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放弃治疗了
而霍胤然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深而无力，带着一股难以置信。
这些话一点也不像是杀伐果决的薄景深说出来的。
但这都是真的，薄景深那么冷酷自负的一个人，在这一刻为了沈凝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冷厉和锋芒。
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他是在最后一刻才明白的。
明明在早一点之前，他就可以对沈凝好一些的，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着自私的占有，而不管沈凝的意愿。
等他明白了个中道理，沈凝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了。
亲口告诉霍胤然他要打算放弃了，他比任何人都要不舍。
他对沈凝的心，不比霍胤然少一分。
“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都希望你认真的考虑一下。不要再逼她了，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吧。最后的时间要留给她，我放弃了，你就当作我是一个懦夫吧。”
薄景深又怔怔地道。
他的手还没洗，上面还有模糊的血红。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可他一看到自己的手，就会想到沈凝濒危吐血的时候。
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她很难受。
说完这些话，他就打起精神往外走了。
至于霍胤然要如何抉择，那是霍胤然的选择了。
他得去接佑安。
她虽说没有明说，但也一定是想见佑安的。
他喜欢佑安这个名字，他本来以为沈凝恨他，厌弃他，连带着他们的孩子她也是排斥的。
但他听到了那些话，那些剖心的话，他忽然就觉得……佑安这个名字，是沈凝给孩子所有的，全部的爱。
……
见完薄景深，霍胤然压下了凌乱的心绪，来到了沈凝的病房外。
她之前是又出了一次状况，抢救过来没一会就慢慢地醒来了。
霍胤然推着轮椅进去，张开嘴唇，声音还没发出来。
一道眷恋而充满柔情的目光，登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顺着视线看过去，霍胤然望入了她的瞳孔里。
深情又不舍。
那是明晃晃的欢喜和眷恋。
这是沈凝对霍九的。
霍胤然伸出宽厚修长的手掌将她的手轻轻覆住。
他将肌肤间的温度，都尽数传递给她。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两人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独处时光。
“你来了。”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沈凝，她气若游丝。
霍胤然抓紧她的手，他也在颤抖，但力道不敢用大了，怕弄疼了她。
“小九哥哥。”
她如同往日一样，眷恋地看着他。
霍胤然喉咙一梗，有千万言语想要诉说，最终都只能隐忍下去。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用轻松的语气和她聊天。
“今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这几天在医院里你一定都闷坏了，我带你回蓉城好不好？我还想带你回我们当初相遇的孤儿院看看，你想去吗？”
他紧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薄景深说得对。
她太痛苦了。
如果这么痛苦的活着，只是为了让他们心里好过一点。
那他也想明白了。
放手了。
终结这种痛苦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啊。”沈凝发自内心地笑了，恬淡又温和。
她又说，“只要和小九哥哥在一起，不管去哪里。”
她用力的喘息了一下，“我觉得去哪里都好。”
本就不需要再验证的话，让霍胤然的眼眶一湿。
他抚摸着她的脸，“沈凝，你为什么这么傻呢？如果我是真的不打算回来找你，如果我真的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这样的惦念我，不是……一切都白费了吗？”
她唇边绽放开笑容，轻声回答，“怎么会呢？”
“小九哥哥怎么会不好呢？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人，那个时候其实你冷着脸，又阴冷孤僻，没什么孩子敢接触你。我也怕你，直到……你坐在轮椅上发呆，你的腿再流血，我大着胆子递给你了一颗糖，从那以后，我就不怕你了。”
霍九和小结巴的开始来源是一颗糖，橘子味的水果糖。
至今都是霍胤然喜欢的东西。
人的大脑只能容纳得下那么多记忆，但沈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天和霍九初次见面的模样。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她还是记得清楚。
霍胤然埋着头，过了好几分钟，才扯开嘴角，苦涩地道：“当初……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会不会就不是今天的结果了？”
他的声音渐渐地嘶哑下去。
可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不相遇是不是沈凝就不会得癌症。
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她如果没有遇见他，那她就不会死心塌地的要等他，这样的情况被薄家收养，薄景深也是不会亏待她的。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他宁愿抹掉自己心底那些美好的记忆，也要她活下去。
可老天爷没有给他这个选择。
沈凝勾起嘴角，笑容温柔，“小九哥哥，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怎么还开始后悔了呢？”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从不后悔和你相遇。在那样阴暗困苦的日子里，有人陪着我，我很……高兴。”
“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都笑话我是结巴，多大年纪了话都说不清楚。你是唯一一个，肯听我把话说完的人。他们都叫我小结巴，可只有你……让我觉得，你没有讽刺我。”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霍胤然就是唯一的光束。
她安慰他，“不要再说什么丧气话了，你说带我回蓉城，我很高兴。可我的身体……能行吗？”
她脸上再度写满了失落，“我很想回去看看。”
但她的身体真的不适合长途奔波，飞机就更不行了。
沈凝已经看透了生死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但她还是希望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这些都交给我。”
他松开她的手，在她的眼部，轻轻地吻了下去。
“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别难过，你的所有心愿小九哥哥都会为你达成的。”
沈凝红着眼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心愿了。”
“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哪怕是……没有我。”
不仅说的是他，还有她的父亲。
她其实也觉察到了什么了，小九哥哥突然说回蓉城，是不是……她的身体根本就没必要继续在医院了呢？
其实这样也很好，她也想解脱了，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宁愿自然死去。
她不觉得害怕，因为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也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
霍胤然要带沈凝出院，还找来了医疗团队，以保证沈凝坐车回蓉城这段路的安全。
开车只需要一天。
但对沈凝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体验。
这个消息是所有人都反对的，尤其是景峥最为激烈。
这也是为什么薄景深没有和景峥商量，反而选择了霍胤然。
薄景深要是说放弃治疗了，只怕景峥会恨死他的。
只有霍胤然来说，才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沈凝的日子就这两天了，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多，苏妩在国外连电影都没有杀青，她就抛下了剧组，一个人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
苏妩也是哭成了泪人，但在沈凝的面前，她什么都不敢说，一滴泪都不敢落。
最后，苏妩也决定陪着沈凝走完最后的时间。
霍胤然和她一起带着沈凝回蓉城。
大约是都不对特效药抱着任何希望了，所以沈凝知道自己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她临走之前，还强撑着精神和景峥说了好大一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