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的，活下去
苏晓自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对她而言，有吃有穿，能好好活够每一天，便是莫大的快乐，至于其他的诸多烦恼，自然是不用过多计较的，毕竟人生不过三万天，又何必日日在愁苦中度过，只会对不住自己罢了。
苏晓的一双眼睛是极具灵气的，又大又圆，看着不谙世事，长长的睫毛轻轻翘起，像是山涧中的小鹿，不过毛茸茸的眉毛弯弯挑起，看起来又具有了小狐狸的狡黠，就是这么一双灵动漂亮的眉眼，让人对她的印象极其深刻，总是想要进一步窥探那亮晶晶的眼瞳。
从莲轻禅这个角度看下去，苏晓一张樱桃小嘴轻轻抿起，时不时又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头发凌乱，整张脸庞又沾上了不少灰尘，穿着白鹰宽大的长袍，像是山间的小妖化成了人性，不过心思单纯，并不会吃人伤人，好像只不过是想好好看一眼这人世间的繁华，瞧一瞧那河道上的红灯，看一看那少年手中的绿笛。
苏晓轻轻向他说道：“洒脱倒是还说不上，人生在世，只要有牵挂的事物，便难求洒脱。”
莲轻禅一手轻轻撑着脸颊，另一个手则放在扶手处，姿态懒散，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那双如寒玉般的眼睛此时正定定看着苏晓，不同于以往的盛气凌人，只是平静地观察着，像观察着一只跳脱的兔子一般。
“你又有何事牵挂？”莲轻禅淡淡地问着，期待着苏晓的回答。
说实话，苏晓在此刻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前世与自己共同经历过风雨的挚友，想到了苏家父母对自己的关怀，想到了心脏处不断跳动的生命力，便对莲轻禅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莲轻禅很难描述，以往他只在那些濒临死亡的囚徒身上看到过，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明明五脏六腑都已被蛊虫啃噬地差不多了，可还是喘息着，说道：“求您……救救我……”
任何人对于活下去都拥有莫大的渴望，哪怕是那些早已签订了生死契约的死侍，也不例外，莲轻禅当了二十年的莲花宫宗主，对这样的眼神最为收悉敏感，此时却在苏晓的身上看到了，一时倒感觉有几分惊奇。
白鹰听着苏晓的话，内心也不免一阵颤抖，多年前，巴隆杜恩交恶，时不时会有骑着马的杜恩人骚扰巴隆边境的居民，白鹰的父母想要带着他逃难，却双双死在了那马贼的刀下，白鹰清楚的记得，那是一把铁制的长刀，马上的人面容是那样的可怕丑陋，白鹰尖叫着，从那滚落着父母两个人头的地上一路拼命爬开，双手被被石子磨出了白骨。
此后一人流落街头，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路过的行人都捏着鼻子，绕着他走。白鹰是管不了这些的，饿的不行了，便会与街上成群的野狗抢饭吃，常常被咬的满身是血，可是他不会记得痛的滋味，他只是觉得那冷掉的骨头，吃着也很好，虽然上面根本就没有几口肉，还被野狗的口水弄得脏兮兮的。
白鹰在多次与野狗的交战中掌握了技巧，之后他一人便能与十几条饿得两眼发红的野狗周旋，时常还抢得到那一点微不足惜的残羹剩饭。
这日，那小城里来了辆华丽非凡的马车，四面垂挂着由白水晶做成的莲花，饰有璎珞。大街上的人争先抢后，都围着去看，白鹰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想着，若不是巴隆朝堂内的贵族贪于享受，贪污腐败成流，那边境的子民也不会受那杜恩马贼的骚扰，自己的父母仍能够好好活着，享受天伦之乐，白鹰这么想着，便气得走向了一旁。
车内的莲轻禅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夫疏散人群，他不明白那些百姓为什么会围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马车看个不停，他神情冷淡地想着。那时的他还很年轻，素来对什么都很不上心，对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即使拿出来能长命百岁的仙丹，他也只会一屑不顾。
白鹰正蹲在草丛里，看着那群以白狗为首领的野狗群，小心谨慎地握住手心中的石块。
野狗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它们也早已察觉到有人就在此处，它们拥有锋利的獠牙，又仗着狗多势众，自然不害怕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啃着那腐烂已旧的兔子肉。
就在此时，白鹰突然使出了全身力气，将那块锋利的石头抛向远处，正好砸到了那领头白狗的脑袋上，狗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那白狗昂扬着被砸出一个血洞的脑袋，向白鹰疯狂的吼叫着，那群野狗便紧紧地包围起来，尾巴上扬着，流浪的野狗恢复了狼的天性，自然很不好惹，可是它们忘了，站在它们眼前的是一个急于填饱肚子求生的人。
白鹰猛地冲向狗群里，掏出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一把生了锈的短匕首，那白狗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匕首在脖子上刺穿了一个血洞，血液四溅，白鹰的唇上也沾染了温热的血液，他用舌尖将嘴唇给舔了个干净，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倒是白如象牙。
野狗群还来不及反应呢，它们的首领便倒在了血泊里，痛苦地嘶吼了几声，便一动不动了，看样子是没了气息。
狗毕竟是狗，没了首领，便四散着跑开了，各个尾巴都低垂着，丝毫不见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
白鹰拖着那白狗的尾巴将它给提溜了起来，有些快乐地想道：“看来今天有新鲜的狗肉可以吃了。”他平时倒可以去那街上找些饭馆的剩菜剩饭吃，不过近几日大雪纷飞，饭馆生意惨淡，很少有剩下的东西，白鹰不得已，这才来到了城郊处，跟野狗强吃的。
莲轻禅此刻正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有着一双猎豹般锐利的眼神，站在远处的白鹰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