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 167 章
“如果有人来抓我, 不必为我遮掩，直接让他过来，我希望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东西运出去。”最后, 他如此嘱咐道。
“感谢你的鼓励。不过我再次补充一句, 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个男子的话语和他的手一样, 格外冰冷, “哪怕是刚刚做主, 隐藏了我们的安妮医生。”
浅井惠子睁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男子。
“是的, 安妮医生之前是很有名的，道上混的人。她可能比那些人多了一点怜悯。但是绝对不能保证她不会出卖我们。”
“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浅井惠子觉得自己的心一片死寂……
“请您告诉我, 我可以最后，相信一次，警察吗？”浅井惠子决定最后尝试一下。她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善良、相信别人、正义勇敢就会有好的结果。哪怕是为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为了之前遇到的那些好心人, 那些愿意帮助她的警察, 她也愿意摒弃自己之前的偏见。
她愿意相信别人, 不能因为被骗的次数太多了, 就失去了对人基本的善心。不能因为对方表现得古怪，就觉得他是坏人。万一这件事情是误会呢？
她的手指交叉握在胸前，指节微微颤抖。
那个男子似乎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浅井惠子会这么做, 但他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当然, 你永远可惜相信我们。”
浅井惠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试图判断他是否在说实话，然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毫无破绽，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又转头看其余的人，有的面带松散的微笑，有的不自然地别过头，还有人脸上的表情古怪。
“别看大家长得凶，但他们真的是好人。”那个人如此解释道。
“……好，我相信您。”
“您跟我来吧。”浅井惠子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身形有些摇晃，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是没看清路，没走几步就腿脚一软，一下子踉跄绊倒在了地上。
“哎？哎！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位警察见到这一幕，附身向前，似乎是想扶起她。
“啊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浅井惠子手脚并用，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稍微后退两步，避开了那个警察的手。
“我大概是刚刚睡迷糊了，还没有从之前的熟睡状态中脱离出来。”浅井惠子满脸尴尬地解释道，她连连摆手，“我没事。”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和异性接触。”她揪着衣角，垂下了头。
“啊啊，我懂，东方特点。这样很好。”那位警察露出一个带着说不出的味道的笑容，不过浅井惠子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到这个笑容。
“今天我们的确接待了一批学生，之前还有黑色势力在搜查他们。”浅井惠子似乎是因为太过紧张，说话的速度非常快，“忽然被黑色势力上门找上来，我们也很苦恼。哪里知道，赶走了那批黑色势力的人后，他们想要找的目标竟然真的来到了我们医院。”
不用担心，无论来的人是谁，直接把他们带过来就好。我也不想牵连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
之前男子说过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浅井惠子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指甲掐到了衣角里面。
浅井惠子说着语气戚戚然:“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拖累我们。不过我们也没有心思多管闲事，毕竟是对方无礼在先，所以也没有特意告诉那些来找麻烦的黑色势力的人‘他们上门了你们快来抓吧’。”
听到这句话，浅井惠子身后的警察又对视两眼，然后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嘴角的笑容越发肯定得意。
但是我真的可以这么做么？浅井惠子的呼吸越来越慢。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的那间屋子前。
最后一行人停在了最靠里面的一个位置上。周围的其他医生和护士都没了，这里只有浅井惠子、几个警察和那个保安。
“就是这里了。”浅井惠子露出一个笑容，“希望您可以早日将凶手抓住。”
她说着，面带微笑推开门，而她身后跟着的警察嘴角的弧度渐渐往上，他们的表情开始变了味道。
他们盯着那扇门，目光彻底变了，带上了狰狞的色彩，就好像豺狼盯上了一块肉一样。
但一切都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窗户打开，风吹起窗帘，床上被褥凌乱，四处摆着生活用品，但却一个人都没有。
那一瞬间是死一样的窒息。
“咦？那位先生和他的同伴呢？”浅井惠子的表情有些惊讶，他旁边那位保安也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脸震惊，他不可置信地伸头，瞪着空荡荡的屋子。
浅井惠子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被身后的警察粗暴地推倒了。
“滚开！”
那个警察大踏步上前，掀起被子，一摸被褥，大约停顿了四五秒后，表情阴沉:“被褥是热的。”
他再转了一圈，简单地扫了两眼屋子里的情景，的确有好多不同身高体型的人留下的脚印。他推开窗帘，一截绳子牢牢地系在床头，一直延伸到一楼。
这里本来就是二楼，不高，有了绳子哪怕是女生也能轻松跳下去。
想到这点，那个警察面色阴沉。
浅井惠子倒在地上，看表情还有些迷茫:“警察先生？”
“你敢骗我！贱人！”另外一个警察忽然暴起，一把揪住浅井惠子的头发，接着狠狠一个耳光打在浅井惠子脸上，把她打翻在地然后又狠狠地踹了好几下。
“那些兔崽子还没跑远，快追。”打头的那个警察也面色冰冷，似乎也有其他人围上来说了什么。
浅井惠子在地上缩成了一只虾米，她想张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凶狠地殴打过，只能感觉到脸和裸露在外的皮肤蹭在粗糙的地板上，不断地摩擦。
似乎有谁狠狠地踩了自己的手，蹭蹭在地上，她能感觉到皮肉被碾碎的触感，鼻子闻到地上的土腥气，但是她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泪水、鼻涕、口水、胃液胆汁、甚至还有血，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来。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眼睛都花了，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开枪了，但又不确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几下，对方还在不在，也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
似乎有谁来了，但又似乎没有。
一切都混混沌沌，隔着一层雾，看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有人轻轻地呼唤自己。对方推着自己的肩膀，语气带着压抑和自责。
“浅井医生！浅井医生！”那是一张放大的男子的脸。浅金色头发，眉眼带着压抑的烦躁和担忧。
“唔，安室先生？”浅井惠子迷茫模糊地抬眼，嘴唇一动就觉得自己的脸肿胀，撕裂一样的痛。
“谢天谢地你没有事情。”安室透见到她醒了，长舒一口气，见到浅井惠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出声安慰道，“那些人他们已经走了。去追那些学生了。”
“都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赶过来。”安室透想起这一点，脸上带着自责，自己做什么跟踪诸星大，白白浪费了半天的时间还什么都没查到。如果早早回到医院……
不，就算早早回到医院估计也没什么用。安室透脸色复杂，对方打扮成警察的样子，自己一开始根本不可能有防备，再加上对方都有武器，人多势众……
反正肯定会有伤亡。
“至少我留在医院，带路这件事情应该就是我来做了。”他思前想后，最后只能苦笑着吐出这句话。
“不用担心我，”浅井惠子露出一个笑容，但她的脸肿了，一抽一抽的疼痛，还是强撑着安慰对方道，“这件事情没有解。他们只相信容易上当受骗的外地人，而且你是男性，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最后选择的目标都会是我。”
“您和诸星先生的确很厉害。但是……”浅井惠子想起来之前维斯塔的反应，“他们已经抓了医院护工的家人作为威胁了。”
“所以没有必要将您二位牵连进来、”浅井惠子安慰道，“都是他们太狡猾了。”
“还有，那名护士呢。”浅井惠子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在楼上对自己招手，但是动作僵硬的护士，感觉自己的眼眶酸涩，她伸手，试图抓住什么。
安室透表情沉默，没有回答。
安妮走上前，抓住了浅井惠子的手，叹了口气，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受伤了，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早点休息。”
讲到这里，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在浅井惠子耳边说:“那些学生也没事，他们已经回来了，还在原来的病房里。”
“唔。”浅井惠子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她稍微动了一下，就觉得自己的胸口火辣辣地痛。
“都说了别乱动。”安室透按住对方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点不满和责怪。
“你被人打了三枪。”他脸色复杂，“不过很幸运，你放在衣服口袋的手机挡下了可能致命的一枪，另外两枪一个是擦伤，一个没有伤到内脏。”
安妮也补充道:“我和另外一位医生配合，已经帮你做了手术了。放心吧，虽然对方不是外科医生，但这里所有的医生都做过取子弹的手术，不下十次。”
浅井惠子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又是酸涩又是复杂。
“那些警察……”浅井惠子终于说出来了自己内心的疑问，“他们是真的警察吗？”
“……是真的。”另外一个护士听到了这句话，面色沉寂，他淡淡地接口，“不过还不如是假的那种。”
“？什么意思？”浅井惠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墨城，每年警察的最大来源是什么吗？”那个护士露出一个扭曲嘲讽的笑，“因为警察是高危职业，基本没有人愿意去的。”
“最大的来源是被捕的黑色势力的成员，他们觉得腻了或者是怎么了，出狱后、甚至在狱中就可以提出申请，不用审核，直接上岗。”
听到这里，安室透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停顿，他的手指甲下意识刺到血肉里面，他觉得对方说的话陌生极了。
“我们这边一共有四五个实力比较雄厚的黑色势力吧。”那位护士的语气凉凉的，“之前一直没跟你说，也是因为觉得丢人。实力最强的那位，以及他的近百个手下，当初全都是墨城培训组织的正规军队。”
“？？？”听到这句话浅井惠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一下子坐起来，“你说什么？！”
“冷静，冷静。”那个护士反而被逗笑了，“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当初也是一块大地盘，只要安妮医生不倒，对方还是不会大开杀戒的。”
“等一等！刚刚你说的，你说的！”浅井惠子呼吸急促，她连忙问道，“你说的是实话吗？”
“……嗯。”
“我之前只听说墨城医院是一个能够得到很多机会培训的地方，”浅井惠子慢慢垂下头，露出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不过我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个医生看着浅井惠子将头埋在臂弯里，神色也渐渐肃静下去，过了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你给院长写信申请调换吧。”
“今天写出来，让安妮帮你催一下，明天就能批准了。”他说得很干脆，直接伸手撕了一张信纸，递给浅井惠子，“订明天中午的机票，早上拿到证明立刻就走吧。”
“好吧，这件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安妮也笑着同意了。
“哎？这是不是太……”浅井惠子被对方的建议震惊到了，她手足无措地抬头，看了看安妮又看了看那个医生，得到对方一个微笑。
“没关系，如果我要是有路子离开，早八百年离开这里了。”他的语气颇为感慨，“你还是早点、快点离开这里吧，别被别人知道，不然有些嫉妒的，会想方设法破坏你的这个机会的。甚至还会骂你。”
“快写吧。”他如此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