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房里只剩下谈逸冉和这个面生的同桌。
他直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目光掠过他英俊但略显青涩的脸,看向他胸前那片血迹。
这个人似乎有什么魔力,明明长得很高大,存在感却很低,旁人在的时候,似乎没人会注意到他。
“谢谢你,”谈逸冉好奇地和他搭话,“我叫谈逸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木讷地看他一眼,扯了扯被弄脏的衣服,“殷朔年。”
“哦,殷朔年。”
“你别怕我呀,我不会随便打人的,”他努力找些话题,“谁让那人说话那么难听,骚扰我也不道歉,还骂什么‘娘炮’……”
殷朔年没什么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谈逸冉聊到一半,又说不出话了。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半晌,殷朔年忽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把一个蓝色的皮筋扒下来。
“你的,”他递给谈逸冉,“刚才你躺着的时候……头发散了。”
谈逸冉道过谢,重新将一头长发扎了起来,在脑后束了一个低马尾。
上课铃响了,殷朔年往门外看了一眼,问谈逸冉:
“回去上课吗?”
“上课?”
谈逸冉内心百般抗拒,即刻就往床头一躺,皱着眉头直吸气。
去不去上课都是睡觉,还不如在这儿睡呢。
他扶着额头,耳边的碎发落下来,整个人罩在宽大的蓝白色校服里,长长的校裤挽到膝盖以上,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小腿。
“不去,”他双手摁着伤口,装出一副病殃殃的可怜模样,“疼死了,走不动,你先去吧。”
殷朔年却很执着,“不行,医生说你晕血很严重,让我陪着你。”
“不用你陪。”谈逸冉只想让他赶紧走。
“用的。”殷朔年毫不动摇。
谈逸冉哭笑不得,便道:“那你背我回去吗?”
他本是打趣一句,却没想到坐在床边的少年沉吟半晌,突然俯身在床沿蹲下了。
“上来吧。”
殷朔年背对着他,回过头说。
少年人像抽条的树,像个成熟的男人那样,脊背已经开始变得宽厚。
殷朔年脱掉了沾血的里衣,只贴身穿一件外套,把衣领拉到下巴。他的头发理得很短,臂力很好,手掌干燥温暖,后颈处能闻到硫磺皂的味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实人。
谈逸冉满脸尴尬地贴着他的背,在走廊里一众议论纷纷中,被背回了教室。
隔壁班的学生见殷朔年背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激动地在边上起哄。
谈逸冉羞愤死了,万般后悔刚才开的玩笑话,只好把脸紧紧埋在殷朔年的校服里。
在他们相处的八年里,殷朔年背了他无数次。
体育课考试完,谈逸冉仗着叫了他几声哥,殷朔年便把他背回教室;大学里,谈逸冉骑在殷朔年背上,笑闹着咬他的耳朵,在夜深人静的林荫道上玩闹。
后来同居了,谈逸冉常常在出差回来后精疲力尽,也是殷朔年轻柔地将他背到床上,给他解开衣扣,一如初见时那样。
弥留之际,当初那些根本不在意的事情,全都涌入脑海。
他不甘于还未获得成就的职业生涯,也想念多年未见的父母。
但同时,他惊讶于自己居然异常想念殷朔年。
真是自讨苦吃,为什么要留恋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谈逸冉想。
高烧使他的意识变得极其混乱,朦胧间,他忽然觉得浑身一轻,后背从冰凉的石头上离开。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洞外白光泛起,被眼前人的肩膀遮蔽了大半。
又是一个清晨了。
谈逸冉稍微侧过脸,贴上温热的脊背。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来者的声音却不像记忆中那样青涩。
“别动。”
殷朔年低沉的声音响起,就像在梦中那样,将他背起来。
你来干什么?
谈逸冉想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殷朔年什么也没说,他背着谈逸冉,单膝跪在洞穴的角落里,捡起地上的石头,在岩壁上划下第七条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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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照顾
一月七日。
海岸线上浮现出粉白色的朝霞,一个身影赤脚走过海浪翻滚的沙滩,背上的男人盖着风衣,泛红的脸颊被缕缕发丝遮掩,面容苍白。
殷朔年双眼熬得通红,手掌上全是血泡。
谈逸冉已经病得浑浑噩噩,沉默地靠着他的肩膀,两条胳膊虚虚环着脖颈,异常的乖顺。
殷朔年攥紧了他的手臂,小心拨开丛林中肆意生长的横枝。
冷淡的光落在谈逸冉滚烫的脸上,他闭着眼,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
“……看我这样,”他顺了口气,发出了极其沙哑的声音,“你开心了?”
殷朔年不理会他,艰难地往溪流的方向去。
他一直待在废弃的营地里,借着月光生火,已经两晚没合眼了。
制作工具,生火,失败,重来。他反反复复地尝试,一刻未曾停下。
昨晚他冒险进入丛林中寻找合适的木材,却不巧引来了那群野狗,于是生火的进度又被一再拖延。
他知道谈逸冉病得很重,正是因此,才一刻不敢停下。只有成功将火升起来,谈逸冉的病才能缓解,他们也能安全地住在营地里,彻底地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