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试探
顾恬之说着忽然肃然行礼，“王爷高义，若不是王爷及时伸出援手，整个汉中郡的百姓恐怕都会难逃一劫！”
李彦兮扶起顾恬之，说道：“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就知道王爷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顾恬之又换上一副真诚的笑脸，叫人看了无端会觉得如沐春风。“王爷，这是微臣这段时日查探到的证据。”
李彦兮接过顾恬之递过来的信函和整理好的文书，一边翻看一边听着顾恬之禀告，“大水退了之后，我多次前往决堤口查看，发现那处的坝城的建材，皆是好坏参半。”
“相信王爷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我接手河运之事之后，就将历年来修筑汉水所用的政银都查了一遍”顾恬之说道。
“但是你查不到任何蹊跷之处，是吗？”李彦兮道。
顾恬之颔首道：“王爷猜得没错，账上的银子每一处都是明明白白的，找不到错处。”
“你怀疑，他们替换了原有的木材？”李彦兮放下手中的文书，再抬头时眼神里已经有了明了的意味，“两年前辅助太子修筑大坝的是淮南王，你怀疑他？”
“没错。这些证据我会找到合适的机会交给陛下。”顾恬之想起缠绵病榻的皇帝，叹息道，“皇上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而太子如今被下狱，唉唉，这朝堂的事情谁能看得明白？良禽择木而栖，不知王爷心中所求是什么呢？”
李彦兮抬起头细细打量顾恬之，这个人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不见惊讶之色，但是他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心境——他在放下茶杯时一滴水溢了出来，如今他又试探自己的立场，他究竟是站在谁那边的？长公主，还是玉夫人？
而顾恬之在他锋利目光的注视下竟也不见慌乱，慢慢捋起了胡须。
太子已经被下狱，朝堂上的大臣纷纷上奏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李越为新太子。然而就在此时，太子的侍妾——青楼出身的歌姬紫藤诞下了一名男婴。皇帝老了，心软起来，加上了病痛缠身，再看了酷似太子的小小襁褓，一时不忍下令废黜的懿旨。这样一来，二皇子一党就坐不住了。
李彦兮沉吟道：“这天下首先是李家的天下，我姓李，那大人呢？”
顾恬之笑呵呵地捋了捋须，“哈哈哈，微臣姓顾啊！。”他好像听到了满意的答复，笑着频频点头。
皇帝在醒来之后拒绝与皇后相见，后宫大权俨然已经落入玉夫人手中，担任太仆掌管兵马粮草的杨明是玉夫人的哥哥杨明，他得势之后在朝堂上安插了许多自己的心腹，这其中最重要一个便是长安的卫尉梁卓，如果二皇子登基，玉夫人势必要垂帘听政，这天下恐怕就不是姓李，而改姓杨了。
李彦兮看着顾恬之离去的身影，这顾恬之是能臣不假，只是恐怕也是一只狐狸啊。不过目前看来，他对自己是没有敌意的。
“怎么了？”阿茴端着托盘走进水榭，“快别皱眉了，都要起褶子了。”她笑着放下托盘，伸手抚平李彦兮的眉头。
“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他一看托盘，里头端正放着一碗药，边上还放着几颗蜜枣，不由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
“喝药之后吃一颗蜜枣，才好把苦味祛一祛啊。”阿茴捻起要把蜜枣递李彦兮，李彦兮将汤药一饮而尽，转身走近阿茴，却没有接过那颗蜜枣，双唇精准地含住一片樱唇，而后轻轻舔走上头阿茴偷吃蜜枣留下的糖渣子，“哪有你甜啊？”
入口是苦甜掺半，阿茴只觉得魂儿仿佛不是自己的，轻飘飘地一样轻得不像话。这男人撩拨起来，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最后李彦兮轻轻放开了阿茴，将头埋在她的颈脖处闷闷地笑。
阿茴也不知道为什么亲着亲着就亲到塌上了，她感受着脖子的酥痒，听到李彦兮说道：“怎么那样多破事啊？”
阿茴不明就里，“嗯？”
“耽误我娶媳妇儿。”李彦兮答道。
阿茴听了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时李彦兮耳尖一动，提醒道：“你二哥来了。”
他起身走出水榭，留出时间给阿茴整理衣裳。“啧，你昨晚做贼去了吗？”李彦兮不满道，不过话虽如此，杨川谷但没半点起床气，反而是神采奕奕的。
杨川谷好像心事被撞破一样，心想自己虽然不是做贼，但是有个“贼”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不由得有些支支吾吾，“哪里的事，昨晚没睡好，今日便起得晚了。”
“这可不像你啊。”李彦兮上下打量着杨川谷，指着杨川谷脖子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呀！”杨川谷慌忙将领子往上拉了拉，“哦，昨晚蚊子咬的。”
“你就扯吧你！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李彦兮起了促狭的心，“你在欲盖弥彰什么呢？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只有李彦兮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什么男人的直觉，而是他闻到了杨川谷身上不可忽视的馨香，细腻而绵长，这种香气不属于目前在府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杨川谷被李彦兮口中的“男人的直觉”唬住了，心想这难道还可以看出来的吗？这难道是男人之间的默契？不对，阿福就以为房里闹老鼠呢，这小子在诈自己。
“阿彦你变了，定是阿茴带坏你了。”杨川谷松开衣领，想起杨柳和自己说的话，随意扯开话题，“我妹子呢，让我说教说教她！”
李彦兮听出他不想告诉自己事情，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兄弟，你身上有女人香你不知道吗？”
阿茴从水榭里走了出来，“谁在说我的坏话？”
杨川谷看看坏笑着搭着他肩膀的李彦兮，再看看快速的走近的阿茴，脑子风快运转，阿茴这狗鼻子一闻到自己身上的异香再顺藤摸瓜到房里一查看杨柳的身份不久暴露了？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则我会有性命之忧。”想起杨柳的话，杨川谷脚下生风，快速逃离了现场。
“哎，怎么走了啊？”阿茴提着裙摆叫道，“别走啊！”
李彦兮笑着拦下她，“快别管他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在歇多几天？”
“早没事了！”阿茴摊开手掌，“这几天好像要脱痂了，痒死了。”
李彦兮举起她的手，细细看了看，叮嘱道：“这几天仔细着些。”
“你真的先回京城？淮阳那边”阿茴问道，阿茴等人决定动身回漠北，届时会经过京城，李彦兮会和他们一道启程。
“没事的，放心吧。”李彦兮边走边说，“那边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何况他会京城，那里还有一件要紧事，这关乎今后的局势走向。
虽然丰宇县的疫情还没有得到完全的遏制，但所幸并没有继续向外扩散。卫玉打点好关系之后，拿到了出县的凭证。众人辞了杨夫人，动身向漠北出发。
多日的坎坷遭遇总算告一段落，阿茴几人的心情也好起来，其中最高兴的是阿福和潇湘。他们一边笑着一边推脱百姓要送给他们的饯别礼物，这其中送简单的面食的有，送果蔬的有，甚至有人还送来做好的针线。
“看大家伙多舍不得我们啊！”阿福坐在车驾上叹道。潇湘骂他臭不要脸，“这是在送小姐和夫人！”
阿茴撩开车帘子和淡笑着的闻云，阿桐紧紧依偎在他身旁，一边哭一边挥手。阿茴不忍再看，转头放下帘子，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闻云蹲下身帮阿桐温柔地帮阿桐擦眼泪。
“会再见的。”李彦兮安慰道，他何尝看不出阿茴的不舍，这段时间她在这里与医舍的百姓度过了最难的时光，她在这里体会了人性的冷漠，但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也收获了难得的真情。
“嗯，会再见的！”阿茴眼睛湿润，坚定地说道。
赶了几天的路，阿茴的离愁渐渐被冲淡，闲暇时候也会和阿福等人开开玩笑，但她注意到杨川谷这几日好像都提不起精神。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这就吃完了啊？”阿茴看着杨川谷碗里剩下的饭菜，她板着脸说道：“不可以浪费粮食！”
自从在经历了丰宇县的事情之后，阿茴才深刻领悟到粮食是多么地可贵，也不容许自己身边出现浪费粮食的现象。
“我，我胃口不太好。”杨川谷萎靡不振的样子落在卫玉眼中，她放下碗筷，伸手要探杨川谷的脉搏，“可是病了？”
杨川谷低凳上弹起来，“没有，没有！应当是舟车劳顿，胃口不好而已。”说着他连忙举起饭碗，三两下将饭菜全吃完，“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望着杨川谷一溜烟地回了房。
“我二哥真是奇怪，就像”阿茴拿起梳子细细梳着头发，他想了一会，忽然噗嗤一笑。
“像什么？”潇湘将点好的灯盏放在塌边，问道。
“哎，那生闷气的模样就像那小娘子每个月那几日心情不好的模样呢！”阿茴越想越觉得像，咯咯地笑起来。
潇湘想想这几日杨川谷挑剔又郁闷的模样，就是看到一朵花谢了他都可以悲风秋月许久，竟觉得阿茴说得还真有几分像，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您可真够损的。”
主仆二人闲话几句，阿茴便回了床上歇息。可是心情却没有方才那样轻松了。她知道李彦兮明天会和韩真先行一步，杨川谷也会随行。他们此行须得秘密行事，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辗转到半夜，她好似听得耳边有女人呜呜咽咽地哭，且哭声有越来越大的征兆。她皱着眉头醒了过来，是谁在扰人清梦啊？
“潇湘？外头怎么了？”阿茴坐起身来。
潇湘急急地披了件衣裳走进房中，说道：“吵到小姐了？听说是有一对主仆在闹事，掌柜的已经去了，想必很快可以处理好的。”
与其同时，楼下传来男人打闹的声音，“晦气！快给我滚出去！”
竟然动手打女人了？阿茴腹诽道，她心情烦躁，全无睡意，说道：“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