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声的恐惧
终于得知一切真相的楚擎自己都说不清到底心里是个怎样的情绪，他一方面觉得委屈，有些气莫裕辉这样瞒着自己，什么都不说，另一方面又特别心疼，他甚至有些痛恨这个不公的命运。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
楚擎就这样守了好些天，病床上昏迷的男人才终于清醒过来，莫裕辉睁眼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这个胡子拉碴的青年，一时有些怔愣。
是梦吗？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会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所以，这是表明自己大限将至吗？
男人心里这样想着，看向青年的眼中虽满是遗憾与不舍，但嘴角却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许久之后，熟悉的声音才又将他拉回现实。
“莫先生，这么久没见了，还好吗？”
看着楚擎并无不妥的脸色，莫裕辉还只以为楚擎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恰好碰上，应该还是不知道的，索性又找了一遍借口
“小擎，你别担心，我就是最近有些没休息好，没事儿的”
楚擎原本是想完全当作不知道的，他不想让莫裕辉感到有压力，只是看着他这副人都快没了还要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他突然有些生气
“够了，莫裕辉，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啊！你不累吗？是不是如果这次我没碰上，你就真的打算联合所有人骗我？然后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从我生活里彻底消失？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知道你在怪我，你怨我，你是不是就想这样报复我，你突然走了，然后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找遍整个世界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如果这就是莫总的报复方式，那好，你做到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楚擎情绪崩溃的话语字字句句萦绕在耳畔，莫裕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苦心隐瞒的真相会这样赤裸裸地被楚擎揭开，更没想到楚擎会这样误解自己的苦心……
“小擎，我，我，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只是想护你周全，想让你过得好些，我没怪过你，从来没有”
听着男人苍白的解释，楚擎甚至忍不住气笑了
“你这样推开我还不如怪我，怨我，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不恨我呢？你该恨我啊！
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不肯听我的想法，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一切，你担心你自己的身子不好，整整八年，你不愿意和我领证，现在，你又为了所谓的要给我依靠莫名其妙和我领证，可笑我当时还真以为你是真的想通了。
原来到最后，你和我领证的原因竟只是为了一纸保障，你凭什么觉得你走后我能拿着你留下的钱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你凭什么轻视我对你的爱！”
听着楚擎字字诛心的控诉，莫裕辉罕见地沉默下去，言语的辩解从来都是苍白的，他也不想再去解释什么，楚擎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对这份爱情没有信心，又或许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为楚擎铺平后路。
然而，他从未想过，他的这种做法，反而让楚擎感到更深的痛苦和困扰。他以为他的牺牲和隐瞒是对楚擎的爱护，却没想到这种爱最后却成了一种束缚，压得让楚擎无法呼吸。
他们之间的爱一直都有时差，莫裕辉是楚擎的爱人，但更是家人，是被楚擎父亲临终托付的监护人，他不得不考虑到长远的以后。
“莫裕辉，你知道吗？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意你这样把我当作一个需要帮我谋划一切的弱者。我有能力去承担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能力去爱你，去帮你，去同你一道承担未来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雨，而不是被你以爱的名义推开。”
楚擎的话语中充满了决然和坚定，如同曾经抛下一切去当无国界医生那样……
莫裕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痛苦，他明白他的做法对楚擎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的确是过于保护，过于谨慎，以至于忘记了楚擎也是一个能够独立的人。
“抱歉……”
莫裕辉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更多的，还是他对楚擎的深深担忧。
他爱楚擎，比任何人都要爱，所以他才会试图将所有的风险都挡在自己的身后，让楚擎能够安然无恙。
“莫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和照顾，既然现在我都知道了，你就别再逞强了好不好”
楚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一把环住男人清瘦的腰身，下巴就抵着那人的肩膀，莫裕辉感受到了楚擎的情绪，他轻轻地拍了拍楚擎的背，试图安抚他
“小擎，别怕，事情并非彻底没有转圜，我也没有想丢下你，你知道的，凡事我总是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并不代表我就要因此放弃啊，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定然不会放弃的，我肯定会努力，陪你走到白头……”
楚擎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莫裕辉坚定的保证就放松下来，心情反而越发沉重，他知道那人是不愿让他着急，一旦有什么变故，自己还是会被推开。
楚擎抬起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他定定地看着莫裕辉的眼睛，
“莫先生，我不怕以后的动荡，我只怕失去你。你知道吗，你的每一次逞强，都让我感到心痛，我不希望看着你独自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和困难，我们是家人啊，我不是小孩儿了，我可以与你并肩的，我爱你，无关其他”
莫裕辉看着楚擎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心中的防线渐渐崩溃，他缓缓伸手回抱住楚擎
“小擎，我想，我也是爱你的……”
听到这句话，楚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莫裕辉，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莫裕辉到底是身体不好了，虽然才刚醒没多久，但是跟楚擎这一通纠缠下来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楚擎心里有满腹疑问，男人还醒着的时候不好问，现在人不清醒了又怕是出了什么问题，经过多番确认莫裕辉的确只是睡着后，他才终于可以离开病房找医生了解清楚莫裕辉的真实情况。
当日他以旁观者的身份听林宵无奈的吐槽尚且可以保持冷静，而当他知道林宵口中那个难搞的病人是莫裕辉之后，他便已经成了局中人，再没办法保持冷静……
办公室里一片压抑的氛围，林宵和李竞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不约而同看向楚擎，而楚擎只愣愣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发呆，良久之后，他才把眼光转向身旁的男人，云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建院以来最年轻的心外科一把手——陆景之
“陆医生，麻烦你们各位给我句准话，如果，我爱人能及时得到合适的心源，他心脏移植的成功率到底有多高？”
此话一出，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降至冰点，在场的三个医生都是在自己领域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而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向患者家属解释手术的成功率。
陆景之埋着头缄默许久之后，方才如视死如归般开口
“楚医生，接下来我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你能以专业且乐观的态度去审视。
莫先生的身体状况我相信在场各位都清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大家都是医生，我也不愿给你无谓的期待，即便能及时匹配到合适的心源，手术的成功率也不到两成，另外，即使命运眷顾，手术成功，但是，能平安度过并发症的概率也不到两成……
莫先生的身体已然透支到了极限，内部各器官都在走下坡路。根据他目前的情况，心脏移植都算是不那么复杂的，难办的是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其他问题”
即便早已有了准备，可亲耳听到医生说的这些情况时，楚擎发现其实自己压根就没有做好准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似乎无论是怎样的选择，最后等待他和莫裕辉的都将是天人永隔，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时间的快慢……
楚擎从小就是一个胆大的人，面对一切未知的命运他都带着一种赌徒心理。可现在事关莫裕辉的性命，事关彼此的未来，他没办法赌。
他既害怕手术失败，那人的生命被永远留在手术室，又害怕他扛不住残酷的并发症，更害怕那人甚至熬不到手术……
楚擎此时才终于真正感受到命运的无常，他甚至有些恨自己。如果从一开始莫裕辉就没遇见过他，或者他对莫裕辉没有过那些感情，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如果自己没有执意要去非洲，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楚擎再度回到病房，发现莫裕辉还在睡着，彷徨的心就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得到了皈依，他发现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给他所有的底气。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好像只要能一直牵住莫裕辉的手，那未知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莫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撑得很辛苦了吧，但是，为了我和晴儿余生的幸福，请再坚持下去吧，我的幸福一直都只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