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陈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陈师兄了
“余师叔……”陈丰欣喜的拱手笑道，一段初见的回忆流淌心间。
时光啊，可真有意思。
曾经虎头虎脑要去守义庄的师弟，早已是筑基修士，如今在仙门也是声名大噪的三鼎炼器师。
他看向大黑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角的皱纹徐徐盛开，狗师弟也是筑基灵兽了。
“汪～”
大黑狗叫了一声，将脑袋主动凑了过去，吓得白马都要挣脱就跑，无形中的压迫感太吓马了！
“许久不见，你也一切安好啊，嗯，愈发威武了。”陈丰安抚完白马，看了看大黑狗的体格，嚯，比他的马都要健壮，一身皮毛更是黑的发亮。
“汪！汪！”大黑狗眯着眼睛，不断蹭着陈丰，甚至将他都顶了起来，他就喜欢陈丰师兄这眼光。
“哎，慢点！慢点！”
余墨看得是心惊肉跳，疯子欸！你悠着点，别把陈丰师兄颠坏了！
“哈哈哈……”
陈丰笑得浑身颤动，他紧紧抱着大黑狗的头，人啊不得不服老，他气血衰败，身子骨真的比不了年轻的时候。
他面色有些发白，确实有些受不了大黑狗的这份热情啊。
大黑狗顿时紧张起来，可不能因为他，让陈师兄出了意外啊。
“汪！”
看着大黑狗一脸紧张，陈丰笑着挺了挺背，道：“无碍，这种程度我还是受得住的。”
“汪。”大黑狗顿时松了口气，余墨却是呼吸一滞，陈丰身上散发着暮气，就和当年的长门长老一样。
像是犹豫良久，余墨看着陈丰，缓缓开口，“陈丰，为何你一直不愿筑基呢”
凭陈丰在传法殿的贡献，就算他不去小浮山采摘灵药，亦是可以获得筑基丹，只是他一直不愿。
“我只是杂灵根，本不是天赋异禀的人，在茫茫人海之中，甚至有些平庸。”
陈丰轻轻摇头，“我不擅与人斗法，连去小浮山资格都达不到，筑基之事，我从未想过。”
“筑基丹，与其浪费于我，不如给那些需要的弟子，仙门也能更强大一分。”
余墨赶紧说道：“我当年的筑基丹还余下三粒……”
“汪！”
“余师叔，多谢你的好意，我志不在此……”
“陈丰！”
余墨突然急了，大声喝道，“你时日无多，就算离开，为何也不愿和我们说一声！”
“汪！”
大黑狗顿时一惊，余墨只和他说陈丰师兄要离宗了，也没说他快要死了，他看向陈丰，连忙观其状态，感其生机。
大黑狗身体一颤，只觉陈丰就如半截朽木，风烛残年，明显寿元无多……
“你一直让我们莫要虚度光阴，抓紧时间修行，可是你呢！这么多年，为何你连尝试都不愿尝试”
余墨怒道，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机汹涌而出，将落下的飞雪荡得一干二净。
陈丰发丝狂舞，被这道狂风吹的凌乱不堪，身躯却是没倒退丝毫，余墨自不会伤到他，只是心中更加难过，他的离开，本不愿打扰到任何人……
“余师叔……”
“叔你个屁！”余墨眼眶泛红，胸口起伏，“筑基丹值几个贡献，我想炼多少就能炼多少，就算不用筑基丹，我亦可让你踏入筑基！”
轰！
那狂暴的法力，突然冲天而起，漫天飞扬的白雪暴散，化作雨滴，化作蒸汽，瞬间截然一净。
陈丰浑身冒出冷汗，他突然有种头皮发麻之感，余墨气势如虹，超然深邃如同神祗，让他如望上苍，渺小的立于地面，遥不可及。
眼前这个曾经的师弟，很强，手段通天，似乎真的可以让他迈入筑基，哪怕他生命无多……
忽然，余墨一步迈出，逼近陈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带着无尽压力。
“我师尊是金丹大修士，你可尽管信我，境界突破寿元大增之时，可返老还童，再焕生机，那时，你还是我师兄！”
余墨等着陈丰的反应，大黑狗也望着陈丰，迫切的希望能给出他们希翼的反馈……
可结果，偏偏不尽人意，陈丰在外门传法殿待了一辈子，迎接过无数新弟子，也送过数不胜数的老人下山。
仙道如梦，年轻人朝气蓬勃，趋之若鹜，老人暮气沉沉，大多不愿清醒，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谁不愿在人间多逗留。
如今轮到了陈丰自己，他却是人生无憾，坦然接受，哪怕面对余墨的威压，依然面色平静，并未心动半分。
“不怕师叔笑话，突然有一日，我发现我不复年轻，白发丛生，我也曾焦虑过。”
“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又如何能超脱得了与其日思夜想，不得安宁，不如坦然接受。”
“我此生夙愿，本就不是追寻长生。”
陈丰豁达一笑，看着余墨和大黑狗，眼中满是欣慰，“仙道恢宏，我前路已尽，能看到当初两位师弟修行至此，我已十分满足了。”
余墨和大黑狗眼神微微黯然，知道此次一见，便是永别了，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陈丰师兄真的很不一样。
他的笑容一直未变，很是温暖和明亮，一人一狗都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当年，耐心听着他们絮絮叨叨说着小浮山的青衫青年。
“以前，你说仙门辈分不容玩笑，修为高深者为长……”余墨退后了一步，一身气势荡然无存，苦笑道，“陈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陈师兄了。
陈丰似乎也有些绷不住，他眼眶发红，嘴角也在不断打颤。
人生在世，不会永远孤独，他能接受自己的结局，可偏偏就是有人，不舍又万分纠结。
“我再陪你走走。”
“汪……”
陈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再没有拒绝，“好。”
他们并肩而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一路延伸，不断谈论过往，这一次，余墨和大黑狗耐心听着，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下着大雪的天，金灿灿的阳光突兀的刺破云层，倾洒而下，拖曳着温暖的力量，驱散心中每一处角落的寒冷。
“我在仙门待了一辈子，这一次，我想去凡间走走。”
寿元将近，陈丰却很乐观淡然，他这一生，不说多么精彩，但也没有遗憾，他向余墨和大黑狗辞别，余墨赶紧将他当年画的地图拿了出来。
“余师叔，黑狗，雪会停，太阳终会照常升起，虽然岁月无我，也不必为我伤心，愿师叔岁岁皆好，万事顺意。”
“……一路顺风。”余墨牵着大黑狗往侧退了一步，偏偏此时语塞，说不出别的什么话。
“汪……”大黑狗也叫了一声，此刻也只能好好告个别。
陈丰离开了，骑着白马，踏在雪地上，余墨和大黑狗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矗立良久，终是轻轻一叹。
陈丰是洒脱的，他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可他之豁达，是历经千帆沉淀的举重若轻，也是乐观淡然笑对人生。
“疯子，我问了三次，但凡陈丰师兄有一丝想法，今日我都不会让他离开。”
“汪……”
“你说的对，他要是答应了，他就不是陈丰了。”
在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
有人光芒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遇上放知有。
“疯子，回去吧，陈丰师兄有他自己的追求，我们不能强求，更不能强行给他喂一颗筑基丹，他没遗憾就好。”
“汪汪～”
一人一狗眼中都带着笑意，再无纠结，转身朝着仙门而去，渐渐消失在这朦胧雪天，无人知晓他们何时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