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争锋相对
此次宴席列席的不仅有宫中一众妃嫔及皇子公主，连来朝觐见的各国诸侯也都在场。
此时出声的就是淮阳王李侗。李侗与淮南王李斌的封国毗邻，两淮一带富庶非常，淮南国和淮阳国是每年向朝廷贡税的最多的两个诸侯国。
李侗是上一任天子的弟弟，按辈分讲皇帝应叫他一声皇叔。
李侗生性多疑，贪财擅敛财，但他最为人知的特点却是——尤爱壬（ren）妻。
他的后宫最多的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而是从各地掳获得良家夫人。
但终日沉醉于女子交欢的他这几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越是这样他却越要大肆张扬地搜刮美貌妇人，特别是孀居的年轻妇人。
他认为这般女子有着天大的福气，他们的夫君承受不住，须得自己这种天潢贵胄才有资格享用。
汉朝皇室一向笃信祥瑞之说，因汉高祖刘邦与武帝出生时皆天有异象。
但是皇后显然不想李侗再说下去，只见她急急接口，“越儿这孩子叫人疼爱，想当初我们乘儿也是如此呢。陛下您也别顾此失彼啊！”
皇帝想起今日李乘迎接使节一事没出岔子，顺口夸了一句“今日承儿差事办得也好，自去挑一匹喜欢的千里马吧。”
李乘扯扯嘴角，恭敬谢恩。
皇帝将李越还给奶娘，补充道：“另外，乌孙使节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还带了奇珍异宝，吩咐下去，赏使节丝绸百匹，和田美玉二十斛，茶叶”
如何体现大国的国力和富庶？除了武力，赏赐是最直接往往也是最快奏效的一个方法。回礼的贡品只能多，不能少。
一众使节眉开眼笑，真真是喜上眉梢，也不嫌酒水淡了，连连又敬了皇帝好几壶酒。
昆归靡和乌屠率众人起身言谢，昆归靡越众而出，向皇帝行了汉朝的礼，“贵国富不可言，今日见识到陛下的胸襟与胆魄，比草原无垠的碧空还要辽阔”
杨川谷边转述边心想要不还是和九译令换一下工作吧，他比较擅长拍抑扬顿挫地朗读。
昆归靡终于说到重点了，“此次前来是代表我们天神一般的君主求娶贵国一位善良美丽的公主殿下。”
此语一出，宴席上生育过公主的美人、夫人们可就坐不住了。
本朝虽然皇子只有寥寥两个，但是公主却是不少啊！
上一位公主香消玉殒在乌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谁愿意将辛苦哺育成人的心肝儿拱手送到那饮毛茹血之地？更别提那有失人伦的“父妻子继，兄死弟取”制度了。再者，听说乌孙王已不再年青了吧？
一时间大殿上静默了一瞬，皇帝沉吟开口，“乌孙王愿意与大汉结秦晋之好，是大汉之幸。至于公主的人选我与皇后商议后定给乌孙王挑选一位贤淑的妻子！”
乌孙国主动示好，那么此次和亲就意义重大，牺牲一个女儿对皇帝来说不算什么。他是一名父亲，但他更是万千子民的君王！
皇后大红衮服，莞尔颔首，端的母仪天下。
但玉夫人下一句话叫她的笑僵在了脸上，“皇上啊，依我看，也不一定要我们的公主嫁过去呀！听闻乌孙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若不是越儿还小，我都想帮他娶个天仙般的女子回家呢。”
皇后笑而不语，借喝茶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快咬碎的银牙，好你个玉夫人，要真这么想娶乌孙国的女儿，何不和使者说明可以帮李越指腹为婚？
放下袖子时，皇后已恢复如常，“玉妹妹说笑了，知子莫若母，乘儿性子还需得历练多两年，陛下你说呢？”言外之意就是你可闭嘴吧。
当今的天子也是个耳根软的，玉夫人说可以娶乌孙国的贵女时他觉得此计可行，而当皇后说李乘还不适合成家时他又觉得有道理，当下只好囫囵过去，“和亲之事还需择日再议。”
杨川谷自然不会将玉夫人与皇后争风吃醋的话语转述给各使臣听，只是说皇上皇后在讨论哪位公主最好呢。
酒足饭饱，来使们心满意足地回到精美的邸社。
各诸侯也纷纷起身告退，轮到李侗时他踉跄了一下。
多年的裘马声色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皇帝看到他这幅样子不免关心了一下，“淮阳王可得注意着身子早几年走失的小世子，他可有下落了？”
皇帝突如其来的关心反而让李侗更加心虚气短，“禀陛下，还未曾”眼里浮现得却是前几日李彦兮一如既然冷硬的面孔。
从另一侧离开的长沙王萧彧叹息：“倒是可惜了，我见过那孩子，安静懂事得很。是吧？夫人？”
他一手置于胸腹前，一手垂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把玩着楚夫人的小拇指。
楚夫人背后早已是冷汗涔涔，但面上不显，“是。”
在这一声柔弱的回声中，李侗一边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不同于此次宴席的剑拔弩张和勾心斗角，今日长陵郡将军府后花园处却是另一般风景。
李彦兮知道杨府父子都进了宫，他需要知道宫里是否有异动，比如萧彧和李侗有没有发现异常。
再加上杨家一向对自己多加照拂，他便去买了年货往杨府而去以表心意。
卫玉对李彦兮的造访十分高兴，她从丈夫处知道李彦兮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头。
李彦兮进退有度，从不居功，能没有长歪也算是一大幸事，她早就把李彦兮当做半个儿子了。
“除夕晌午百官宴便可结束了，彦兮你也来府中吃年夜饭吧？”卫玉想着李彦兮在京中无依无靠，家里也乌烟瘴气，就想把他留在府里过年。
“是啊是啊！一起过年多热闹啊！阿彦你会来吧？”比卫玉更高兴的是阿茴，阿彦不仅来了，还有可能与自己守岁！
李彦兮现在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同一个原因的，就如他今日来这杨府，虽也有与卫玉表达谢意之意，但真实目的不还是探听消息？
他确实是想在杨府过除夕，却不是为了欢庆佳节。
他心里自嘲笑笑，阿茴要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想必会很失望吧？
“这会不会给将军和夫人添麻烦？”李彦兮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都巴不得你来呢！”阿茴抢先道。
卫玉也笑，“不过是添上一副碗筷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卫玉与李彦兮又说了两句话后，就由着阿茴两人自顽去了。
阿茴不知今日李彦兮会来，只穿了山岚色的家常糯裙，心下觉得遗憾。不过幸好这糯裙远远望去就是大雨将至时山间雾气缭绕的浅绿色，想来应该不会丑。
她想起解忧翁主与她说的妙招，和李彦兮说：“阿彦，我们好久没有比试，今日松松筋骨如何？”
往日在漠北李彦兮隔三差五与阿茴切磋武艺，阿茴还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招式。不觉有异的李彦兮自然应允。
因杨家几人多有日常练武的习惯，林管家特意在后院找了一块空旷的地儿，两旁放了兰锜，上有各种常用的兵器。
李彦兮上前取了一把趁手的长戟，阿茴则用自己的九节鞭。
李彦兮一手反握长戟的尾端，前脚向前一步，侧身而立，转眼看阿茴时淡笑的浅棕色眼眸多了一份平日没有的凛冽。
那是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血性。
阿茴率先出手，身子向前一跃，鞭子像一条蛇一样灵活地甩向李彦兮的胸膛。
李彦兮不慌不忙用长戟一格，侧身躲过。
阿茴一个旋身，手上不停，鞭子抡起似车轮，放击出去，不断横扫李彦兮的脚踝，正是一招“扫地龙”。
院外栽着几棵梅花树，两人打斗带起的疾风将树上零落的梅花引至场中来。
李彦兮以长戟尖矛为柱，往下一撑，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身，来到阿茴的身后同时出手。
一时间，淡淡嫣红素白落英缤纷，浅绿色与靛青衣袂翻飞重合，煞是好看。
只见李彦兮回身后向前两步，将戟头向外钩挂，而后向外劈出。
阿茴收回九节鞭缠在手中挡住攻势。
李彦兮右手固定戟尾，左手上下迅疾摇动直取阿茴中上盘。
阿茴松开九节鞭，鞭身与长戟尖矛缠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声响。
要是按照往日的走法，阿茴会寻找借力点轻松挣脱李彦兮的压制。
但是今天阿茴竟是用鞭子死死缠着长戟不放，这样一来她的下盘便露出破绽了。
李彦兮稳住长戟，右腿横扫过去。
阿茴似是躲避不及，松开鞭子的同时向李彦兮扑去。
阿茴心里美滋滋的，心道还不快来接住我？
哪知李彦兮看着阿茴扑来，以为有诈，当下一个转身借力踩在场外一棵梅花树枝干上了树。
这不能怪他，以往阿茴比试最喜欢使诈，一有机会近身用上短兵器交手自己便难以脱身。
所以当他看阿茴“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时狠狠吃了一惊，阿茴这段日子竟懒散成这样了么？还没开始就招架不了了？
诡异的是阿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一瞬间还是面带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