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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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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本以为倉就要交代了,毕竟他已经受到那么重的伤,不一会儿还被霁一手拎起、掐着脖子悬在空中。  也许换作任何人都会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作出合情预测吧?无非于霁使出贴身的神雷,把倉炸成碎片;或者他还有另外的什么强蛮绝技,同样能够结结实实地致人于死地……  然竟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被霁碾压式牢牢制住的倉偏就不合时宜地轻松笑起,仿佛眼前的险境烟消云散。  反倒是占尽优势,距离终结对手只差临门一脚的霁像被施了定身咒,举着邦硬的手原地僵直,脸上神情凝固。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峙了整整五秒钟,使世界安静到令人头皮发麻。  可正当我行即怀疑是否有一片看不见的岩浆已把他们熔成化石的时候,忽而又不觉意那风动!  从细小飞速壮大,从壮大继至浩瀚;动得天地乾坤骤乱,动得人心毛骨悚然;不仅撕碎遮天雷云,还在天顶汇聚出一尊巨大而隐隐显形的披甲武士。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手臂上的寒毛被一根根拔起,似有某种隐秘的力量深入骨髓,直教人害怕自己沦为提线木偶……  “这是流纲风引缚!”

    曈激动地大叫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

    我一时难以去理解。  “通过牵摄特殊风线对血肉实施的操纵。嗐,是我给这招起的名字啦,现在倉用出来了!你猜它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倉成功开启秘术领域了!”

    “虽然我要再强调一次你给招式乱起名字的行为怪傻的,不过那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去,闭嘴。你一点都不激动吗?张眼睇清楚啦,在这之前,我可是唯一见证过的人呢!不夸大其词,在秘术领域内的倉完全可以竞逐魔君,即便还有少少距离,但也起码能够抵抗到规定的时间结束,从而安全离场呀!”

    小雀斑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心到快要飞起,侧面可见倉终于进入让人信心十足的觉醒状态。  我亦没有不激动,只是装作矜持并未表现出来罢,指不定,心中的我飞得比小雀斑更高。  接着曈长长舒气,开始以她闲时聊天的口吻说话了:“真难以想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总共才成功展开过两次……你不必惊讶,不是人人都有本事使用领域的,更何况他的领域还得依靠曾经从渡鸦师父那儿学到的秘术,所以使用要求非常苛刻。讲明,那不仅需要‘引信’提前构筑特定阵型,而且还需要不少诵咒的时间,另外,运气也是一方面。如果没猜错,他们刚刚一直都在激烈交战吧?他是什么时候得闲筹备的?”

    “是接闪杆!”

    我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摩擦空气的超速旋风正是倉触发领域的‘引信’,附着在错落分散的接闪杆处,实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划出辅助咒术施放的特定阵型!  “倉真是以苦肉计豪赌了一把。”

    他吃透霁的性格,于是豪赌他会盲目地相信超速旋风摩擦接闪杆的作用只有引雷而已,所以不屑于去摧毁。  而后事态便发展自此。  “没有一步多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倉,现在做你应该做的吧!”

    当是时,霁就猛地被风引怪力像丢沙包一样甩了出去。其力道之大,倘使他不具超凡的管道,恐怕无需落地都会因为五脏六腑的强烈震颤而昏厥了。  可惜他没有。纵有短暂惊错,他依然不愧为顶尖武者,仅在被抛飞的间歇就能明晰对手突然变强的原因并迅速破解流纲风线发挥功效的奥理。  “雕虫小技,没用的!”

    霁蓄足暗劲,周身即刻便因两股对扯空气的撕咬而发出剧烈声响。不一会儿,他的右手就能动了,再横向挥切,全身也都恢复正常。  “该死!仅仅一击就让流纲风线尽数崩断么?霁实在难缠。”

    “别紧张,你瞧好了,流纲风线不过只是个简单的下马威!”

    待曈说完,场上的倉正好默契地使出下一绝技——腾跃向空,然后依靠气流的助推开始飞速旋转,在旋转中顺势凝卷黑沙褐土,眨眼间就形成蝗灾般铺天盖地的尘埃黯幕!紧接着见他左手做持弓状,右手做拉弦状,焦准,击发。在臆想中,我甚至能听见“弦音”、看见“弓反”!以及远远射出的那只爆裂弓矢,带动整片黯幕……  在听完我的描述后,曈的嘴角微微上扬,轻道一声:“那是神隐风矢,然后,马上就是弥尘浸蚀!”

    她总结的不错。  射出的弓矢确是神隐的,这让霁无从回避,只能凭借粗略预判去作出莽撞的阻截。但不得不说,他的感知力到底还是一流,从目前来看可算远远在我之上,因此得以用雷火于中途击碎一支看不见的弓矢竟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不过他没法感知未来。  神隐风矢在被击碎的瞬间,突然就引发了粉尘爆炸。巨大的威力使霁自食恶果,也终于叫不可一世的他尝到了溃烂流血的滋味。  这还不算完。  因为爆炸过后,那些污浊的粉尘仍旧被生命之风汇聚在一起。  霁下意识地想将它们吹散,怎料刚欲造风,黑尘就钻进了他的管道,势必捎去一阵灼烈火辣的痛感。  “我看他那表情真是大快人心啊!”

    “嘿嘿,是吧!”

    “不过他好像在说‘你这混蛋弄脏我了!’嗯?为什么不是‘弄疼我了’?”

    我和小雀斑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遗憾在没过两秒,我们只得收声。  霁虽然吃痛,但他不可否认的拥有着非常变态的战斗意识。我很难用新鲜的语言来形容,顶多只能举出个代表性极强,且能说明一切的例子:他的痛感似乎是通过扭曲的狞笑来表达的,另外,还有先前已经见识过的极端洁癖也夹杂其中,渗漏一种不把仇人从分子上抹净就誓不罢休的恨意与狠毒。这使他看起来猥琐可怖……  “肮脏的人,最不能原谅!请掏出你的心肝脾肺胃肾肠,让我好好洗洗吧!让我好好洗洗!”

    霁大声吼着,召出了字面意思上“能活生生把人压死”的瓢泼大雨。  未觉天一沉水一降……  我骤然头皮刺痛。  “酸雨!”

    “不是一般的酸雨!是强酸雨!”

    每粒雨点都有鸽子蛋般大小,而且腐蚀性极强,落在皮肤上立竿见影地就能舔舐出一团焦黑!  见状,我忙脱下外套遮在小雀斑头上,然后便和她着急忙慌地开始寻找起得以避雨的地点。所幸隆恩社区附近的废楼很多,无需惊扰到流浪的户民,我们亦有办法在底楼的层檐下驻足。只是这儿的视野差了些,几乎要伸长了脖子才能看到由全息影像所投射出的实况……  强酸雨落在地上,腾起一片白雾,发出嘶嘶声响。  看着渐次溶解的瓦灰,我愈发心悸。  “对原始种人而言并不致命,但终究难以忍受。”

    果不其然,倉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想要保住重要的视力不被强酸破坏,他就必须实时为自己的双目制造屏障。看似很小的举动,然则需求极为精密的操作——非但要使吹去酸雨的风不会妨碍视野,而且还要令其跟着自己不断移动,以适应瞬息万变的态势。  另一方的霁却不同。  因为每个原始种人都对自身贮藏物及由自身贮藏物所引发的衍生元素具有先天抗性,所以他不怕酸雨。换言之,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行走在这场烦人的持续伤害中、全身心地投入攻击对手。  倉的优势再一次被缩小了。  之后,罕见的,他们一齐挺进对方的贴身范围,开启拳脚互搏。  “不,没那么简单。”

    霁似乎握着掌心雷,每招每式都威力十足,哪怕是只挨上一下,我想倉都有可能会立刻麻痹到倒地不起。  显然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及灵活的游走,类似拳击中的环绕步,时刻等待防守反击。  来来回回,他们斗了大概有一个回合的时间。霁始终都保持着攻势,在强横突进的同时还利用急冻霜雪来对倉的步伐施行封锁;而倉坚持防守,一旦发现身上冻结的冰点就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流纲风线进行清除……  “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远距离攻击。”

    “为了一招定胜负。”

    我诧异地望向曈,但见她一脸认真。  “你听说过‘居合’么?”

    “居合?!你……”  我大吃一惊。  “不要紧,你只要知道那是种用以一招制敌的剑术就好了,风就是他的剑。我把这称为‘瞬心风残’。”

    话音刚落,既至此刻。  倉抓到了霁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腰间拔刀,持无形之刃,使出一记刚猛迅捷的“袈裟切”!  风斩之过,腥血飞溅。  霁慌忙躲闪,不巧误投更加危险的角度,最后被直接削飞了脑袋!  血振、残心。  胜负已分!  ……  “不,不对。”

    超出我认知的事情又发生了。  虽说砍头杀不死原始种人,但至少也会造成暂时性的瘫痪才对。谁敢想霁却屹立不倒,竟凭借旋风托起自己的头颅,又重新安回了脖颈!  我把这情况告知小雀斑,她也一脸难以置信。  “够了!我实在受够了!”

    脑袋才刚刚接上的霁居然这么快便能说出话来。是的,而且这次他没用广播,单纯用吼。估计被庞大的气量增幅了好几十倍,那吼声震耳欲聋。  这时候,强酸雨戛然而止。  我隐隐感觉是为更大发难的前兆。  “转—晴—寒!”

    他一字一顿地吼出。  顷刻,天气就变得极端古怪。我估摸着整个水纹市都因此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殃及。  首先最为直观的现象便是双星开始忽明忽暗,犹如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不知什么在扰动它的“电路”;然后气温也变得时冷时热,而且每一次升降都是惊人的瞬时变化,相当于置身生鲜仓库与炎热户外之间反复横跳;最后,真正的隆冬来临,连云彩都被冻成冰晶,寒潮如狂兽般扑面,没有雪点,但冰冷刺骨几乎能穿透骨髓……  “这是霁最难回避的杀招。因为它的范围巨大,足以遍及整座城市,而且不同于外部易于清除的急冻霜雪,它虚化不实、无视万物阻隔,让人即便躲在地下要塞都难免被冻成冰碴,是由内至外!”

    说这话时,拥有火神钢骨的小雀斑已哆嗦不止。  我亦体验到骇人的不适。  “我们体内已经没有热量了。”

    “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动不了。”

    “是的。倉只会比我们更严重。”

    接下来的画面,是倉的行动明显僵硬。即便他有心返击,却也无力回天。  “死!”

    霁跃步上前,振出一道强击融合风雨雷电。  倉已疲于移闪,只能硬着头皮起手格挡。  “哧!”

    兴许是由于前番遭受强酸腐蚀,眼下又被深寒凝冻,他的双臂就算有流纲风线的保护也难敌震荡,应声俱碎!  “手断了!两手都断了!”

    我惊恐,毕竟熟知这种身前空空如也的无助感会给人带来多大的绝望。  望向曈,她握紧双拳,依稀口中在念叨着些什么,好像祈祷。  “气御不息胄甲明王…破灭风武长枪…入世自由…速启亲降……”  之后我便发现空中那尊隐隐现形的披甲武士消失了。  再一看倉。  原来披甲武士附着在了他身上,与他一体同心;风之甲胄构成他缺失的双臂,风之长枪已作他悍然利器;前后皆兵,重装上阵;寒流百不能侵,阴险百不能袭!  “气御不息胄甲明王!”

    我听得曈的声音有些止不住地发颤,但却不像是先前的兴奋,更像是某种难言哀愁。  “那是什么?”

    我不禁疑问,实际想要明白“为什么”。  “是倉的底牌。”

    而她心不在焉地答,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能赢么?”

    这回她只剩沉默不言,等过晌久,才淡淡微语:“那重要吗?我只要他能回来。假如他自己愿意……”  “这是什么话?”

    我极欲看出些隐情,正如曈一样,但很快,场上的交锋又叫人心弦紧绷地翻覆不止。我便无暇追问。  以胄甲明王降临的那一刻为始,乘风御气的英姿武士便与操弄气象的极恶魔君展开了势均力敌、昏天地暗的史诗级对垒。它们现在的战斗,再无任何一边倒的迹象,且毫无疑问,是我前所未见、无法预想的激烈!如果非要形容,那必须是山河横在他们眼前也要被碾成碎片,仅此两人,竟如千军万马饮血厮杀!撼动寰宇!把围场的废楼拆得七零八落,对周旁环境的破坏更是远远胜过一场九级地震……  倉在拼命。  霁已无法高傲地命他低头了。  他们一直从清早战到正午,又从正午战到下昼。  其间谁也没有停下喘上半口气,这让我感叹自己着实望尘莫及。  紧跟着又是一轮接一轮的巨响。  ……  不知从何时起,我才终于注意到一个反常的现象。  “倉…倉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你还不明白么?”

    “眉毛!他的眉毛也变白了!不对,那不是霁的霜雪……是倉在衰老!”

    小雀斑空洞的双眼渗出一丝血泪。  “怎么回事?!”

    她撇过头去,用一种轻微到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沙哑叹道:“气御不息胄甲明王的降临,是他燃烧生命换来的。他每挥动一次风武长枪,管道就会多加一重负荷,每进行一次神行突袭,寿命就会减少一天。你明白了吗?他这是在不顾一切地消耗自己,把往后一生的宝贵时间都通通押上!”

    “不……”  我感到心脏吃紧得厉害,鼻头酸胀。  “可他不攻击,只做回避不就好了吗?或许…这样可以减少些损耗?”

    “是的。是的。”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着霁?照现在这种态势,他应该知道自己干不掉那个混蛋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还要无谓地和他交换招式……”  说着说着,我突然哽住了。  曈没有理我。  而我自己却发现了什么。  “交换招式……”  倉在逼着霁使尽他的浑身解数!  倉在用他自己的命,交换情报!  登时,一股迸发的风流击穿了我。  令我瞳孔放大,热泪盈眶。  仿佛回到亚基里,看见曾经拖着残疾之躯为异生种人挡下野蛮屠刀的老将军……  “倉!倉啊!”

    我不要他交换情报。我也只要他平安归来。  时间为何还没到?  傍晚为何还不来?  快!快!快!快!快!  不要再打了!  “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为这个世界的改变作出贡献啊!你还有深爱你的人在等着你归来啊!我了解也许你也像我一样,在蒙昧的上辈子犯下过错误。但我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为你作证,你是真心悔改的,我能感觉的到!我也亲眼见到了!你的决心,你的觉悟……所以拜托,请你回来罢,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扳回一城!只要你回来。你快回来罢!”

    我开始难耐地倒数。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可最后换来什么?  换来的是眼睁睁地目睹倉在场上越发佝偻。  他伟岸的背影已经不再。  他俊逸的脸庞已经不再。  留下的是满脸刀刻额纹皱。  留下的是两鬓苍苍眼深陷。  但他重铠依旧,长枪依旧!  ……  我已痴呆。  因为时间永无止。  最后的十秒。  在我上下对牙的咯咯作响中结束。  “倉……”  “倉!”

    此时的霁已是遍体鳞伤,倒地不起。  而倉挺身站立!  纵使他已显得风年残烛,可还是在钟声敲响的最后一刻笔直于天地!  “倉,你赢了!”

    “你听见了吗?你赢了!”

    “你听见了吗?”

    “喂,朋友,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将来你做首席,我们一起商讨对策,好不好?”

    “朋友,你觉得呢?”

    “哈哈,回答我们吧!”

    “朋友?”

    ……  “请回答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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