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你看看我
霍胤然心中有东西在破碎。
他眼眶骤然就是一湿，喉咙动了动，身体就和被什么烫着了似的。
她还认得他。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再叫他不要走了。
他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颤抖着伸出手，本想给予她自己的力量和温度，可一听说她的手指都被人全部折断了。
他想碰她，都不敢了。
沈凝哭得厉害，眼泪无声地流淌出来，她眼神却始终不肯从霍胤然的脸上移开一分。
她如同在梦里。
“小九哥哥……你别走了。我一直都在等你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以为我的小九哥哥不要我了，可我又很确定。谁都可能舍弃我，但是小九哥哥不会不要我。”
“我已经折了一千只千纸鹤了，老天爷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愿，所以……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小九哥哥了。”
就算这是在梦里，她也希望自己一直这样沉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她之前在火场即便是被霍胤然救了，她也不知道他就是自己曾经忘记的霍九。
等她把过去都记起来了，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他了。
她又被薄景深催眠了。
她再一次的忘记了霍九，她真的不想要再忘记了。
她要记得他，一辈子都记得他。
霍胤然的心理防线在不断地崩溃，他艰难地俯下身，苍白的唇瓣贴着她毫无血色的额头。
她破碎不堪，他的触碰只会加剧她的疼痛。
所以现在只能这样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声音更是哑，但还带着几分释怀的笑意。
“傻不傻？”
他就那么抵着她，很轻很轻地说，“我就是你的霍九啊。我是你的小九哥哥，我回来了。这不是你在做梦，我是真的回来了。”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真的，我是霍九。”
“小结巴。”
他哽咽，愈发温柔的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找了我这么久，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原谅我，我没有回来找你。我只是觉得……你在薄家更安全。跟着我，只会刀光剑影。我不想拖累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受伤。”
“所以我私心的以为，在薄家你会过得很好的。至少比跟着我要好，我错了。小九哥哥错了，别哭，以后即便是天塌下来了，霍九也会为你顶着。”
“对不起……”
此时此刻，霍胤然把自己的隐忍和苦衷，都全部说了出来。
他必须要她重燃起和病魔抗争的心。
他要她坚持下去啊。
沈凝的呼吸放轻了，抬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她眼底带着缱绻和思念，泪水冲了出来。
“小九……哥哥？”
“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吗？你真的……没有抛弃我吗？”
霍胤然很坚定的告诉她。
“我从没有想过丢下你。”
“之前是我自以为是，我以为……薄景深会比我做得更好。可我现在想明白了，除了我，谁还能全心全意的守候小结巴呢？不需要你等我了，我一直就在。”
沈凝浑身一颤，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她满心的灰暗和痛苦，此刻都盛开出了一捧花。
“真的……吗？”
她不仅没有死，霍九也回来了。
这不是梦啊。
霍胤然疼惜道，“是真的，我就在你眼前。”
“别哭，你不会有事的。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凝久久说不出来话，泪水爬满了一张脸，她吃力的呼吸，心口被他的话戳到生疼。
她抽动手指，想摸一摸他的脸，动不了。
她一点都动不了。
沈凝的眼眸里染上了血色，苦涩的笑着，“我以为……我在做梦。”
有所觉察她要做什么，霍胤然小心翼翼的拿起她软弱无力的手，慢慢地贴上了自己的脸。
他唇瓣抿得紧紧的，满是忐忑和希冀地说：“感觉到了吗？我不是假的，我是有温度的。”
“我就是你的霍九。”
不太能够感觉到，但沈凝不想让他失望。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小九哥哥……我的父亲他，其实——”
她突然想到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立刻就又急了。
霍胤然温声，“你不用说，我们什么都知道了。”
他抚着她的手指，“你在抢救的这些天就是师父一直守着你的，他已经知道了，你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景小姐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答应我，你要活着。”
“为了我，不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你要撑下去。”
“霍九不能没有小结巴，你说过无人爱我，无人做我的家人，你会一直陪着我，你不能言而无信。”
霍胤然鲜少有如此动情的时候，可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病弱残
破的沈凝。
他的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蔓开在了眼角。
身上那一股冷厉气息，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沈凝怔然看着，喉咙里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发出呜咽。
他在笑，沈凝看出了他眼底的压抑和疼痛。
他在克制。
她心口如同被什么东西拉扯开一个大洞。
沈凝含糊不清地说：“好。”
她用力点头。
她会为了霍九撑下去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和他相认的这一天。
她怎么能不撑着和他多相处几天呢？虽说她已经明确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那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来自于来灵魂的痛苦。
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她还有这么多爱她的人了。
她怎么能走呢？
她想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沈凝还是依依不舍的，她只有在望着他时，眼睛才会变得很亮。
“明天我又来看你，好不好？”
“别放弃，只要有一点希望，你就不要放弃。”
“知道吗？”
他还是不放心她，如果可以，他就想这么一直陪着她。
沈凝含笑点头。
他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即便是沈凝在笑，但他还是难受。
他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
走之前，霍胤然头一次主动了，在她的额头印下深深地一吻。
所有的深情，所有的隐忍，都尽数给她。
她闭上眼睛，嘴角翘起来。
她柔声叫他，“小九哥哥……”
每一个字，沙哑的声音带着炽热，在无形之中可以灼痛霍胤然的心。
沈凝没清醒一会，就又沉睡了过去，每天吃的止痛药太多了，她经常都是在昏睡，所以身体更是不能离开重症监护室。
但沈凝心头也有了期盼，第二天来看她的人不是霍胤然。
是景峥。
大叔。
景峥一进来，看到她苏醒了，他站在门口怎么都不敢过来了，眼睛变得滚烫。
守了沈凝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在沈凝清醒的时候和她对视。
那双眼睛，好似月明在望着他。
景峥眼前一黑，熟悉的记忆翻涌而来，他脸色煞白，心口疼得都要麻木了。
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趔趄着。
千言万语拥挤在胸腔，翻来覆去的，最后他艰涩地问：“还痛吗？”
本该是这个世上最亲的父女，但他们对彼此都是陌生的。
所以就连开场白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女儿？
心宁？
景峥发现他对着那一双眼睛，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凝心脏狂跳，认真地看着景峥，眼底没有怨怼，只有欢愉和欣喜。
这就是她的父亲。
是她的亲生父亲。
原来，她的亲生父亲是这个样子的。
沈凝又哭又笑，摇头：“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