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当然, 玻利瓦尔的盘算，绿川光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格里德总裁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更加和善了。
同时他也听说了今天有好几个新入职的员工，比如性格相反的搭档布拉德和李凯, 互为情侣的惠妮和哈尔, 白色头发的奥尔加小姐, 还有那个看起来油嘴滑舌的让·雅克先生，以及一脸斯文的羽贺良一。
他将几个人纳入到重点观察名单里面, 毕竟对方可能是他的同期, 黑衣组织派来的间谍。
但后来他打听到大部分人是总裁亲自挖来的，就略微降低了对他们的怀疑, 将观察重点放在让·雅克和羽贺良一身上。
当然他最近这些日子, 也没什么时间打听对方的作为，毕竟自己应聘到的职位的忙碌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了。
“今天我们要做的章程, 是……”艾薇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大概扫了几眼，“西边的香榭丽餐厅谈判，对方正在出售，我们要谈一下收购事项。”
艾薇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每一张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有的是彩页, 有的是黑白，有的是铅笔, 看起来就费了很大的心思，十分认真。
“您的笔记整理的很细致。”绿川光不经意瞄到一眼，脱口赞叹道, 那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布置的好像手账一样, 各种条目分门别类, 非常生动易懂。
“嘻嘻，这可是我的无价之宝。是我记录的所有自己之前亲手完成的文件。”艾薇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用脸蹭了蹭文件表面的外壳，“嗯……不过之前还是不小心丢掉了一张海报，怎么都没有找到……”
“那可是我最近设计的最完美的一份宣传词了。”
她说着表情有些苦恼：“到底掉在哪里了呢？还要特意麻烦档案室的人翻一下备份了。”
“一定能找到的。”绿川光宽慰道。
“嗯嗯，好的好的，这些都是小事，我们来说香榭丽餐厅。”艾薇软软地应和道。
香榭丽餐厅在郊外，是一个比较有名的西餐厅，有四五十年的历史，品牌悠久，但是因为经营不善和上一任大厨去世，没有接任者，被迫倒闭了。
“我们的目标是最低价收购所有的设备，以及还没有离开的工作人员。”
“拉斯经理负责谈判和合同制定，你要负责检查设备的完好，厨房的损坏状况，以及留存下来的员工能力水平。”
艾薇有条不紊地继续补充：“我们的目的不是开一家餐厅，而是连锁快餐店，收购这家餐厅的最主要目的是作为研发中心。”
“所以，有能力的厨工以及厨师非常重要。”
“厨房的料理设备和仓储设备也是重点检查的对象。”
“但与之相对，餐厅的对客户友好程度，还有人员管理这一块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绿川光跟在艾薇的身边，连连点头。
他在最近疯狂恶补了一系列餐厅知识，每天顶着黑眼圈来上班，就连安室透都担忧他身体健康。但好在有格里德的同事帮助，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艾薇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催促了他好几次，让他直接搬入员工宿舍，离得近、不用通勤、上下班不用花费那么久的时间。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安室透。如果自己搬走后，安室透的新舍友是一个危险的家伙该怎么办。
正在思索间，市场部的拉斯也带着两个助手跟来了，签订合同和谈判都是他们应该负责的事情。
几个人往外走的时候，刚好遇见羽贺良一进来。
绿川光含笑扫过那个穿着黑色西服衬衣的男子，得到对方一个温暖的笑容。
看起来，感觉不太像黑衣组织的人。绿川光思索着，对方的气质太柔和温吞了，那些黑衣组织的成员一个个杀气扑面，就如同他第一天面试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傻大个一样，还有另外几个被淘汰的人。
往好处想，说不定来面试的黑衣组织成员，除了他自己都因为长得太凶，被刷掉了呢。绿川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毕竟谁会要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助理？
对面的羽贺良一似乎是要报告什么事情，匆匆点头便钻进了公司。
另外一边格里德的几个厨师也打包带着各自需要的工具，在外面的停车场等待着，见到绿川光后十分热情地对他招手示意。
他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磨合，彼此之间相处得不错。
几个人开车前往目的地，一共用了两辆车。一辆是拉斯、艾薇、绿川光和一个司机，另一辆是其他的几个厨师和下属。
“这条街的尽头那家店就是香榭丽餐厅了。”拉斯的语气有些感慨，看着外面那金碧辉煌的花篮形状建筑，眼神都飘忽了，“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来过这里，没想到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那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长大以后，会有一天来收购香榭丽。就我个人的情感而言，自然是希望它可以长长久久地开下去的。这可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餐厅。”
车里的其余人都不是米利坚本土人士，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呢，如果我有一家从小的时候就喜欢，充满了我童年回忆的餐厅，我也是舍不得它消失的。”绿川光笑道，“我在家乡那边，也格外喜欢学校门口的拉面店，可惜对方经营了十几年后倒闭了。消失之后，我也是惆怅了好久。”
几个人说话间，轿车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了香榭丽餐厅大门口。
一个瘦高个子，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外面张望，看神色是在等他们。对方穿着帮工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厨帮或者是清洁人员。他看到轿车后神色一喜，往大门里面喊了几句什么。
“您就是格里德公司的部门经理，拉斯·约翰逊先生吗？”一个矮矮的胖男人走出来，他莫约三十岁左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我是奥古斯塔·古斯特。”
“小古斯特先生。”拉斯开门下来，“我就是拉斯，您好。”
这个称呼可以说是奉承了，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都是厨师，用大小来区分他们是在暗示，小古斯特也是一个可以和父亲相提并论的合格厨师了。
“当不得您这句称呼，”奥古斯塔·古斯特笑得苦涩，“我给我的父亲丢人了。”
“请把车停在这边吧，这块空地都是我们的。”之前一直在外面站着的瘦高个男人走过来，对着小古斯特一笑，指挥着他们停车。
拉斯和对方握了握手，但还是没有忍住，泄出了一些情绪：“您……虽然这话不应该我说。但我还是想要问一句，您确定要转卖这么好的餐厅吗？这应该是您父亲的心血吧？”
“哎……”奥古斯塔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是……”
“真是惭愧啊，听您的说法，您也是香榭丽的老客户了吧。看来最近半年没有来餐厅用过？？”
“是……”拉斯点点头，“我大概最近一年都没怎么来过了。”
“哎，难怪您不知道。我们也是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呵呵，我看是巴不得快点脱手这个火盆吧。”餐厅对面传来了尖细的声音，一个穿着厨师袍子，满脸市侩的男子嘲笑道，“你父亲的餐厅，再不脱手就要被你砸牌子了，呵呵。”
“你！你你！”奥古斯塔脸色变得非常不自然，握紧了拳头，但却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维亚！你什么意思”
另外一个穿着帮工衣服的男子，也就是之前帮忙停车的瘦高个。
他跑出来，表现得比小古斯特还要愤怒，好像护犊子的老虎，激情回骂道：“你背叛了老爷子，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哼，什么叫背叛，你别说的那么难听。”那个名叫维亚的厨师掏了掏耳朵，不屑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在老爷子去世之后，才辞职单干的。”
“他虽然教了我好多年，但我在他手底下做厨帮那么多年，早就还回来了。”
“那也不是你在香榭丽对门开餐厅，踩着我们的牌子上位的理由！”那个帮工气得指着维亚的鼻子大骂，似乎想冲上去揍他，却被小古斯特拦住了。
“呵，慎言，安东尼。我已经四十多了，为香榭丽奉献了十几年，临老为自己打算一把，怎么能说是过分呢？”维亚的脸色也变得非常糟糕。
“我可不想一辈子顶着香榭丽的名号，做完老子的奴隶，继续做儿子的奴隶。”维亚说着瞥了一眼小古斯特。
“玛德！老古斯特对你那么好！可以说对待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在你眼里竟然是奴隶吗！”瘦高个帮工安东尼情绪激动。
“你不乐意干可以走开！去别的地方！你但凡换一个城市……”
“那我一辈子也不能证明我超越了香榭丽。”维亚睨着眼睛看对方。
“现在老爷子都死了！你屁嘞说这种话！你就算超越了我们的餐厅，那也超越不了老爷子的香榭丽！！”
他们互相又争执对骂了几句。甚至周围的顾客都忍不住驻足，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但服务员却是一脸见怪不怪，似乎这已经成为常态了。
绿川光等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他们大概听出来了，这个维亚之前是老古斯特的徒弟，很有本事，但是在老古斯特去世后不愿意给小古斯特打工，便跳槽了。
跳槽也就罢了，他接受了投资商的雇佣，特意在香榭丽对面开了一家饭店，就为了踩压香榭丽的招牌，让香榭里的名声变臭……
“这真是……”艾薇皱着眉头，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但品格实在是太恶劣了，让人不太舒服……
绿川光也微微皱眉。
周围的人的性格差别一下子凸显出来，拉斯看了看明显持反对态度的艾薇和绿川，又看了看自己唯唯诺诺的手下，再看看一脸事不关己的老油条厨师们，无奈地自己上前打圆场。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收购您的餐厅的，您和别人的恩怨可以等到之后私下里解决吗？”
拉斯面带笑容打断了几个人的争执。
“啊，是是，的确是这样……”小古斯特脸上带着愧疚，也带着终于能错开这个话题的庆幸，“我带您去看看餐厅吧。”
“走吧。”小古斯特拉了一下那个帮厨的衣服，语气带着商量和恳切。
那个帮厨安东尼看了看小古斯特，又看了看维亚大厨，勉强点头，对着拉斯说了一句：“多谢。”
“哼，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我最近可是有苹果和动漫城的大客户！要提前好几天准备！这可是你们羡慕不来的。”
“可不能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个名叫维亚的厨师趾高气昂地指点两句后，慢悠悠地欣赏一番小古斯特和那个帮厨安东尼难看的表情，才回到自己的餐厅。
“呸……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拉斯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人嘟囔了一句，被拉斯警告了一眼。
揭开这件尴尬的事情，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了香榭丽餐厅。
这个餐厅一共有六层，设计的其实有些奇怪。最下面的几层是餐厅，而上面的是厨房和仓库。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这样设计的，一般的餐厅应该是下面作为存储的地方，上面是顾客的用餐区域。这样比较好运货，也会节省人力物力。
“但是老爷子说了，如果我们都不能做到顾客第一，而让顾客辛苦爬楼，甚至忍受油烟向上蔓延的呛人感，我们还怎么能被称为优秀的厨师？！”小古斯特带着自豪解释，他抚摸着楼梯把手上面磕磕绊绊的划痕，“这条楼梯是我们专用的运货通道，另外一个楼梯才是客户使用的，要比这边看起来新很多。”
“这些是我们的设备，全都是十几年前进口的，当时花了不少钱。现在的话，虽然型号有点老，但保养的很好，用熟了。”小古斯特殷勤地介绍道，“您要知道，有些老东西，比新东西更加实诚。”
“好比那些电器厂子，十年前出品的东西，那是真的铜铁做出来的，现在都是镀铜那种，用料没有那么好。”
“您可以凑近看看，每一个都经得起考验。”
“我们的仓库保鲜设备、餐厅冷气暖气设备、还有其余的基础设计，都是当时最优秀的工厂定制的产品。”
几个人行走介绍的时候，也知道了那个瘦高个帮工，也就是之前和维亚吵架的那个帮厨安东尼，是小古斯特一起长大的玩伴。
他和小古斯特都是在餐厅里面长大的，可以说香榭丽餐厅就是他们的家。
绿川光重点检查了一下仓库的整洁度，比如角落有没有发霉之类的。香榭丽餐厅的整体还是很干净的，看得出来它的原主人十分爱护它。
那些物件虽然很老，但被擦洗的发白包浆，给人的感觉非常好。
“楼下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大露台，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安东尼领着他们从三楼下来，“二楼是贵宾单间，另外还有一个大堂，足够容纳几百人的宴会，希望能够让你们满意。”
“从这个地方来看距离对面真近啊。”拉斯皱着眉忍不住比量了一下距离，仅仅从这边伸手，就能够到另外一边的阳台，“我记得以前不是这种设计？”
“是，这也是维亚的主意。”安东尼脸色难看，“他特意把对面的后厨修的凸出来一块。您应该注意到了，这条小路年代久了，比较旧。所以我们和对面餐厅的距离非常近。”
本来香榭丽的形状是一个巨大的凸肚子篮子，两端窄，中间粗一块。这也就导致二楼三楼的位置占用了一部分外面小路的上端空间。
对面维亚的餐厅设计非常费心思，或许是为了彻底打压掉香榭丽，采用了同样的篮子造型，中间凸出来一块。
这就导致双方的露天阳台挨挨挤挤。如果有人心怀恶意，甚至可以从对面轻松翻过来。
“而且他们的楼层设计和我们不一样。”
“那边设置的是后厨，时不时有油烟味道传过来，我们这边的客户出来想在露台谈些东西，休息一下，却被对面的呛人味道逼走了……”
“这一整年，无数老客户抱怨这一点，更严重的还起诉我们，毁掉了他们珍贵的衣服……”
的确可以理解。
无论是打扮得干爽漂亮来谈生意的客户，还是优雅大方来谈恋爱的客户。几个人正是状态好的时候，对面一阵爆炒鸡蛋培根的味道，吹得几个人灰头土脸，什么氛围都没了。
这还算好的，如果不是鸡蛋培根，而是蓝纹奶酪或者臭鱼干等等东西……顾客不瞬间翻脸都难。
绿川光也有所触动，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可以类比形容一下。就好像是一个住宿舍的，不喜欢吃榴莲、臭豆腐、螺蛳粉、臭奶酪的人，拥有了一个额外喜欢这一类食物的舍友，这个舍友还天天在宿舍里吃这些东西的感觉吧。
与绿川光的深有所感相比，拉斯和艾薇等人仅仅是礼貌地微笑。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卖惨，为了抬高价格，这种话听一听就好。
“我们很同情您的遭遇。”拉斯瞥了一眼这个露台，“但您要知道，这是一个减分点。”
“毕竟它会影响到日后的餐厅收益，或者我们需要额外花钱重新装修改造。”
“我们本来出售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是考虑到这个缺点后的价格。拉斯先生。”那个帮工安东尼道，“按理来说我们应该隐瞒这一点，但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们直白的告诉你了。您如此趁火打劫，不太好吧。”
“我们希望的价格是这个数。”小古斯特比了一个手势，明显比拉斯的心理价高了一倍不止。
“这个……”拉斯神色不变。
“您也不用立刻拒绝，请留下来用午膳吧。您可以让您的员工试一下我们的厨具，检验一下留下来的员工的水平。”
“你的所有员工，都希望留下来吗？”绿川光忍不住问道。
“啊，我们毕竟是星级餐厅，薪水是超过了一般的餐厅的。而且大家都对香榭丽有情感了，不愿意彼此分开，我们配合的也比较默契……”
小古斯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拉扯自己衣袖的安东尼，自顾自把底线买了个精光。
“不过这很难。这应该就是，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脱手的原因，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要一批抱团且关系紧密的员工。”拉斯松了一下领口，话语不紧不慢的，却带着压迫，“尤其是你们还没有可以挑梁柱的大厨。”
他直直地看着小古斯特，直到对方冷汗沁出来，才松口：“小古斯特先生，请带我们去厨房见一见留下来的员工吧。”
“我们也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答案。”艾薇附和道。
“……啊，啊，是……”安东尼拽了一把还有些呆愣的小古斯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跟我来吧。我们留下来的人很多都是二三十年的老员工了，不过分地说，可以连轴转工作五个小时以上，准备过上千次百人以上的聚会。”
“巅峰时刻，我们同时招待了七百位客人，准备了超过两千份菜肴。”安东尼说着说着，话语中多了几分自豪，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觉。
“目前后厨剩下的有十八个人。行政主厨，咳，没有。”
“剩下，主厨一人，二厨三厨，两个墩儿工（切菜），一个冷盘，一个甜点，一个打荷，一个上杂，一个调味，一个主管，一个库管，剩下的都是厨帮。”
几个人来到了冷清的后厨，那十几个厨子和厨邦正在里面准备着。的确大部分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但也有几个年纪轻的。
看到小古斯特带人来了，负责上杂的人很熟练地帮忙开火。
另外一个人开始准备材料，对方是库管，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小个子男子，他问几个人：“要做点什么？”
艾薇和拉斯没有作声，将这个差事让给绿川光。
“海鲜烩饭。”顶着十几个人的迫人目光，绿川光斟酌着选了这道菜。
这句话一出来，对面的几个厨师就知道对方是个内行了。
对于海鲜的处理，最考验一个餐厅的水平。
从如何挑选海鲜，如何保鲜，如何将海鲜洗干净，如何搭配才能遮掉不好的杂味、仅留下海鲜的鲜美，前期如何处理后期、如何加工，才能让海鲜更加滑嫩好入口。
所有的问题都是难点。
前期的处理就是如此困难，更不用说之后上火的事情。
烩饭也是一个难题。
如何使用奶酪才能让它颗颗包裹住米饭和食材，而不是变成一大坨黏在碟子底部、让人毫无食欲。如何下食材才能保证各个种类的食物熟透，并且不破坏它们之间的风味，何时放调料、何时起锅。
可以说这一道菜从头到尾都是坑，新手根本就做不了。
“嘿，哥们儿，我接受你的挑战了。”负责处理水产的打荷是一个黑短头发，长得五大三粗的大汉。
他比了个大拇指，咧嘴一笑，开始打磨自己手里的刀。
随着餐厅里的厨师忙碌起来，绿川光微微松一口气。
他最近天天恶补相关的知识。
以前做饭只是他的个人爱好。最近一周却是真真切切的查询了不少管理书籍以及菜谱配方，还自掏腰包花钱请教了当地的优秀厨师。总算在今天没有露怯。
“你们也跟着看一看吧。”
另外一个格里德的厨师对着身后的那些不入流的兄弟说道。
他是之前格里德的后厨负责人，也是唯一一个有大酒店工作经验的厨师，知道香榭丽这些人比自己这些野路子出身的要强多了，跟着观摩一下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当然，我就不客气地倚老卖老一次了。”那个特别擅长熬鸡汤的老厨师第一个点头，毫不避讳地凑到了同样职位负的那个上杂厨师面前，和善地点点头，“幸会幸会。”
最近一周，因为要商量收购的事情，香榭丽没有开张。但今天为了谈判，负责采买的人特意挑选了最好、最新鲜的食材，放在冷库里面。
说笑间，那个五大三粗的打荷磨好了自己的刀，来到水池里，用指头下去戳了几下，也不知道怎么选的，就从一堆鱿鱼中捞出来几个新鲜活分的。
他将几个鱿鱼用清水涮了两下，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咔咔咔咔咔，还没看清他怎么操作的，就撕下来了鱿鱼身上那个完整的膜儿，再将它剃成了漂亮的几段，丢到加了作料的水里面腌制。
之后，他又打开其他的水箱，捞出来里面的小扇贝、青虾、海参等等，也分别处理好。
另一边也开始起锅热油，切菜，开菠萝，挤柠檬，调酱汁，七八个人配合默契宛若一个人。
没过一会儿葱姜蒜的香味儿就窜出来了。
艾薇忍不住吸吸鼻子，她看着对方将浸泡好的鱿鱼段下锅爆炒，加上晶莹剔透的大虾、切碎的扇贝肉和海参，以及其他她分辨不出来的的海鲜，不断翻炒，后倒入调制好的酱汁。
莫约沉淀了几分钟，负责热菜的厨子将之前准备好的冷饭搓碎下锅，打入鸡蛋，最后加入蔬菜水果和芝士碎末，又是一阵翻滚，金黄的饭粒在锅里翻成黄金的浪花，点缀着丝丝翠绿和棕红。
吸溜——
“兄弟？你来露一手吗？”那个最先问话的小个子双手环胸站在那里，对着绿川光问道。
“我没有你们娴熟。”绿川光好脾气地笑笑，“实际上我是一个外行。我等着尝你们大厨和二厨的手艺。”
“嘿。”那个小个子库管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了绿川光两眼，没有说信不信这句话。
“不过，小古斯特先生是你们总厨吗？”
“他？”那个小个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说不上不尊重，反而带有无可奈何的味道，大概可以形容为，每一个学霸看待自己无论怎么教，都学不会的学渣儿子的表情。
绿川光瞬间懂了，小古斯特的厨艺，连一个前期准备的厨帮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好。
对方的父亲是主厨，所以对方应该是从小学习厨艺的，这个水平，大概只能说是完全没有天分了吧。
绿川光对收购的可能性又提高了几分。
“老实跟你说吧，兄弟。你既然说了你本来不是这一行的，我觉得你也是个实在人。”那个小个子搭在绿川肩膀上，压低了声音，“早说了也好，免得之后你们怪我们隐瞒。”
“干我们这一行，讲究良心。毕竟是入口的东西，没良心，坏了招牌，这辈子就完了。”那个小个子说着戳了戳自己胸口。
“我们当初接任主厨的那个家伙，你可能也有耳闻，就是已经跳槽的维亚。对面的那个。”
“他虽然脾气不好，嘴巴非常坏，但他在老古斯特手下做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想过跳槽，我们也都信任他。”
“甚至最后老古斯特都将压箱底的秘方交给对方了……”
“然而没想到……”
“当初有多么欣赏维亚，现在……呵，我们就有多恨他。”小个子库管话语带着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其肉。
“他不光跳槽，还带走了之前就心怀不满的二厨，以及技艺最娴熟的熬汤，还有一个墩儿工……”
“所以我们剩下的人，呃，目前的大厨是之前的三厨，二厨是奥古斯塔……”说到这个名字，小个子库管的脸抖了一下。
“技术最好的是负责冷盘的，还有一个甜品师。”
“老实说，你们说了之后不是开店，我是松一口气的。”
“怕砸牌子啊。”
“真是怕砸牌子。”
“几十年的老店，我从十二岁就在这里做学徒了，谁没一点儿感情啊。”
“我以为我是最能理解维亚的人了。毕竟我和他一样，都没有长辈，古斯特老师平时也最在乎我们，就好像我们的父亲一样和蔼……”
“但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之前和奥古斯塔关系也不错啊。”
那个小个子库管似乎是自暴自弃了，直接把这些话都一股脑秃噜出来，告诉绿川光：“我提前告诉你了，你可别到最后觉得我们不行，反悔。”
“当然，不会的。”绿川光点点头。
无论对方告诉自己这个的目的是为了卖惨加价，还是真的觉得良心不安，他都很认真地听下去了，并且真心觉得对方很厉害。
靠着一个三厨和甜点师冷盘师，跌跌撞撞，和对方打擂台大半年。
哪怕收入惨淡，这些人也不愿意离开。
越是小人物的故事，越让人感动。
“不过，安东尼先生，不去帮忙吗？”
“安东尼？”那个小个子皱眉，“啊，你说是帮工安东尼，他一般不进厨房，除非太忙了。”
“呃，老实说，他的水平，和奥古斯塔很谈得来。”对于这个人，小个子库管明显没有对于古斯特那么客气，脸上就差写着不满了。
绿川光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他是老古斯特朋友的儿子，可以说，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小个子库管似乎是觉得背后说人不太好，又替他挽尊了几句，“本来大家都觉得，他做个服务员就好。”
“但是出了维亚那件事情，只能把他也抓进来了。好歹他也是按照一套传统的厨师流程训练出来的。”
“其实我们不太愿意他和奥古斯塔凑近……”小个子一言难尽满脸古怪，“都是他带坏……”
“阿皮！”墩儿工制止了小个子库管后面的话，满脸不赞成。
其余的几个厨子也脸色古古怪怪的。
艾薇看着几个人在打哑谜，回忆到当时的情况，两个人眼神和肢体的互动，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啊……
她扯了一下拉斯的袖子，将这个话题避开了。
拉斯虽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也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儿不能深究。
刚好在这时候，那边的大厨起锅了，将整整一份海鲜烩饭分在十几个小碗里面，给所有人一人一碗。
那个棕色头发的临时主厨擦了擦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大概是我最近几个月，厨艺最好的一次了。”
“看起来就很不错，感谢您。”艾薇接过小碗儿，还没有开始吃，就礼貌地赞赏几句。
那一小碗儿烩饭金碧辉煌，每一粒米粒都完美地裹上了一层蛋液一层酱汁和一层芝士，配合着切成小块的鱿鱼、海参、虾碎和扇贝，加上青红椒与熟豌豆，红、黄、绿三色相映衬，单看卖相的确完美。
绿川光也拿起眼前的小碗，轻轻吹掉上面的雾气，铲起一勺含到嘴里。
“米粒的处理非常好，软硬适中，香糯弹牙，哪怕加了酱汁也没有让它变得软趴趴。火候控制也不错，虽然鱿鱼有一点点焦了，但并不影响整体口感。”
在诸位厨师期待的目光中，绿川光话音一转，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但很可惜，总体调味鸡蛋放多了，蛋腥味没有处理好。虽然放了少许柠檬汁和菠萝汁遮腥气，但总体是失败的，还多了一些不该有的甜味。”
绿川光尴尬地别过头，装作没看见那些厨师的表情。
他最近的日子里，可是见识到自己的总裁嘴有多么挑剔了。
他有时候状态不太好，做饭用了几分心思，对方都能吃出来。
虽然他觉得这些问题不算大，但如果他轻易将对方放过了，到了玻利瓦尔那里，玻利瓦尔可不会放过他……
“……”
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你们来背锅吧。
绿川光在心里偷偷说了一句抱歉。
负责调味的厨子脸色铁青，热炒的厨子也同样脸色不好看，但因为他说的句句在点子，反驳反而是无理取闹。
知道了这一点，谈判的时候，拉斯的气势就更足了。
他另外偷偷询问了绿川光，对每个人的水平有了初步的了解，打算开始今天真正的主题。
“我想，我或许我们可以和香榭里的负责人好好谈一下了。”拉斯左右扫一眼。
小古斯特先生被人叫出来，开始和拉斯谈合同。
他们那边剩下的基本都是厨子，唯一找来的一个律师是之前老古斯特的熟人。
两个人互相拉扯，明显是拉斯这边人多势众。
艾薇站在他们背后，将拉斯和对面的律师说的话一点一点拆分出来，掰开揉碎了教给绿川光。
“你可以不知道细节，但是你之后要接管分公司，必须知道大致流程。”艾薇叮嘱道。
绿川光脸色尴尬地应着，却在胡思乱想，如果自己黑衣组织身份暴露或者被迫撤离，格里德公司该怎么办？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吧？
对面的安东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催促小古斯特快一点把餐厅脱手。在自己这边有人扯后腿，小古斯特那个棒槌还时不时掉链子的情况下，那个精明的律师无奈瞪了自己人两眼，只能选择妥协。
最后还是达成了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
“那么，我们三天后会带着正式合同前来。”拉斯伸出手。
双方终于成功达成了一致，紧紧握手。
而另一边，被关在警察局里的那位姑娘似乎是忽然想通了。
她对着自己面前打算做笔录的警察道：“我之前的行为是为了诈凶手。我没有杀马丁。”
那个警察手一抖，他之前打听到了，这是个自首的犯人，比较好做笔录，才特意换班到这边，但哪知道对方忽然改口了！
“你不要狡辩！”
“我没有狡辩，你们不是找了么，沿途、所有的饭店、垃圾桶、下水道，没有找到疑似容器吧。”
那个姑娘冷笑着，脸上的表情陌生的可怕。她好像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气场，明明是被审讯的犯人，却让对面的警察背后冒汗。
“你们没有证据，我不承认我之前说的话。那是诱导性口供，是无效的。”
“我要联系我的律师，在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说其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