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绝望的呼唤
其实就像楚擎那晚想的那样，莫裕辉并没有完全清醒，他所做的一切看似诡异的行为用通俗的话来讲其实就是梦游。
他一直都沉浸在他给自己打造的那个梦境中，哪怕身体醒了，但他的灵魂还留在里面，他做的一切其实也只是躯体出于本能的反应而非自己的意识。
他跌跌撞撞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他只是隐隐觉得他应该去一个地方，至于这个地方在哪儿，他不知道……
莫裕辉穿着一身病号服独自走在街上其实特别显眼，只是楚擎他们关心则乱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也是为什么警察很快就能锁定目标的原因。
莫裕辉凭着记忆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最后整个人再没一点力气，无力地靠在街边的墙角。
远处的天际隐约出现第一缕光亮，部分为生存奔波的苦命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莫裕辉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起身，像个行尸走肉般继续向前走。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街角，路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但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恍惚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莫裕辉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
“你，是在叫我吗？”
青年看到眼前陌生男人苍白的脸色不禁有些怔愣，这身病号服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爱人就是在这家医院里穿着这身病号服去世的。
“是的，看先生脸色不太好，这么早不知先生要去往何处？或者，我也可以送您回家”
莫裕辉想了许久，在逐渐褪色的记忆中不断搜寻，终于想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我要去冷园”
听到冷园这两个字，青年的脸都白了几分，他当然知道这是哪儿，这可是上城的富人墓地啊，这大早上的，总觉得有些渗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
莫裕辉看出了青年眼中的犹豫，转身要走，下一秒却被青年握住了手，不握还好，这一握，似乎更渗人了。
眼前男人的手冰凉彻骨，再加上他这么早还要去墓地，青年下意识的想到某种可能性，但是，当他看到男人失望的神色时，他又不忍心拒绝了。
“等等，先生，我想，我可以送，送你去那儿，这儿离那儿挺远的，你如果不坐我的车会走很久的”
“那就多谢了”
考虑到男人体温的不正常，青年车内空调开得还是挺足的，人在温暖的环境中总是容易犯困，莫裕辉也不例外。
因为时间真的太早了，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青年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男人已经睡得很沉了，他壮着胆子又摸了一下莫裕辉的手背，好在体温已经逐步回暖。
汽车驶向了墓园大门之外，青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这个脸色白得不像活人的陌生男人，他的身形气度都和自己逝去的爱人太像了……
“先生，是你来看我了吗？”
就在青年怔愣的时候，熟睡中的莫裕辉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踉跄
“多谢了”
男人道谢之后便颤颤巍巍地向墓地深处走去，看着男人逐渐消失的背影，青年的心有些发沉，这个男人的行为虽然有些让人看不懂，但是他的举止却并不像寻常疯癫之人，或许，他也只是个失去挚爱的心死之人吧……
那种永失所爱的感觉，他曾深刻的体会过，永远都不会忘记。
莫裕辉如同游魂一般在墓地里穿梭着，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那个他觉得应该去的地方——楚擎父母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熟悉的照片，他笔直地跪了下去，眼底也终于多出了一丝情绪
“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让你们失望了，我也给不了楚擎幸福，可是，可是……
我真的爱他……
求你们原谅我吧……”
莫裕辉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个，两个，三个……
鲜血顺着额角划过冷峻的侧脸，然后滴落在蓝白相间相间的病号服上，再抬头的时候，恍惚之间，他似乎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爱人……
画面一转，满身是血的楚父将楚擎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更是向他交付了楚擎的余生
“裕辉，我把小擎交给你了……”
天，终于大亮了，无尽的黑夜终究被希望的曙光取代，莫裕辉看着自己深爱已久的小爱人幸福地闭上了双眼，靠着楚父楚母的墓碑睡了过去，唇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楚擎从严子城那里知道了莫裕辉的下落，马不停蹄地赶往他父母的墓地，严子城怕他一个人因为慌乱出差错，也跟着他一同前往。
两人到达墓园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陪同警察等在了门口，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看到了毕生难忘的那一幕。
在楚擎父母的墓碑旁，莫裕辉静静地倚靠在那里，身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仿佛与周围的寂静融为一体。
男人额角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凝成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那半边脸异常苍白，近乎透明。而另一侧靠着墓碑的脸却被斑驳的血迹覆盖，这两张不同的侧脸形成了一种极致的对比，如同天使与恶魔的对弈，既纯洁又妖艳，散发出一种诡异而迷人的美感。
那人本就身形瘦弱，宽大的病号服在他身上随风摆动，仿佛下一秒这个人就将随风消散，颇有一种形销骨立的意味。
楚擎强压下内心的恐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然后停在距离那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便再也不敢继续向前了，他甚至不敢确定，这个失踪了整整一天半的男人是否还活着……
他小心地扶起莫裕辉的后背让他能靠在自己怀里，颤抖着手替他轻轻拭去脸上干涸的血迹，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哥，你是不是很疼啊，怎么流这么多血，我怎么都擦不干净啊……”
楚擎的眼前此刻只剩下了满目的血色，他开始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他已独自一人在环境恶劣的异国他乡闯荡了五年，可是在莫裕辉面前，他一直都只是个孩子，一直活在莫裕辉的羽翼下，他的所有底气都是莫裕辉给的，而现在，那个如同神明一般无所不能的男人就这样躺在他怀里，无知无觉，就像一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
严子城虽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但好在他也经历过不少风雨，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莫裕辉和楚擎都得靠他了……
他在知道莫裕辉的下落后就让严子昊带着救护车跟在他后面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这会儿功夫也到了。
楚擎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莫裕辉，他看着他被抬进救护车，看着他被送到医院，看着他被推进抢救室……
“家属止步”
医生冷漠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楚擎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缓缓关闭的大门，他伸手极力的阻拦
“我，我是医生，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了！”
年轻医生似乎并没有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严子昊过来安抚住了楚擎，帮他解了围。
“楚擎，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己所能把裕辉哥救回来的，不然我哥都不会放过我，交给我，好吗？”
楚擎也并非无理取闹，他当然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帮不上忙，他只是害怕，他怕那人再也没法儿出来，他想守着他……
抢救室的门最后还是将楚擎隔绝在外，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子城虽不像楚擎那般崩溃，却也是一直盯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迟迟不敢放松。
许久之后，大门终于打开，里面的人却并未带给他们期待听到的消息……
满头大汗的严子昊看了看楚擎，又看了看自家哥哥，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我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太晚了，太晚了……”
楚擎见状发疯一般地冲进抢救室，严子城本想跟上去，却被严子昊拉住
“哥，虽然我不知道裕辉哥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状况，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和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祈祷能有奇迹出现……”
闻言，严子城强装的镇定顿时瓦解，情绪彻底崩溃，自家弟弟啥样他怎么会不清楚，严子昊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迷信，把命运寄托给本就不存在的上帝，而现在，他竟也说出祈祷奇迹这种话，若不是真的到了绝地，也不会如此了。
“你说是不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强行闯进他的生活，或许他会和楚擎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抢救室的大门，心被一片一片地凌迟……
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男人，楚擎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人即将离自己而去，他从来没想过，哪怕最厌恶莫裕辉的那几年，他都没想过……
楚擎徒劳地摇晃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可那人始终不曾有过反应，完完全全任楚擎摆弄，此时的他多希望这个男人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反抗他，推开他……
可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哥，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才一直不醒过来，但是没关系的，我不怪你，等你醒了，我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让你生气了，好不好？
你要是再不醒啊，晴儿那孩子该担心坏了，她特别想你，你不是还想看着她长大成人组建家庭吗？你要是就这样丢下她，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开心了，你真的舍得吗？”
楚擎蹲在角落压抑地抽泣着，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晶莹的泪珠从男人的眼角滴落，最后消失不见……
“小擎，别哭，也别难过，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可是，楚擎又怎么会听到这些话呢？他不会知道莫裕辉有多在意他，更不会听到男人灵魂深处绝望的呼唤，他只知道他深爱的男人即将离他而去，而他却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