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遇袭
阿茴瞧见大哥虎着脸,当下从阿福手中接过还热乎的豆腐脑和油纸包好的烧饼,狗腿地递给兄长和李硕,“大哥,李都护,你们快尝尝这新鲜热乎的豆腐脑,我与阿陶尝了都觉得好吃得很!”
正所谓拿人的手短,阿茴显然深谙其中道理。
果然杨杜松闻到豆腐脑和烧饼的香气后,脸色明显缓和了些,“给父亲母亲都送一份吧!”
阿茴点头如鸡啄,“那是自然!”
这时杨川谷从二楼一扇窗户探出身来,“妹子,赶紧拿一份孝敬你二哥!”
阿茴朝他呲一嘴牙,复叫上阿福和谢碧陶往楼上去了。
不久众人打点好行囊便出发了,这次果然脚程比前几日都快了许多,一日最多歇上两回。
赶路的将士急行军惯了,阿茴也是擅骠骑的,虽然辛苦但是忍一忍也没什么,可怜谢碧陶和她母亲杨氏不习惯这车马颠簸,这几日都打不起精神。
谢碧陶年轻倒还好些,歇一会就好点,但杨氏大病初愈加上一路辛劳,脸上竟隐隐又浮现几分病色来。
幸好急行数日后,距离长安只余三十余里路了。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众人赶了几天路都疲倦不堪,杨安平吩咐下去在靠近长安的第一个驿站休整一番,次日再进京。
谢碧陶扶着面如菜色的杨氏进了房间歇息,谢碧陶的父亲谢良听闻妻子身体不适打点好随行的将士就早早去请卫玉帮妻子诊脉了。
阿茴回到房中,一个箭似的扑向洁白的被褥,骑了好几天的马□□和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抱着枕头猛吸一口气,都是满满的阳光晾晒过的干爽气息。
阿茴心想靠近京城的驿站都是不一样的,连被褥都这么讲究,想起开始的驿站那蔬菜都需要去几里路外的村户家采购。
在床上滚了几圈,一想到明天就真的进京了,阿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此时潇湘在准备沐浴用的热水,阿福则在打点晚膳。
阿茴起身,打开窗户,正好看到大哥在和驿站的置啬父在交谈。
那矮胖的置啬父朝杨杜松作了一辑,满脸歉意道:“小杨将军,真是对不住了,本来驿站要住下您麾下这些将士也是不什么难事,只是您也看到了,昨个儿刮了一股邪风,竟生生地把西北数间房的顶给掀了!不过您也不必忧心,驿站外有几件荒废的库房,我已吩咐下人们连夜清扫,也是干净整洁的,您看”
阿茴顺着这置啬父指着的方向一看,果真有好几间房的屋顶都有大大小小的窟窿。
原来这次进京杨家父子几人各在白虎军和青龙军中点了数十精锐一同进京,一路上在驿站歇息都是几人一间。
但这驿站如今少了几间房,长安这边的天气虽然没有漠北那么凛冽,但不巧观这天色乌云盖顶,似有暴雨来袭之兆。
杨杜松也是个老实人,不会在此事上为难一位小吏,想必这置啬父也是思量到此关节才和杨杜松而不是杨川谷秉明。
果然杨杜松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幕,又踱步到库房门口,朝那小吏抱拳道:“梁大人不必介怀,从军之人比这更艰苦的环境都受得了,我与剩下的将士就在库房过夜便好。”
那置啬父忙侧身避过这一礼,“小杨将军折煞老夫了,阿留,吩咐厨房给将士们摆膳!”
置啬父身后一个高一些的随从做辑应道:“是,杨小将军这边请。”
阿茴在房间窗户目睹了这一切,啧啧两声,“咱家大兄还是这样的老好人哪!换了二哥可不得冷嘲热讽一番?可见这置啬父也是个有眼色的,难怪可以在皇城脚下做官儿。”
入了夜后,暴雨如约而至。
起初是一阵大风夹着雨点,黄豆大雨点砸得门窗噼里啪啦作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雨帘,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罩住了这黑夜,这瓢泼大雨裹着丝丝寒意,却渗不进众人的梦乡。
洗了一个热水澡的阿茴临睡前还在想着这雨可真够稀奇的,头回见到冬日里下这么大的雨,果真是京城的雨也有自己的脾气吗
临入睡一瞬间,阿茴猛地睁大双眼,一个利落翻身的同时从枕头下抽出刚得的龙麟匕首,又从架子上拿下九节鞭。
错不了,她刚刚听到了刀刃相交的碰撞声,即使是一闪而过隐匿在风雨声中,但多年来在军营中厮混的阿茴对这声音那是记在骨子里的,加上前些日子和杨川谷在雪地发现的异动,阿茴敏锐地感觉今夜定是有事发生了。
本朝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这里距离长安不过三十余里,在距离都城最近的一个驿站发动袭击,当真是目无王法!
阿茴心头火起,强按下怒火轻轻来到门前,屏住呼吸将耳朵停在门板听外头的动静,心下却是焦虑不已,不知道父兄有没有察觉异动,也不知道母亲和阿陶她们如何了。
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阿茴认真辨别来人的声音,右手持匕,左手摸向腰间九节鞭,身子微微蹲下,蓄势待发,听见门外一人问:“都妥了吗?”
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熟悉:“妥了,那边都放倒了,东边有漏网之鱼,去看看。”
阿茴心头一凉,是药!定是食物定下药了!
阿茴小时虽是个顽劣的,但不管她如何彪悍勇猛,卫玉考虑到女孩儿出门在外万万不能被人欺负了,从小就教阿茴识别各种市井上流传各式让人致昏的药物,身边也有母亲给自己备的解毒香包,想必是这样自己才躲过一劫。
但是,下药这么下作拙劣的手段就算父兄没有察觉,母亲也察觉不出来么?还有刚刚那人说的“漏网之鱼”是谁?难道是父兄?还有刚刚那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
阿茴绞尽脑汁,一个作辑应答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是今日引将士用膳的小吏!有内鬼!
阿茴只觉得多待一刻都受不了,只胡思乱想都能把自己整没了,当下决心出去一探究竟。阿茴的房间在西南角,距离二兄的房间是最近的,阿茴决定先去自家二哥的房间探上一探。
确定门外没了动静后,阿茴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走廊李空空如也,只余一盏灯在电闪雷鸣的黑夜中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外头张牙舞爪的风雨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它吞没。
阿茴谨慎且快速地来到杨川谷的门前,她不敢贸然敲门弄出声响,只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再往里看去,不出所料地房里空无一人。
正当阿茴想去找父亲的时候,她听到驿站外传来激烈的刀剑打斗声,细细辨认声音似乎是库房处传来的,大哥!阿茴心念一动,冲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她记得这边正好是库房的斜对面,且窗边不远处就有一棵胡杨树。
阿茴打开窗户,顾不上瓢泼大雨,踩着窗棂一个使力,顺势甩出腰间的九节鞭缠着胡杨的一处枝干,借力轻轻跃到树杈处。
这雨大到阿茴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她此时无心咒骂天气,一把将脸上的雨水抹去,全神贯注地盯着雨中打斗的几人。
当中一人只身穿白色里衣,被五六个黑衣人团团围住,白衣已经湿透,溅染了不少泥污,不是杨杜松又是谁!
杨杜松手持一把狭长的长柄大刀,刀法大开大合,一时竟无人可近身。
这时一名黑衣人挥刀朝杨杜松头顶砍来,杨杜松没有抬刀格挡,而是一个侧身反手劈开背后偷袭的一刀,接着又朝空中一架,架住了自库房屋顶而下如鬼魅的黑衣人的一击,这些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看得阿茴胆战心惊。
闪烁着冰冷幽光的大刀与敌人的短刀在雨水中相互压制,发出“嗤嗤”声,阴冷地像要渗入人的骨头缝里。
这一下杨杜松的后背就短暂地暴露给了黑衣人。
突然一道闪亮的圆弧划过天际,一支锋利的箭头出现在库房屋顶的另一侧,“嗖”一身朝杨杜松而去。
“大哥!小心后方!”阿茴大声示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个起落跳下胡杨树,握紧手中的九节鞭朝杨杜松而去。
然而还是晚了,只听见“噗”一声,杨杜松后背的衣襟立马被染红了,被雨水一洗刷,整个后背像是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莲。
“大哥!”阿茴又气又急,看着大哥半跪在泥地里,不禁红了眼眶,“我来了!”
阿茴随即甩出手中的鞭子,那鞭子便如有了生命一般,似蛟龙一般横扫冲阿茴来的几个黑衣人,黑衣人一声痛呼退了几步。
阿茴又就地一滚躲过数支冷箭,一个鲤鱼打挺后反手交叉一个转身,鞭尾便缠着了一黑衣人的颈脖子,用力一拉,便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衣人缓缓倒下,九节鞭缠停在阿茴的手臂,阿茴凛然抬头望向一众黑衣人,只见黑衣人一时竟被阿茴周身的煞气震住,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阿茴虽然经常在嘴上占身边人的便宜,但是最是护短,平日里在家损兄长那是常有的事情,但从不在外面落了兄长的面子,更枉顾此时有人伤了杨杜松。
阿茴抓准时机想上前扶起受伤的杨杜松,想询问他的伤势如何,却看见杨杜松自己撑起了身子,神志清明,眼神坚毅,哪有刚刚阿茴看到他中箭倒在泥泞中的无助落魄之意。
杨杜松用眼神示意阿茴自己并无大碍,朗声道:“阁下远道而来,谋划至今,竟连现身的胆量也没有么?”
话音刚下,只听见两声夜鹭的叫声,众黑衣人互相点头示意,几个起落往回撤退。阿茴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抡起鞭子作势要追,杨杜松轻压下她的手,“别追了,先回库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