良久，贝尔摩德轻轻转头:“这就不需要了。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放跑了自己的仇人，债要一点一点收回来。”
“卡莎萨，你的复仇之心，太过急切了。”贝尔摩德提起手刹，慢慢启动车子，语气带着一丝劝导，“干我们这行，如此急切，必然会吃大亏的。”
“不会吃亏的，有在意的东西才会吃亏。”珍妮嗤笑一声，“而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在意了。除了杀掉那几个碍事的人，我别无所求。”
贝尔摩德没有说话，她那双好看的细眉轻轻弯下去。
黑色跑车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转了一个弯，重新回到他和珍妮碰面的那个垃圾桶前。
那个铁灰色的箱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瞪着松田阵平，质问他，你有什么事？
“如此行径，的确有些小人作风啊。”松田阵平搓了搓手，掏出来一双轻便的手套套上，然后缓缓打开垃圾桶，他小声念叨着，“嗯，我不是在怀疑您，珍妮小姐，是我疑神疑鬼、不放心，而且垃圾桶是公共场合，我也不算是侵犯个人隐私……”
他一边翻找着里面的一件件东西，一边为自己的古怪行为开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刚刚和那位珍妮小姐的对话，他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在说谎！
根据以往的案例表明，的确有很多人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和自己的同事有冲突纠纷而杀人，万一这又是一次误会杀人呢？
松田阵平不敢放过这一丝异样。
他将一个装着果核的袋子打开，翻找一遍，没什么异常，重新系上。
“啊，这个。”松田阵平翻到了一个装着使用过的女士用品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不少使用过的套子，他眉头微皱，“到底是谁啊，竟然在公司胡作非为……啧。”
不到万不得已，他被不太想碰这个袋子:“这个最后再查吧。”
他将这个垃圾袋取出来，没有打开它，直接放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袋子被提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塑料袋被拉直，入手的感觉比他预料要沉多了。
“……”松田阵平提着袋子的手微顿。
他的目光重新转到那一袋子垃圾上面。
这重量有些不对。
所以，要不要打开？
他拎着袋子，站在原地，但还没等他决定是找一位女性帮忙检查一下，还是自己直接打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
“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松田阵平呼吸停顿了一秒，他很慢很慢地转身。
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还好，一群人一起做就会很尴尬。而当现场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人还不清楚你在做什么的时候，尴尬指数就达到了顶点。
身后的人穿着白大褂，茶色头发，盯着松田阵平的目光是震惊鄙夷，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看了一眼那袋垃圾，一眼就看清楚了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又看了一眼拎着这袋垃圾的男子，缓缓张大了嘴，她的目光渐渐呆滞。
在她的理解，眼前这幅景象就表明了，对方似乎有某种癖好，所以特意来垃圾桶里翻找偷窃这种特殊垃圾。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这句话留在她嘴边，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等一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松田阵平这一刻只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老是被人批评作风轻浮，无组织无纪律之类的。他听到的难听评论也不少，但却都没有此刻难熬。
他的脸都涨红了，下意识上前一步。
茶发女子，也就是宫野志保见状，往后撤了一步，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冷静，但尾音却带着颤抖:“我告诉你，这里是格里德公司，我要叫保安了。”
什么，这社死一幕还要让更多人知道吗？
“请务必不要！”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语速从没有这么快过，“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说的是实话，我怀疑有人在垃圾桶里投放了危险品。所以我正在找那件危险品……”
宫野志保狐疑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手里拎着的那一袋特殊用品垃圾。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指这个垃圾是危险品，啊，虽然它看着真的很‘危险’……”松田阵平再一次唾弃自己太不会说话了。
天啊！这张嘴在胡说八道什么！！松田阵平深吸几口气，但哪怕此刻，他还是稳稳地拎着那一袋垃圾，没有贸然将它丢在地上。在爆、炸小组多年，他养成了不胡乱丢东西的好习惯。
“这位……宫野小姐，真的，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话语苍白无力。
“我知道。”
“我觉得这袋垃圾的重量不太对，所以特意将它拿出来看看……哎？”
“我说我知道。”宫野志保大概是看出来对方不像是坏人了，也找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冷静，她刚刚只是被对方的行为吓到了。
宫野志保见到对方如此慌张，自己反而不怎么慌张了，内心的尴尬感大幅下降。
她看着那袋垃圾，脸上也浮上一层浅红:“您是在这个垃圾桶里翻到的这袋垃圾么？”
“啊，是的。”松田阵平微微点头。
“那就有问题了。”宫野志保语气微顿，“我是女性。在这方面我比您清楚一些。”
“这种东西，一般女性都会直接扔在卫生间的垃圾桶，不会像这样，扔在外面走廊的垃圾桶里。”
“而且粗略扫一眼，至少有十几张，用过的。”宫野志保咳嗽一声，“这个数量，肯定不会是一个人一天用掉的……”
“每天公司都有专业保洁人员清理垃圾，垃圾不会留到第二天。”
宫野志保的语调渐渐恢复正常:“到底是谁，将这个扔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这里面除了那些东西，还有些别的东西，比如套子。”宫野志保的语气有些复杂，“总之都是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东西。”
“就算有人看到了这一袋垃圾，不仔细思考，也会觉得是有野鸳鸯，在公司胡作非为。”宫野志保的表情比松田阵平自然多了，分析得头头是道，让本来满身不自在的松田阵平也慢慢冷静下来。
“所以，这袋东西果然有问题。应该是谁，借着他人的羞耻心，试图遮掩什么。”松田阵平缓缓说道。
“嗯。”宫野志保微微点头，她有些迟疑地瞥了松田阵平一眼，她的目光里似乎写着‘打开看看’。
如果此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打开这个袋子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此刻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着他，就很挑战人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松田阵平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进入工作状态，说服自己眼前的东西是一袋证物，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稳住了自己反复横跳的心情，打开袋子，入目的景象让他目光微凝，他将周围的废物拨开，袋子中间是一个白色面粉团样子的东西，
一层一层的白色棉布黏在外面，遮挡着这个面粉团，但它露出来的样子还是让松田阵平脸上的轻浮瞬间消失。
“我有小剪刀。”宫野志保也觉出来不对劲，她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一把实验室的剪刀，递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小心地将遮挡物剪掉，露出藏在另一端的倒计时□□装置。
“竟然真的有炸、弹……”松田阵平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宫野小姐？”他抬头。
“我知道了，我打电话报警。”宫野志保没有犹豫，同时给还留在公司的瑞秋经理和保安队打了电话。
“另外，我之前见到珍妮小姐在垃圾桶附近长时间徘徊……”松田阵平稍微提示了一下，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珍妮做得，“我建议先把珍妮小姐控制起来。”
“好的。”宫野志保将这条信息转达给了瑞秋。
“嗯，多谢。”松田阵平一边和宫野志保转述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边清理遮挡着炸弹的其余碎纸片。
莫约花了两分钟，炸、弹才露出它的全貌，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计时器显示，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比较紧。但是没有远程操控装置，所以还是有操作的空间的。
“可能的能不到警部他们赶来了。”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刚刚那一番动作让他的额头沁出来细密的汗珠，他现在有些庆幸自己停职转到了这里。
霓虹的这座隔离的大楼是比照着对面的铃木大楼建造的，有几十层高，但凡这个炸、弹真的在这里爆炸了，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公司有配备拆弹工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宫野小姐？”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男子一路小跑冲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其他各式装备的男子。
有防爆球、防爆网、盾牌，甚至还有便携式液氮运输装置，看得松田阵平一愣，这装备比他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的时候使用的装备还要优秀。
“辛苦了，宫野小姐，”那位保安队小队长说话很简洁，“你们没有穿防护服，快离开这里吧。”
他说着，身后走出来两个队员，一人一个抓住松田阵平和宫野志保，礼貌地请他们出去。
“等一下，我是警――”松田阵平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之前是专攻爆破处理的，我或许可以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是他不放心格里德这些保安的能力，担心出岔子。
“瑞秋经理已经通知了紧急疏散。”那位保安队长也没有多说废话，他知道在现场说得废话越多死得越快。
他之前还在暗网上发悬赏请人收拾松田阵平，很清楚这位警官来格里德之前是专精拆弹的。
他直接丢了一套备用防护服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连忙伸手，接住这个几十斤带着大量钢板的东西，但他伸手慢了一步，没有止住力道，那个盒子直接怼到胸口上，差点把他砸闭气。
“啊，抱歉。”那位保安队长没什么诚意地笑笑，然后没有再理会松田阵平，开始对付还留在垃圾桶旁边的炸、药。
宫野志保倒是很清楚这些人有不少是组织的人，她微微点头，跟随着其他员工撤离了这里。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终于穿好了衣服，将防护帽戴上，提醒那位队长道:“我怀疑炸、弹不止一个。”
“嗯。”那位黑衣组织成员微微点头，他很清楚，代号成员出手，不可能是小打小闹。隔着防护帽子，保安队长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来，又来了，又是一次内乱，就和许多年前一样……
宫野志保跟随着其他员工来到了格里德大楼楼下，她们被后赶过来的目暮警官安排在外围安全的位置，现场拉扯了隔离带，禁止其余人进入格里德大楼。
“宫野？”在实验室的其余几名同事终于找到了宫野志保，亚瑟医生长舒一口气，“之前紧急疏散的时候没有发现你，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事情。”宫野志保微微抿唇，想起松田阵平说的，炸弹是珍妮留下的。她心下忐忑不安，总觉得周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然后，宫野志保听到了自己手机嗡嗡的声音。
有新的短信。
而且是属于组织的那部手机。
宫野志保心下微凉，胡乱说了些话语打发走亚瑟医生，自己找了个没人的位置点开短信，入目的第一行字让她瞳孔微缩。
“真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竟然发现了炸、弹。”
“离开你目前所在的位置，前往第三大道。――贝尔摩德。”
这封短信下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她很熟悉，是宫野明美，她的姐姐。
宫野明美被另外一个黑衣人压在地上，脸上还沾染着些许鲜血，直视着镜头，目光里似乎带着祈求。
宫野志保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姐姐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听她们的话。
但是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将短信往后翻了两页，亚瑟医生、瑞秋、茉莉……
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这是在警告她，只要她不听话，就会对这些人出手。今天的炸、弹就是对我的警告！
宫野志保手足冰冷，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那种熟悉的绝望和窒息感再次笼罩在她心头。之前研发药物治病的日子好像是美好易碎的童话故事，是被偷来的，现在梦醒了，该面对现实了。
宫野志保站在角落里好像生了根，良久，才缓缓拔动自己的腿。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异样收敛得干干净净，走到亚瑟医生旁边。
“亚瑟先生，您带着那个东西吗？”
“嗯？嗯，我当时正在进行相关研究，就随手拿下来了。”亚瑟掏出来口袋里的两个小瓶子，宫野志保伸手拿过这两个小试剂瓶。
“宫野？”亚瑟的脸上有些疑惑。
“借我用一下。”宫野志保露出一个和往日相差不大的微笑，“我姐姐演出现场出了点问题，我要去看看。”
“……好。”亚瑟凝视她良久，然后忽然伸手，往她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小巧的硬物，然后画了一个十字架，“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