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百官宴(一)
“阿茴,你这是怎么了啊?”杨杜松一脸关切。
这话正好被经过的李彦兮听见,他摸了摸鼻子,顶着阿茴两道幽怨的眼光说道:“哦,昨日阿茴提议与我切磋武艺,想必是回京之后懈怠了操练起来还没适应呢。”
“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三日不练别人知道。没错,是该好好练练。阿茴也可以叫上为兄。”杨杜松高兴道。
阿茴又气又怨,怎么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解风情的?
话说昨日阿茴以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姿势摔倒在地后,脸上的笑向是被一层冷霜凝住。
因为摔下来的时候毫无防备,此时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该不会摔出内伤了吧?
李彦兮急忙从树上跃了下来,伸手要拉阿茴起身。
他不拉还好,一拉阿茴就觉得更痛了,“别别别大哥让我缓缓先!”
这怎么不按照话本子走啊,不应该是一个美人抱吗?
于是乎,两人一个以一个扭曲的半躺着的姿势,一个以半蹲的姿势僵持住了。
“阿茴你觉得如何了?”李彦兮问道,好生奇怪,这不是阿茴的真实水准啊?
“你觉得呢?我觉得我还动不了。”够明显了吧?还不抱我起来?
“如此。那你先歇一会,军医说过摔倒之后不可随意搬动伤者”李彦兮认真道。
阿茴气结,我也懂医,知道不能随意搬动伤者,但是但是唉,我们家阿彦好像真的是榆木脑袋啊。看来寻常的招数除了让自己郁闷甚至有皮肉之苦外,对他是不会奏效的啊。
“我现下觉得好点了,可以动了。”阿茴决定放弃挣扎。
于是李彦兮小心翼翼地扶起阿茴,“阿茴,我方才不是故意伤你的。”
“我知道,是我这段时日懈怠了,刚刚没反应过来。”阿茴不想李彦兮愧疚。
李彦兮点点头,“那是该勤加练习才是。”
他看着阿茴的眼眸,缓缓说道:“阿茴你记住,你现在学的每一招每一式,以后都有可能会救你一命。若敌人在身侧,你永远不能有一些懈怠,知道了吗?”
李彦兮认真而严肃,看着李彦兮淡棕色的眸子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阿茴一时也忘了嬉闹之心,认真道:“我知道了。”
“那等你好点了,我们再来比划比划。”李彦兮道。
“什么?不能改日吗?”阿茴痛苦□□道。
“不可,你已落下了许多。”李彦兮好似回到初初教导阿茴时的严厉。
阿茴只能认命,这才有了次日在后厅揉肩捶背的画面来。
实在是腰酸背痛得很啊!
后来那段最苦最难的日子里,阿茴宿于破瓦残垣,望着头顶的星空,想起李彦兮和大哥的话,笑中带泪,一颗心热切地跳动着肿胀着,而后身子蜷成一团,哽咽不已。
卯时,德阳殿外,文物百官已经列好位,等待通传。
殿上响起悠扬庄严的号角声,谒者清亮的唱诺声传来,“趋——百官觐见!”
于是乎,以功臣、将军列候为首的武官列队,及以丞相为首的东列队快步进入殿内,各朝东西而立。
按照往常的惯例,谒者会宣读功臣名单,并宣告皇上和丞相拟定的赏赐。
礼成之后就是酒会,宫中侍从会坐在殿上,全部伏下,以来宾尊卑依次敬酒。九觞酒后,谒者宣布“罢酒”,随后就是相对轻松的午宴。
谒者一一诵读圣旨上的名字,“车骑将军越车师后部,越天山,斩首虏一万二百级,擒单于、王后及王子三十人,勇猛无敌,益封三千户,晋大将军。”
此言一出,纵使百官神色依然肃穆,但无不暗暗赞叹,本朝位列三公的将军为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与卫将军,但在三公之上的仅有大将军一人!
大将军一职自圣上登基以来一直空闲,就连职掌执金吾的两朝元老淳鸿光如今也是骠骑将军,杨安平如今可算得上是真真的一人之下了!
杨安平在听到谒着唱诺时便出列行至殿前听令,他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也并无惶恐之色。
他静静听完肃然行礼,“保家卫国乃臣之职责,能得皇上赏识,亦是微臣三生有幸。但,承蒙皇上错爱,如此封赏,愧不敢当,求皇上收回成命!”
树大尚且招风,杨安平岂不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站得越高,跌得越重。自己固然有驱逐外敌、生擒部落单于之功,但此次出征,伤亡亦是不少,何以抵得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皇帝皱皱眉头,这封赏是丞相提议的,杨将军驱逐外敌有功,又有开国之功,自己并不觉得晋其为大将军有何不妥。
皇帝当初能被长公主一派扶持上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良恒性情纯善,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最重要的是,他很听话。也正因为如此,整个朝廷基本就由两股力量牵制和掌控——太子一派和长公主一派。加上刚刚诞下二皇子的玉夫人,相信朝廷内部很快会有新的走向。
丞相钟劭是当今皇后之父,掌管百官近十年,深得圣心。
钟劭从东列队朝杨安平望去,“杨将军何必自谦?陛下赏识你,赐你大将军一职,你推脱不受,莫不是觉得这不合你的心意?”
说罢有略带倨傲之色望向皇上,“陛下,何不请杨将军言明自己想要的赏赐?”
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本来只是简单的推却之语,被丞相这么一搅和变成了杨安平不是抬举了。谁不要命敢去趟这个浑水?
杨安平沉吟着想开口辩解,此时有人快他一步帮他解了围。
“陛下英明,杨将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查清贪墨一案后有幸与杨将军同路回京,杨将军麾下军士训练有素,百闻不如一见。臣弟今日能安然无恙与皇兄共度佳节,得亏了杨将军一行人等击退雨夜行凶的黑衣人”开口之人正是李良硕。
李良硕望向兄长,皇帝在听到“黑衣人”几个字时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
李良硕接着说,“但,杨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听闻近几年身上旧疾时有发作,此时外敌刚退,何不趁这段时间让将军好好休养一番?等身子大好了再提晋大将军一事不迟。”
“再者,将军教养有方,两个儿子青出于蓝,陛下更应多加奖赏此等英才更能展示爱才之心啊!”李良硕笑言。
他与杨家几人一同进京,对他们颇有好感,自己还得他们搭救,这般情况自然是能帮就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劭也不好与落了六王爷的面子,面带不悦之色回到队伍中。
杨安平向李良硕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皇弟此言甚是,大将军一职事务繁杂,不利于调理身子。此事还得缓缓,宣杨杜松、杨川谷上前。”皇帝在上首道。
两人出列行礼,谒者宣晋杨杜松为安北将军,杨川谷为军师祭酒。
两人行礼谢恩,此时杨杜松却向前再做一辑,“微臣斗胆求皇上赏赐!”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敢情老子不要封赏是为了给儿子做人情吗?
“哦?你要要什么样的封赏?说来听听!”皇帝问。
在场云淡风轻的只有杨家父子几人,其余人等皆心生好奇。
“微臣想请陛下赐婚,娶薛家长女嘉柔为妻!”杨杜松铿锵有力道。
杨杜松此举并非鲁莽起意,相反,他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回想起那日与表妹逛西市,自布庄出来后,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内往下一处商铺走去。
杨杜松高大的身子护在前头,竟好似被开辟出一条小径,任凭人再多,薛嘉柔也没有被人接近推搡过。
薛嘉柔心里暖烘烘的,看着杨杜松走在前如山一般的背影觉得心安不已。
行至一青瓦小巷时,两人身旁走过一对中年夫妇。那夫妇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娃娃还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往后对着两人笑,露出两个兔牙,口水往下流了一长串。
杨杜松指着小娃娃道,“那娃娃真是可爱,讨人欢喜。”
薛嘉薛也笑着点点头,“确是可爱得紧。”
“那你愿意同我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娃娃吗?”杨杜松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将心里想到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身旁的阿影和薛嘉柔的丫鬟翠儿早已目瞪口呆,默默站到街尾。世风日下啊,小杨将军他竟然当街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说完之后就后悔的杨杜松并没有等到意料中的怒喝“登徒子”,相反,薛嘉柔红着脸蛋认真和杨杜松慢慢道,“想必要更顽劣些。”
杨杜松欣喜如狂,他原只是试探,没想到竟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心中的狂喜按耐不住,杨杜松飞快地往四周一看,捧起薛嘉柔的脸蛋在她的眉眼处樱唇处落下轻轻浅浅的吻。
“阿柔,我定不会亏待你的。”杨杜松承诺。
薛嘉柔又惊又羞,见到四周没人才放下心来。
她与他青梅竹马,早就对他倾慕已久,她知道方才听到那般无礼之语时,怒喝对方才是大家闺秀的正确做法。但是,这是她的晚意表哥啊!多少次她也曾红了脸悄悄想过自己与杨杜松的孩子会哪般样子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她就说出那般让人回想起来羞愤欲死的话来。
杨杜松得知薛嘉柔的心意,自然是心花怒放,心中暗暗想着让薛嘉柔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而让皇上赐婚,无疑可以给这桩情投意合的婚事镀上一层金。
让皇上开金口赐婚,让天下人知道他要娶薛嘉柔为妻。所谓铁骨柔情,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朴实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