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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北京诀别之男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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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雪雾森林只属于

    鬓发飞扬和眉角桀骜,以及不驯

    倾国倾城请止步。

    禁区内,只有香烟、酒精、刀具和骰子

    并没有一片沙伦花开在那里!

    永远的冬天

    凝固着空气

    卷裹着雪雾和树的

    冰蓝世界

    在见到安安之前,我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男人。

    当阿威和我赶到医院时,安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翻一本书,毛姆的《刀锋》。

    他看见我们进来,便放下书,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安安的模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蛊惑的微笑,发型是那种很干净的短寸,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张扬着男人的魅力。他上身并没有穿病号衣,而是一件褐黄色的挖袖敞领t恤,显得从容华贵而不妖异。这么瞧来,他无论在相貌还是神韵,都应该在我所见过的男孩子之上。我个人认为,也只有内地的胡军可以与之相抗衡,但安安却又比胡军多出一份从容来,没有胡军身上的痞气和霸气,在这一点上倒有点濮存昕的味道。假以时日,他肯定可以在演艺圈博得一席之地。

    一个眉目还算清秀的女孩子懂事地打开两张折叠椅。阿威侧身坐了,安安瞄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过来坐。

    我坐到床沿,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安安上上下下又看了一会儿,才拉住我的手说你就是玉宁吧!

    阿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看出他不是宁宁。

    安安微笑着说:你们不是都叫我半仙么,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了;其实在你们进门时我就看出来了,区别很明显的,你看——玉宁没有宁宁的小虎牙,宁宁也没有玉宁的腼腆。

    阿威笑了叫了一声好,说好眼力,可以去做星探了你。

    安安也笑了,随即他对我说:男二号苗卫红是我相中的角色,他的命运和情感的起伏性最大;剧本中又安排的几乎全是心理戏,这一点你要认真揣摩,不然看上去绝对会很假。演戏嘛,当然要演谁像谁,要善变,你可以向威威他们请教,他们可都是高手哦,我都是威威一手带起来的呢!

    阿威摆了摆手:少来了你,给我这里你还装谦虚呢,你那叫天分高,青出于蓝,自己混出来的成绩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领你入个门罢了;对了,哥你不知道啊,当初我只是试着推荐他去拍一条男士香水广告,只指望他给自己挣点零花钱,谁知道他一路窜红,又是拍电影又是拍电视又是出唱片,疯头野马似的,红得拦不住了。看过《》和《》吗,那就是安安的主演。

    安安笑得抽了口冷气,像是气息牵动受伤的那条左腿了。他抬手摘去眼眶里的隐形眼镜:文静,放回去——我说威威,咱两个老不要脸的就不要互捧了,没得让玉宁笑话!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那个叫文静的女孩子,就收拾走了隐形眼镜,又打开两听红枣可乐放在桌子上,便掩门出去。

    病房里只剩我们三个人,安安说,早听宁宁说他有个哥哥长的比他好,才艺比他高,气度也不一般,今儿个一见,还真对上号了。

    我忙推辞说安哥这话我可不敢接受,太抬举我了。

    阿威在一旁撇了撇嘴故意高声道:受不了你俩肉麻死了,又不是进录音棚,干嘛这么惺惺作态的。

    安安笑骂了一声懂个屁你,我们这叫投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是高层次的人,精神领域绝对院士级,哪像某些人读着学士学位却只会扮酷,靠脸蛋吃饭,倒不丢人!

    一番话把阿威说得连连求饶道好好好,俺的错俺的错得了吧,俺大老粗俺文盲还不中?

    安安笑着又骂闭上你那鸟嘴吧,——对了,玉宁,以后有空了让宁宁和威威带你到我那里玩玩,咱哥俩好好交交心……

    我想起白衣以前说安安要接手沁园春酒店的事儿,就问他的酒店怎样了。安安说还好,进展还可以,正全面搞装修,估计再有两三个月正式运营了。

    他笑着说:你刚来那会儿,白衣姐就和我打招呼说你可能要过来我沁园春,谁知道她转手把你送涛哥的天鹅饭店去了,我正遗憾着……正说着漫无边际的闲话,只听文静在外边喊:你们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安哥,李总来了安哥。

    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有人撞倒墙上,文静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便没声响了,门外只有越来越近的扑扑踏踏的脚步声。

    安安脸色稍变了变,却马上恢复到那副带着永恒的微笑的状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他依旧微笑着对阿威说,你带玉宁先回去吧,我有点小事要处理,玉宁有空去我家里玩,再见吧。

    阿威的脸色是明显变了,他问安安:是他?安安点了点头。阿威便马上站起来拉起我就走,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而恐怖的事情。却刚起身,病房的门被撞开了,我们被从门外挤进来的七八个人又挤了回来。

    为首的是一个矮胖子,一根昂贵的皮带怎么也捆不住那只大肚子,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头发剩得没掉几根,一双大金牙暴突在怎么也合不拢的嘴外边。

    他四周看了看一片鸦静的病房,将目光落在阿威和我身上。他不怀好意地呵呵笑了,咧着一双大金牙:爸爸的!今儿烧了高香了好大的福气,场子里头三大红牌都在这儿——威威,宁宁,遇上李哥怎么那么不高兴啊,想不想到李哥那里爽一把……

    李大板牙!安安愤怒地喊了一声。

    好熟悉的名字。我忽然想起来,在亚宁被烟花烫伤后,阿威在洗手间里打电话质问白衣时一口咬定是他烫伤了亚宁。这个变态!

    李大板牙听到安安的怒喝,稍稍一愣。我趁势将他捏我的下巴的那支手甩开,回头看见安安脸色都变了,一张面皮乌青地怕人,一块块的肌肉在抽搐,完全没了刚才的温雅浅笑。

    装b!

    李大板牙一巴掌抽到我脸上,顿时我疼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只听见李大扳牙恶恶地说:你他妈给我装处!看见没看见安安的下场!老子盯上的人他妈一个都别想溜!

    安安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红枣可乐易拉罐摔到地上,脸色极其难看:李大板牙你给我听着,他不是宁宁,他是宁宁的哥哥,不是圈子里的人,你快放了他!

    李大板牙朝他嘿嘿涎笑道我放他一马不难,可我他娘的有什么好处哩?

    安安看了我和阿威一眼,眼睛里满是愧疚的神色,刚才的从容和自信已经一扫而光。他咬了咬唇,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你放了他俩,我答应你。

    李大板牙果真摆了摆手,其他的人让开一条路来。阿威看了眼安安,什么也没说拉起我就往外跑,跑到走廊上,我看见阿威的泪水从眼角里溅出,一路跑一路溅,隐隐听见安安在背后一声惨叫:

    “腿,腿,你他妈急个鸟……”

    回到家,阿威的眼睛和兔子有得一比了。

    大伟正端着给亚宁做的荷包蛋从厨房里出来,却被阿威迎面撞翻。阿威也不理睬,踩着一地的淋漓汤汁往亚宁和我的房间跑去。大伟心疼地看着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荷包蛋:唉,宁宁的晚饭泡汤了——我说玉宁哥,威威他怎么了啊。

    我说我不知道,便也来不及换拖鞋,匆匆跟在阿威后面往卧室跑。

    阿威一进房间就拼命翻亚宁的抽屉,边翻边着急地喊:

    宁宁,你的卡呢,龙卡呢,在哪呢,在哪呢。

    亚宁在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眼睛都睁不开,只是迷迷糊糊地问威哥,你找我卡干嘛阿。

    阿威已经疯了似,他没找到卡,便扑到床上抱住亚宁的肩:快告诉我卡在哪里啊,卡在哪,宁宁你快说啊!我要把咱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你赎身,咱一刻也不能等了,你听见没有,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赎身。

    亚宁一直高烧,他的话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威哥,别赎了,我那点钱还得养我哥呢……别赎了,阿……

    阿威咬了咬牙:宁宁,我就是去借高利贷也得把你扒出来。

    说实话,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倒是大伟站在一边,眼圈红红的,却不作声。

    次日早上,亚宁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哥,威哥呢。

    我说他昨天嚷着给你赎什么身,他找你的银行卡没有找到,今一大早就给小玉打电话,估计是去她那里了。

    亚宁猛地睁开眼睛,因红肿而显得细细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什么!

    我问:亚宁,你告诉我,你到底在作什么啊,整得阿威昨天疯了似吵着要给你赎身,你是有什么把柄控制在谁的手里面,还是去酒店作鸭了,还是欠人家钱被人家控制了?!

    亚宁一双眼睛空洞洞得睁着问你们昨天看到什么了吗?我说我们去医院看安安,遇见一个叫李大板牙的人……

    亚宁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他闭上眼说哥你快给小玉打电话,让威哥回来,让小玉和小红也一块过来。

    我打电话给小玉时,阿威还没有到达那里,小玉说知道了等他来了我们一块回去。我挂了电话问,亚宁,你发什么抖啊,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我一直想知道一切,因为我关心你。

    亚宁却从背后一把将我抱住,泣不成声:哥,别问了,抱抱我,我真的怕。

    房间里一霎间,充满了死神镰刀一样的光芒,惨白的。

    我为亚宁掖上一条毛巾被,又调了调空调的温度,走出卧室。

    亚宁睡着了。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远近近的楼层和大街上微小如豆的川流不息的车辆,只觉得似乎有一股邪邪的力量正朝我们逼来。正是这股力量让从容的安安失态惨叫,让阿威疯子般流泪,让亚宁抱住我喊怕。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很显然他们不要我知道是不想我卷到他们的圈子里去,他们想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可我终究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弄明白这一切,只要这件事对亚宁不利,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要去博一博。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弟弟再受一丁点的伤害,正如他不希望我受到伤害一样。

    我记得亚宁在四月份回家给爸爸送葬时,因非典被隔离起来,连爸爸和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那时他已经趴在崩溃的边缘了,我不想再让他受任何的打击。我用心祈求冥冥中的上帝,如果可以,我愿意承担现在和以后亚宁多有的伤痛,我宁愿把自己的所有的幸福都均给他;我情愿背负所有的罪孽和痛苦,只要我的亚宁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快快乐乐地生长。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弟弟。我爱亚宁,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当阿威他们回来时,亚宁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喝了点奶,精神还不错。

    亚宁看到小玉小红她们进来时,很是高兴,招呼她们坐下。

    小玉对我说玉宁,我和宁宁威威讨论点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先回避一下吧;要不这样,小红啊,你不是老早就想和你玉宁哥哥单独处处的吗,给你个机会,陪你玉宁哥哥下楼去走走。

    我明白她要支开我。我看了看亚宁,他闭着眼没有表情,阿威只是低头抽烟。虽然我想知道他们要讨论些什么,但小玉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有和小红一块出去。

    小红倒是显得很高兴,因为她看到我穿的,正是她送的那套阿玛尼。

    我仔细看她的衣服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阿玛尼,但是样式和布料和我的挺搭配,简直就是情侣装。我喜欢这身灰绿色的阿玛尼,因为穿上去感觉很安静。

    天狂热,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小红提议去街的对面的珠宝城转转。

    一路上她又说又笑,傍着我的胳膊。我这才发现这个小巧的单眼皮女生还真看不出来,也是大街上少见的美女。直到走进珠宝城的大厅,都还有不少老男人小男人的眼光往她身上瞄。假如一个人的眼光是一双飞刀,恐怕在街上走不到十步,连我都跟着她陪葬成一马蜂窝了。

    珠宝城里头全是暗色调,深褐色的大理石地板,暗红色的天花板吊顶。因为大厅里采光条件不太好,天花板上便垂挂了不少乳白色的枝状吊灯,同玻璃柜里照射着金银首饰的灯光相映成辉,在暗格调的大厅里交织成一片温馨的乳白。

    一对对情侣迈着悠闲而平缓的步子,脸上挂着笑,一边走一边看,还时不时和永远挂着笑容的服务员小姐轻声交谈着什么。大厅里除了正中央旋转舞台上那台漆黑如镜的大三角钢琴在弹奏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小红说这个服务厅的隔音墙效果是全市最好的,外头使劲按汽车喇叭这里头也听不到的。忽然,她趴在一处玻璃柜上,对着里面一款项链小声喊:玉宁哥哥快过来看,快看。

    我看见我平生见过的最美最漂亮的一挂项链:

    在一块猩红色的绒布上,一台小巧的玻璃架上,挂着一串流苏似的银链子。最令人窒息的是银链子上挂着的那颗钻石,我不懂多少克拉什么的,只看得出那颗钻石有鸽蛋般大小,几十个切面切割极其平滑考究,在柜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几十种不同颜色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这恐怕是这家珠宝城的镇家之宝了,因为在它的旁边,放置着两只乌青的硕大的蜘蛛,没人不知道那就是美洲的黑寡妇,天下剧毒。

    小红天真地问这个得多少钱。服务员小姐笑吟吟地报出一个对我来说是绝对绝对的天文数字的价格。连小红都被这个价格吓得一吐舌头,她自嘲说我有买这个的钱都能买两架飞机了。

    忽然她说那边的钢琴弹得真好,咱们去听。说着不由分说拉我向那边走去,其实我已经没了心情,我只是挂念着家里的亚宁他们。但是我的脚步还是跟着小红向钢琴那里走去。

    大厅里正在回荡着德彪西的名曲,《棕麻色头发的女孩》,旋律精致而华贵,在珠宝的熠熠中,互成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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