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乱倾,杯盘狼藉
“量变引起质变,可能在某一特定时期,仅靠某一特定契机……哐!突然就转向一发不可收拾。”
“是的。你所言极是。”
或为那些维护人员“打开闸门”的瞬间动作,又或为满箱拟态借托他们“献祭”自身所达成的“第一轮感染”…… 后续的记录是这样的: 地面上管事的领班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维护人员迟迟未归,自然得派人接着下去看看。 这回的小组比先前的醒目。 面对异常状况——那该死的”棉絮”如暴雪积压般遍地都是,远超它们应有的数量;过道上还有几个依稀可见的人形,其中二者竟仿佛定格在卧倒后伸手求救的姿态;空气里更似弥漫一股血肉腐烂的气味,且以那显而易见之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他们立刻就警觉起来。 开启生化防护,及时进行检测。 赫兹人到底是赫兹人,虽然也会犯些低级错误,但好歹见多识广、对突发事件可能潜在的问题极度敏感,待到确定问题后,实施其解决方案亦可称得上雷厉风行。 不过,关于他们怎么进行的处理、动用了哪些复杂的设备,又做了什么样的阻断工作,这里先不一一称道了。 谁让皆由“疏忽”以及“意想不到”所造成的恐怖并未停止呢?恰如我说过的“派对进行曲”,彼时才刚刚进入序章。 而既是“派对”,想要“点灯亮相”可当然得等所有“嘉宾”都齐聚现场! “好比一种潜伏期漫长的传染病。”
“在消杀正式开始前,发散个体便已于原生系统内大量存在……” “多呈飘丝状,折光性强,肉眼难以察觉。”
“可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 “初期症状表现为剧烈咳嗽。”
“飞沫带血,一般情况下认定作已被同化完成的人体组织自动脱落……” “同具高度‘传染性’。”
…… 想到诸如此类虽不连贯、间断破碎,但句句发人寒噤的文字,我认为即便换成其他个不明详情的人过来阅览一遍,也能猜出八成以上的后续内容。 是的。 拟态扩散了,最后还以近似病毒般的特殊属性于人际爆发! 打源头上来说,“对外祸端”正起自第二批进入地下仓库的那几个家伙。 我的确认可他们反应迅速,他们也以为自己处理得相当稳妥。只可惜,迅速不代表有效,“以为”的含义则更显苍白——因为早在生化防护开启之前,飘丝状的拟态就已经神鬼不觉地进入他们体内!而他们又在乐观庆幸中对自己既成“宿主”的事实浑然不知! 于是,足以酿成大难的风险就这样见受严重低估,“恶苗”亦从本该被设为继集装箱之后“第二道防火墙”的地下仓库悄悄流向了熙熙攘攘的拥挤人潮…… “消杀工作干净利落地清除完明面上的‘统合体’,却终竟遗漏掉暗处更为麻烦的‘分化体’。”
这些“分化体”皆由“统合体”裂散产出,依靠寄生、潜伏,又开启新一轮完全重复的生长——即休眠到假性活跃再到完全苏醒。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次它们换了些新鲜而“养料”富足的活动场所。 把高等人族当做温床! …… 但赫兹人不是拥有非常强胜的科技么?难道会一点办法也没有? 答案断为否定。 他们的超距同步系统,完全有条件让母星上最顶级的“生命协会专家”(赫兹文明集生物探索、生化实验、精神分析、病变防治四大工程为一体的组织称为“生命协会”。)将其“镜像意识”(脑信号或称意念的动态拷贝。)直接导入医疗智子(抽象概念,权以“智子”替为表述,可理解成随同商舰一道前来的分离式诊愈终端。),进而实时地为患者进行手术、合成药物与定制传闻中机能适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再生器官,以助第一时间控制内部“疫情”。 可人神共愤的是,这帮无赖明明拥有结束灾难的能力,却始终对自己应负的责任只字不提——非但极力回避“拉响警报”,甚至还连办“清仓活动”火上浇油,然后在“关外”将陷哀鸿遍野之际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但有什么办法呵?除了对商人的唯利是图咒骂几句以外,剩下的窝火却不得通通憋着吞回肚里去?”
我相信这正是当时中部元首最真实的心情写照,抑或说,这正是当时扎根在此的广大“原住民”——包括所有基层清算者们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毕竟觍着脸讨好赫兹人驻扎下来的正是他们,蹭着赫兹人获得最大便利的也是他们。现在出了事,几份“不平等条约”上讲得清清楚楚——纵有多不情愿,最后都得自己买单。 值得说明一点,由于奥伽墨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即便流行起传统意义上的传染病,也很少能对原始种人产生致命影响。于是作为不管异生种人死活的当权者,自然就从不考虑“相关方面”的应对手段。几乎人人都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万能管道,没有什么“小毛病”是熬不过去的。 但事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样硬着头皮强撑的结果就是:在亲眼见证那些“毒物”肆意泛滥、防不胜防、抗药性极强与致死率极高的恐怖淫威之后,中部政权彻底宣布无力回天。为防止“拟态病”继续扩散,还干脆把心一横,直接下达封锁命令抛弃了整块片区…… “有很多敏感的资料都已丢失。”
我知道。 那都是些关于曾经的繁华集市如何步步化成一滩废池、一段生命禁地的真实影像——原为抗击“病魔”而搭建起的临时营帐,在浸满患者恶臭污染的体液之后,终至不堪重负,反遭那褐黄色的死亡“棉絮”包裹侵占;无数拖着纤维化残躯的行尸走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从穿孔镂空的身体里滑脱,然后落在地上便如蒲公英之绒般四处飘散;十步以内必见尸骨,具具颅顶开花,生长毛茸细芽,从前安置澄澈双目的眼眶现今亦已幽怨黯然,在丰盈着蛆虫状须触的黑腔内,唯有蜷曲、蠕动永世遗留,窸窸窣窣,密密麻麻…… 若问我是否因此而反胃? 平心而论,我得答是。 但还暂未及顶点! 真正压到我喘不过气来的,其实当属某位“阁下”接过这常人避之不及的烂摊子后所做的一系列“无害化工作”。 可那真的是“无害化”么? 我必须保留看法。 因为结局太过荒诞! 一切太过丧心病狂! …… 档案的末尾,功臣大名赫然在印。 “他叫颽。墨城三大元首之一。”
“行辖北部,荒芜之地。”
“一个身伴谜团如浓雾的人物。”
在无限混乱的局面下。 他即为乱中之乱! 他即能以乱制乱! 最后,不仅完全牵制住“拟态病”疯长的爪牙,甚至还借此用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一并解决了个奥伽墨上极端严峻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