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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通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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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痛,江平之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

    更强烈的疼痛他也都体会过。

    疼痛往往是放肆的,一种不加克制的知觉。

    而这种克制的疼痛,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如同在腰椎骨髓里长出一根针,从内向外顶开骨骼要破开皮肉。

    而你却一动不能动,不能大叫,不能宣泄,

    你需要清楚地去感受这种疼痛,

    感受神经的每一次跳动和刺激,

    然后调整呼吸的频率,

    保持身体的稳定,保持住这种微妙的平衡。

    越来越痛,

    浑身都涨得通红,汗水一滴滴渗出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

    每分每秒都如此的煎熬。

    简直要把他逼疯。

    但经验告诉江平之,任何欢愉,任何疼痛都是有尽头的,

    都不会无休无止地保持下去。

    疼痛在某一刻骤然放至最大;

    又在下一刻突然减缓,

    如同泛滥的河流,终于击溃了河堤,

    督脉的关口也已被彻底击溃,

    真气从命门开始,一路畅通无阻向下直达会阴穴,绕一个弯,盘旋直上,直入丹田。

    “只种丹田养此身。”

    江平之脑中莫名回想起,沈道人洒然离去时所吟的诗句中的一句。

    真气奔腾汹涌,一进入丹田,却像进入一个无底黑洞,无边深渊,毫无波澜,毫无痕迹。

    如此半个时辰,

    丹田部位才隐隐有发热的感觉,

    又是半个时辰,丹田内真气沸腾,

    再一个时辰,

    平时藏于气脉、穴位、骨骼、五脏六腑、肌肉的真气,已几乎灌注进了丹田之中;

    浑身虚弱脱力,坐定这个姿势都不太能继续维持,

    丹田穴已变得燥热发烫,隐隐有如烘炉之感。

    江平之脑中灵机一闪,

    一动念,

    丹田中凝练后正沸腾着的真气,从关元穴出,缓缓流回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江平之脸上也不禁出现笑意。

    你有没有在寒冷的冬天喝过一杯刚烧开、盛到杯子里凉了一刻钟的茶?

    水从口中进入,流过牙缝,穿过舌头与喉咙,

    一路流进胃里。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热流的轨迹,

    你也能感觉到你僵硬的舌头变得灵活,

    喉咙和肠道一点点变得有暖意。

    你的鼻腔里只要一呼吸,就是淡淡的茶香;

    在那一刻,你会觉得眼前的风雪,不再是寒冷;

    而是一种美景。

    你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你或许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因为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动人的事。

    你如果感受到了这种心情,那么在此刻,你与江平之的感受是一样的。

    皮肤胀出的红已经褪去,

    汗也早已不再流。

    江平之已站起身来;

    随日夜疯长的头发与胡须盖住了面容;

    从头发间隙中露出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些。

    随意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

    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本来有些凹陷,现在似乎已经鼓起来了,正好与颧骨齐平。

    用手指往舌头上沾了些唾沫,往手臂上一擦

    用手指搓开汗液和莫名的黑色污垢,

    发现皮肤似乎变得更细腻柔软了,又十分有韧性。

    举手投足间,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慢慢走到铁栏前,

    伸手将饭菜拿了进来,细嚼慢咽地吃。

    吃完后叠好碗筷。

    正准备将碗筷放出牢房,

    突听得一声惨叫,然后是兵荒马乱之声,

    声音从头上远处传来,声源本来很远,但江平之的听力比起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听得虽然不算真切,但能大致分辨不同。

    马蹄声由远及近接踵而至,然后是喊杀声,兵刃交击声,马嘶人叫声,

    持续了两刻钟才慢慢停歇,

    但偶尔仍有惨叫声 不时发出。

    正在江平之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队带甲士兵,从地牢入口处鱼贯而入;

    又是一声惨叫,为首两人也不细看,一前一后,从牢房之间过道带头走来;身后一队六人士兵,更远处还有两人,从倒下狱卒身体里拔出佩刀,快步跟上队列尾部。

    江平之一看其装束,就已认出,这是金国士兵。

    为首一人,不带头盔,盔甲带血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一道刀疤从嘴角左侧一直斜贯穿到右眼眉梢,盔甲带血。显得相貌十分凶恶。

    路过江平之时,也不做停留,只是撇了一眼,继续向地牢深处走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折返回来。

    一路走着,有人开口道:“如此大的地牢,竟只关了十几个囚犯。”

    为首的军官道:“正好,这里牢房数量,约摸有四五十间,每间挤一点能关十来号人,

    正好用来关前日汉军俘虏。”

    副手接道:“一间关十人,至多能关五百人,前日俘虏千余人,其余如何处置?”

    军官摇摇头,说道:“无需全关,只用关什长,都伯职位以上汉军;其余随军前行,平时补进辎重营搬运辎重,战时用作攻城前锋。”

    副手点头称是,

    一边说着,正好又走到了江平之牢房门口。

    “咦?”

    军官一撇,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怎么了,陈总兵?”

    军官不答,径自蹲下,伸手从江平之牢房将叠好的陶碗拿了出来。

    用食指摸了下空碗内壁,两指捻了捻,

    放在鼻子前闻了下;

    抬起头,看着江平之道:“你是何人,犯了什么罪?”

    江平之此时盘坐在地上,低着头沉思半晌,

    应到:“罪人秦阿牛,因为饥荒,盗窃城中地主家粮食,被关押在此。”

    “撒谎!”

    军官辞色严厉,声绽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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