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梦醒时分
莫裕辉终究还是离开了，自从他死后，楚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还是会跟孩子们说说笑笑，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莫裕辉的离世，仿佛把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抽干了。
他知道那人喜欢鸢尾花，所以，他辞去了母校教授的职务，开始一心一意当起了花匠，他把那片鸢尾花田打理地特别好，好像只要这片花田还在，那个男人也还在……
每天清晨，楚擎都会来到那片鸢尾花田，坐在田边，静静地看一会儿那些盛开的花朵，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它们是莫裕辉留下的唯一痕迹，就像他的爱一样，持久而坚韧……
每当微风吹过，一片片紫色的鸢尾花随风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楚擎知道，那是莫裕辉的气息，是他透过风给自己传递的永恒的思念……
他在鸢尾花田旁边搭起了一个小木屋，这是莫裕辉曾经教过的，楚擎就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白天，他会在花田边的小径上散步，看着那些鸢尾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会在夜晚的月光下，独自坐在小木屋的窗边，看着窗外的鸢尾花田，听着夜晚的虫鸣，不禁想起自己和莫裕辉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那些温馨的时刻，那些甜蜜或者痛苦的回忆。
与那人在一起的日子，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幸福，那些笑声、那些话语、那些温暖的拥抱，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他仍然能感觉到莫裕辉的存在。
尽管他自己的生活已经因为那人的离世失去了色彩，但楚擎知道，他不能让莫裕辉的生活也失去色彩。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纪念他，让他知道，他虽然离开了，但他们之间的爱永远不会消失。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间楚擎也成了小老头了，人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性格却越来越沉稳，仿佛和曾经的莫裕辉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总是过于严肃，尤其是面对那片鸢尾花田的时候，脾气尤为古怪。
莫闻瑾知道，自己这个跳脱的小爸爸已经把自己逐渐活成了父亲的模样……
有一年，莫闻瑾的小儿子和朋友们打闹不小心踩到了几株鸢尾花，楚擎知道后甚至被气到住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自己的孙子说话。
小孩子不懂事，更不知道那些过往，只知道一向宠自己的小爷爷竟然为了几株鸢尾花和自己生气，有些委屈地和爸爸诉苦，结果这一次，就连爸爸都在埋怨自己。
“你啊，你可是闯大祸了，你可知道，那片鸢尾花田是谁种下的吗？那是你爷爷当年亲手种下的，后来你爷爷去世了，你小爷爷就是靠这些花撑过来的，这花田里的每株花，都是你爷爷的心血啊！”
年幼时的孩子此时才知道，原来那片花田这么重要……
岁月流转，季节更迭，年迈的楚擎最后在这片莫裕辉留下的鸢尾花田中结束了自己孤苦的一生，当微风吹过，鸢尾随风摇曳，想来该是故人归来吧……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楚擎猛地被惊醒，他打量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逐渐清醒过来，脑海中还残留着混沌的记忆。
这个房间的布局，不就是多年前自己和莫裕辉住的公寓吗？可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像是要印证什么猜测，他连滚带爬地跑进卫生间，看着镜中仍然年轻的面容，一抹兴奋一闪而过，是了，反正他之前就是穿越回去的，那现在又穿越回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男人，也还活着呢……
他有些激动地跑出房门，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男人，沈炎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犯怵，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楚擎，你，你没事吧，莫总已经走了，你还是得尽快走出来啊”
楚擎有些震惊地看着沈炎，眼底有些惊恐
“你，你怎么会来我家的？”
“不是吧，楚大少，你还真的疯了啊，我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你喝醉了，是我把你送回来的，你睡了三天了，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把你送医院了”
“你是说，我睡了三天？！”
楚擎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才三天呢？他明明和那人过完了一生啊，怎么会才三天……
他着急地闯进那人的书房，凭着记忆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被撕掉的毕业合照，没有结婚证，没有全家福，什么都没有……
楚擎顿时瘫软在地上，眼底尽是绝望，得到又失去的痛苦，远远比从未得到来得更强烈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这怎么会是梦呢？怎么会呢？”
突然，楚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对了，法华寺的那个大师，一定知道什么。想到这，他打起精神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这一次，他一定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看着眼前的三千级台阶，楚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苍白的脸上始终温润含笑的男人，这座寺庙，他怎么可能不熟悉呢？过去的20多年，他每年都会来给那人求平安符的……
当他好不容易来到主殿，却发现这些和尚都不认识自己，他有些着急了
“不是，师父，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没见过我吗？！”
门口的和尚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楚擎放开了抓住和尚的手，自嘲的笑笑，也许自己是真的像沈炎说的那样疯了吧，为难一个和尚做什么……
“小师父，你知道了悟大师在哪儿吗？”
“你找我师父吗，不过他现在身子不好，已经很久不见客了”
闻言，楚擎的眼中溢满深深的绝望
“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去见见大师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
或许是楚擎眼中强烈的悲伤让他动容，他还是点头答应，把楚擎带进了了悟住的院子。
擎来到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门扉，紧绷着神经，走进了这座久违的院落。
落叶被秋风吹拂，飘落在他的脚下，每一片叶子都仿佛带着岁月的哀愁。院落的一角，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树下的石桌旁，一位身着僧袍的老人正低头打坐。
楚擎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者，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老者便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一切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顿了顿，随即又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命运并非由你自己决定。有些事情，你无法掌控。
若你执意追根究底，我当然也没有阻碍你的权利，先坐下喝口清茶吧，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一切的，别着急”
楚擎此时虽然心里很慌，但看到了悟洞悉一切的眼神，心里笃定他一定是知道内情的，还是听话的端起石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
“大师，我现在茶也喝了，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了悟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再次闭上眼睛，楚擎只能耐着性子等在原地，渐渐的，他只觉得四周的景象有些模糊，脑海中的思绪愈发凌乱，眼皮沉重地抬都抬不起来，最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耳边阵阵梵音将他唤醒，他再次看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他虔诚地跪在佛像前，似乎是在求着什么，楚擎突然记起来了，这个场景他见到过，就在莫裕辉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他来找大师，结果莫名其妙睡着，在梦里，他就见到过这个身影……
只是，上一次，他未曾看清楚这人的真实模样，而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这个拖着破败身子向佛祖请愿的男人，正是让他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莫裕辉……
终于再次看到男人苍白的容颜，楚擎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正想上前抱住那个男人，可是他却转瞬消散开来，楚擎徒劳地抓着周围的空气，带着强烈的哀伤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不用了悟说，楚擎也猜到了自己之所以能够穿越的真相，是莫裕辉临死前的执念让他回溯了时空，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求来的，原来冥冥之中从头到尾，都只是那个男人在帮他……
只是。万事万物的发展皆有其规律，像穿越这种事情真的不能以常理推断，那人到底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了悟见时机成熟，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给楚擎
“这是他留给你的，看了你就明白了”
得知这是莫裕辉专门留给自己的，楚擎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在看到信上内容的那一瞬间，他立马绷不住了
“不，怎么可能，这不是梦，这肯定不是梦，明明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啊！我明明跟他过完了一生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呢？”
楚擎的眼泪滑落在那封信上，他颤抖着双手，试图抹去眼泪，但更多的泪水却涌了出来。
“楚施主，缘起则生，缘落则灭，瞬间与永恒并没有很清晰的界限，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执念而已，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楚擎其实听不懂眼前的老者在说什么，他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痛苦之中
“楚施主，走出来吧，他不会希望你一直痛苦的，他对你的爱，想必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我佛慈悲，真心相爱的人是不会错过的，把命运交给上天吧，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楚擎抬头对上了悟清明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个笑
“多谢大师，我懂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和他的爱都不会改变，感谢我佛慈悲，愿意为我这个没心没肺的愚人造下这场幸福的梦，我会等他，一直等他，等他再回到我的身边……”
见楚擎终于想通，了悟也点了点头，微微笑着。
“大师，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想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闻言，了悟缓缓地抬头看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山峦，目光悠远而绵长
“我这一生阅人无数，唯独他让我印象深刻，他极端坚韧却又极端脆弱，他可以忍受来自身体的病痛折磨，而关于你的事，他却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所以，他来求我。
至于代价，我想，他已经为你付出了很多，这份代价便是你们二人刻骨铭心的爱意，只要这份爱存在，你们终会重逢，
时间，故事，尘世间悄然流动的一切，都会在最后一刻首尾相接，在你走向那个人的路上，也许会有很多困难，但只要你坚信这是对的方向，那一切都会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