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陈牧:今东宫简陋,寡人欲营之,可乎?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克俭节用,实弘道之源;崇侈恣情,乃败德之本。是以凌云概日,戎人于是致讥;峻宇雕墙,《夏书》以之作诫。昔赵盾匡晋,吕望师周,或劝之以节财,或谏之以厚敛。莫不尽忠以佐国,竭诚以奉君,欲使茂实播于无穷,裨益于国家耳,且今日东宫,唐时营建,睹之者尚讥其侈,见之者犹叹甚华。何容于此中更有修造,财帛日费,土木不停,何益于国?愿大王察之。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知过矣。
陈牧:近来大臣上书谏者少,赞誉寡人者多,何也?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非无忠臣贤佐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无假敢于人,而忠臣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故明君寤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谨受教。
陈牧:寡人读晋史,见何曾讥武帝偷惰,知天下将乱,何其明也!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何曾讥武帝偷惰,取过目前,不为远虑,知天下将乱,子孙必与其忧,何其明也!然身为宰相,知其君之过,不以告而私语于家,非社稷之臣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谨受教。
陈牧:今天下尚浮华,寡人甚忧之,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臣以为,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魏晋是也,先帝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世之质文,随教而变。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讲趣,不由典谟。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请罢退之!愿大王察之。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谨受教。
陈牧:蜀王数从汉中入寇,寡人欲由斜谷伐之,诸将数道并进,期以大克,先生以为如何?
萧凡:臣以为,昔魏武帝曹操,至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愿大王屯田关西,疲敌于汉中,我无粮草之忧,敌须千里馈粮,虽诸葛复生,无能为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谨受教。
陈牧:寡人愿闻,君子何以自进?先生教我。
萧凡:臣以为,见善,必以自存也,见不善,必以自省也,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虽欲无进,得乎哉?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