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 192 章
山口一家在晚宴的角落里用餐, 他们的位置靠近走廊，两侧都是排队取餐的人来来往往，或许是因为人太多了，或许是因为身材比较丰满, 井川先生端着盘子路过的时候, 无意中碰倒了杯子。
“哎, 不好意思。”见到这一幕, 井川先生的脸上挤满歉意的了笑容，他对着山口先生――老山口先生的弟弟，那位看起来诚恳朴实的中年人, 连连道歉。
他深灰色西服的衣角扬起来, 卷到了对方的红酒杯，将它一下子带倒, 深红色的液体顺着雪白的桌布流下来，一直蔓延到坐在对面的小山口的餐具前。
山口先生的脸色抄起来身前的餐巾兜住酒液, 有些不太好看，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无妨, 没有弄脏您的衣服真是万幸。”
坐在他对面的小山口甩了一下手里的叉子, 嗤笑一声:“假模假样。”
他还特意对那个胖男子, 也就是井川先生扬了扬下巴, 举杯示意:“呦，干得好。”
井川的脸色非常尴尬，他草草点了点头，离开了山口一家的餐桌。
“你喝醉了, 少喝一点吧。”老山口先生皱着眉毛, 如此训斥自己的儿子。
他们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似乎之前已经争吵过一次了, 旁边的女秘书脸色尴尬极了。
“闭嘴！我告诉你老头子！你是不是就是看我不顺眼！”小山口先生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仅仅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喝了不少，就差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父亲，他紧接着对山口先生发作，“还有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的笑话，让我跌下来！好抢夺我们家的财产？”
那动静非常大，直接惊动了波利的虫子，让玻利瓦尔将注意力转过去。
“你这个……”老山口先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将那两个字吐出来，“孽畜！孽畜！”
玻利瓦尔听着另外一边的动静，或许是因为分心，下意识夹起来自己面前最近的那道菜，在自己的盘子里塞满了鱿鱼卷后，他一声不吭，直接将手里的夹子塞给了库拉索。
库拉索见到玻利瓦尔这个举动，也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双目无神、好像在发呆的玻利瓦尔，迟疑地夹了两块鱿鱼卷放在盘子中间，然后好像接力一样，她将这个夹子塞给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不合群，也夹了一块。
就这样，三个人捧着一大份鱿鱼卷回到座位上。
库拉索将一块鱿鱼卷放到嘴里，两根细细的眉毛皱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添菜的手，看着玻利瓦尔的目光古怪:“所以，boss将夹子塞给我，难道是为了……”
试毒吗？要是难吃，大家一起难吃，一起迫害自己的舌头？
听见这句话，玻利瓦尔终于回过神来，他也愣了一下，拿起来叉子，将自己盘子里的鱿鱼卷放到嘴里。那一瞬间海鲜没有除干净的海腥味占据了满嘴，不是鲜香，是好像卷了一嘴塑料的痛苦味道。
玻利瓦尔的脸颤抖一下，但还是露出一个微笑:“来，绿川，尝尝，这个鱿鱼卷味道很独特。”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库拉索也赞成道，她也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怂恿绿川光，“绿川经理，不试一试一定会后悔的。”
诸伏景光倒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意图，觉得有些好笑，从善如流地加起来一块，这东西能有多难吃，还真是孩子气……
他的一切想法被嘴里的古怪味道打断了。
玻利瓦尔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重新将注意力放过去。毕竟那位小山口先生长得太像受害者了，暴躁的脾气，讨人厌的性格，而且和井川先生有了联系……
山口一家似乎谈妥了，重新坐下用餐。
“90年的波尔多没有了，”那个上前补酒的服务生小声致歉，“不过我们还剩下一杯82年的，这是打翻了红酒的井川先生给您的歉礼。”
深红色的酒液被那位服务生倒在杯子里，听见这句话，小山口先生睁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神色毫无波澜的老山口，还有带着一脸虚假笑容的山口，眉毛拧了起来。
“等等，我也要一杯。”他直接开口了。
“这……”那位服务生满面为难。
“我说了给我也倒一杯，我可以加钱。”小山口先生看到这位服务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更是气得大叫。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是我们餐厅剩下的最后一杯了。”那位服务生眉头微皱。
这瓶酒实际上是铃木家做主开的，给主要的几位客人和东道主一人一杯之后，还剩下了这一份，便被井川先生加钱买了过来，算作赔礼。
但小山口先生却听不进去这句话。
“哈？”
他愤怒地站起来，似乎是想伸手抓住对方的领子:“之前都有，怎么到我这里就没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那个服务生有些慌张地后退两步，但还是被小山口抓住了袖子，手里的空酒瓶没拿稳，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围的客人听到动静，忍不住往这边偏头，还有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好了好了，不要为难服务生了。”山口先生一把抓住小山口的手，拦住了小山口的动作，他的手劲似乎非常大，掐得小山口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但为了面子，强撑着不愿意示弱。
“你！你放开我！”
山口放开小山口的手，接着转头，对着那位服务生歉意一笑:“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安抚完服务生，他又对小山口说道:“我也不习惯喝这些东西，你来喝这杯吧。”
他说着将自己的红酒杯放到了小山口的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新杯子。
“谁要你假好心！装好人！”小山口气得嘴唇颤抖，他抬手，想要把酒杯打翻，但又实在舍不得那杯酒，手扬起来好几次都没有落下，场面尴尬极了。
“我去一趟洗手间。”山口先生脸上的笑容有些艰难，他直接转身离开座位，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够了，丢人现眼。”老山口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好像刀子，戳在小山口身上，“坐下，喝你的酒。”
见到自己的父亲似乎真的发怒了，小山口微微一僵，然后低头坐了下来。
周围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收回去，餐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小山口先生似乎是赌气，他端起酒杯，猛灌了两口，喝得又急又快，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没有细细品尝。
见到这一幕，老山口又被气得手脚发抖，他似乎是不想认这么丢人的儿子，捂着脸，一脸无奈。
服务生带着清洁工具过来，想要将地面上细碎的玻璃片清扫干净。
但玻利瓦尔却又不太好的预感，这杯红酒经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他的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就见到小山口先生脸色忽然变了，他晕晕乎乎好像是忽然喝醉了酒一样，看起来四肢都没有力气。
他费力地抬手，似乎是想掐住自己的脖子，但胳膊却无力地垂落下去，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紧接着，小山口先生双眼翻白，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老山口先生半张着嘴，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满是荒谬和不可置信，他的大脑好像顿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正在打扫地面的服务生尖叫一声，拉开了今晚侦探大戏的序幕。
玻利瓦尔捏着自己的酒杯，他看到诸伏景光和库拉索都被这一声尖叫吸引过去，偏头打量着那边。工藤父子更是第一个冲到了山口一家的餐桌前，内心满是复杂难言。
他抹了一把脸，再次复盘今天的整个流程。他确定自己是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盯着这几个人，看了全程，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出了问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谁下的手？是那瓶酒的问题吗？
玻利瓦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库拉索二人露出一个笑容:“出事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山口父子的餐桌附近非常混乱，小山口先生倒下的时候，没有放开手里的杯子，带着酒液的玻璃杯被他的手带着，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片，加上服务生之前在这里摔碎的酒瓶，地板上到处都是红酒液体和玻璃渣子。
小山口倒在一片碎玻璃的地板上，身上洒满了红酒，双眼上翻，瞳孔扩大。工藤优作见到这一幕，呼吸微微停滞，他制止了想要冲过去的工藤新一，语气沉重:“报警，还有，快叫救护车！”
他从衣服内袋里翻出来一双手套，将自己的儿子塞到工藤有希子手里，夫妻二人对了一个眼神，工藤有希子点点头，然后对他露出一个加油的表情，微微歪头，手下却用力，将想要乱动的工藤新一抱得更紧了。
等到玻利瓦尔几个人赶过来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工作人员拉起来了简单的隔离线，这次宴会也邀请了不少警界精英，他们赶过来，指挥着现场的服务生维持秩序，然后派人和工藤优作一起破案。
“这应该是中毒。”工藤优作语气凝重，他蹲在地上，掰开小山口先生的口舌仔细查看，又探了对方的心跳，呼吸，脉搏，确定这些正常的生理反应都消失了，对围过来的警察无奈地摇摇头。
这次晚宴现场还邀请了几位知名医生，他们听到消息赶过来，再次肯定了工藤优作的看法。
“据老山口先生所说，死者瞳孔放大，四肢酸软无力，昏迷前有呼吸困难，想要掐住自己脖子的举动，还有吐字不清、肌肉松弛的表现。”那个医生说这，将死者的脸扭过来，展示给警察看，“你可以看到死者的面色青白，明显是失血的表现，我们怀疑可能是河豚毒素中毒。”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同时一惊。铃木先生作为主办方也很快赶到了现场，听到这句话，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但还是强压着怒气，换成一副同情悲伤的表情。
“怎么会，到底是有什么的仇怨，竟然让对方痛下杀手？”
“不过也有可能是栓塞、休克性猝死等情况，不过考虑到小山口先生的年龄，这些症状的可能性不大。”那位医生补充道，“这里没有正规的检查设备，我们也是凭借着经验判断，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河豚毒素中毒。”
那位老医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以防万一，您最好还是再用专业仪器检查一下。”
“好，感谢您。”那位警察点点头，他的话音未落，一群警车闪着顶灯开了过来，为首的警察玻利瓦尔非常熟悉，一身棕色的外衣，身材微胖，圆脑袋鼻子微微勾起来，留着一字平胡须，目光透着锐利。
那位警察对着目暮警官客气地问好点头。
“竟然是诸星副总监。”见到对方，目暮十三迅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下一惊，但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表情也格外严肃，“实在抱歉，副总监大人，此次案件目前由我负责……”
“当然，”诸星登志夫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目暮警官的说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目击证人，不会插手你们的工作。”
“不过，也请你们拿出最好的状态，让我看看，东京警署的实力。”他说着语气微沉，目暮十三好像是受到了鼓励一样，敬了个礼作为回应。
“请您放心交给我们。”
玻利瓦尔看着那些警察迅速涌进来，取代之前的警察控制了现场，然后从对方手里取得情报，将小山口先生的尸体抬起来，交给尸检人员检查。
而工藤优作则已经开始破案了，他环顾现场，仔细打量着所有的用品和餐具，并且询问老山口先生小山口今天一天吃了什么。
一群人忙碌的时候，去卫生间的山口先生终于回来了，然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满脸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山口先生脸上满是慌乱，但还是勉强维持住镇静，安慰自己看起来如同朽木一般枯坐着的哥哥。
“尸检结果出来了，的确是河豚毒素中毒。”东京警署检验科的人带着一沓厚厚的尸检报告和毒素检测报告跑了过来，展示给所有的人查看。
工藤优作也要了一份检验报告，一篇一篇地翻看。
“死者头部，手臂，还有大腿的位置都有少量淤青，初步判断是中毒后摔倒在地上导致的淤青，死者的头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很多划伤扎伤的痕迹，是被地面上的碎玻璃割伤留下来的的痕迹。”
“现场所有的物品均为查出来毒素反应，红酒杯上、红酒里都确定其安全无毒，山口先生的嘴部手部、裸露的皮肤也没有发现明显毒素反应。”
“收集掉在地上的碎玻璃片检查了原酒瓶内部物质情况，报告显示，未发现明显毒素反应。”
看到这份报告，工藤优作的眉头慢慢皱起来，如果桌子上的食物都没有毒，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河豚毒素一般会在十分钟到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内发作，所以有可能对方并不是吃了餐桌上的东西导致的中毒。”那位医生也查看了这份检验报告，他轻声提醒道。
玻利瓦尔也站在角落里，看了一遍警察手里的那份报告，他也很好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如此说来，那这个案件就变得复杂了。”目暮警官的眉头皱起来，他环视一周，看着工藤优作似乎也没什么头绪，便开口说道，“那么先询问一下目击者证词，还有，山口先生。”
“山口先生，这明显是一起故意杀人案件了。”目暮警官见到对方好像木头一样，枯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眉头紧皱。
他再次加重语气，询问现在还是失魂落魄状态的老山口先生:“请您节哀，死者已逝，及时查清楚真相为他复仇才是最重要的。”
“请问，您知道小山口先生有什么仇人，或者和他关系不好，有可能对他下杀手的故人吗？”
“……这我可说不出来。”老山口先生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坐在那里，满脸无奈和痛苦，似乎还没有从这个震惊的事实中走出来。
“我的儿子，本身就是一个……垃圾，不成器的垃圾！”他说着眼泪从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滑下来，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脸，呜咽出声，“但就算他再不成器，也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谁这么狠心！竟然杀了他……”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一旁的山口先生连忙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慰自己的哥哥。
山口先生看了一眼情绪失控的老山口，无奈地对警察说道:“我来说吧。”
“我的侄子，有一些，不成熟。”他的用词很委婉，但见识了小山口之前大吵大闹的情况，这些人都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的仇人可能比较多，有几家公司被他抢过项目，还有抢女朋友，还有欠债不还……”他说着语气越来越轻，列举了十几个名字，直接听得那些警察眉头大皱。
“等一下，山口先生，”工藤优作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河豚毒素中毒发作的时间为六个小时以内，晚宴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所以其他的仇人……我们不用一一列举，我们可以将范围限定在此次宴会的宾客名单内。”
听到这句话，有一些脾气不太好的客人直接怒了:“你什么意思，这位先生，你是说我们是嫌疑人吗！”
“你是谁啊，就在这里扰乱警察破案？”
“就是就是。”
“啊，抱歉抱歉，忘了向您介绍。这位先生是大名鼎鼎的推理作家，工藤先生，之前在米利坚也多次配合警方成功破案。实力绝对有保证。请您见谅。”目暮警官挤出来一个笑容，连忙说了一些好话来打圆场，顺便介绍了一下工藤优作。
铃木先生听见这话，也站了出来，为工藤优作背书:“工藤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现在发生了案件，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所以请各位稍安勿躁，我相信工藤先生一定可以很快破案、抓住真凶的。”
看在铃木主办方的面子上，周围反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但还是有些人不满地嘟囔两句，听得工藤新一起火冒油，恨不得自家父亲立刻抓住真凶，狠狠打脸这些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只会尖叫的‘金鱼’。
工藤优作装作没听见，他询问山口先生:“请问您可以说一下，小山口先生今天，六个小时之内，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吗？”
“啊，”山口先生捏住自己的下巴，下意识回忆道。
“他来之前什么都没有吃。然后我们坐车来到铃木家的大楼，路途大概花了一个半小时……”
“前台那里记录了山口先生的入场登记时间，是在四个半小时之前。”另外一个小警察跑过来补充道。
“如此说，中毒的事情，就是在铃木宴会现场发生的了。”目暮警官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应该是这样。”工藤优作也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大概两个多小时？三个多小时前？”山口先生回忆道，“他喝了一杯香槟酒，是正餐前的致辞环节之前，那里提供了一杯香槟酒，并且还和……”
山口先生将目光转移到宫野明美身上:“还和这位小姐起了冲突。”
“之后就是来到自助餐桌，取餐，用餐，所有吃的食物都摆放在桌子上了。”
听到这句话，目暮警官眉头微皱:“那杯香槟酒的酒杯在哪里？还有酒瓶？鉴痕科？”
鉴痕科的人员听到这句话微微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