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她还活着
霍司绝欲言又止，心口震颤不已。
顶着霍胤然逐渐冷厉的眼神，他先垂头丧气了，“没事了。”
“那个专家也不知道脾气好不好，要是不愿意……”
“你得做好万全之策。”
霍司绝想，再多的解释都不如霍胤然自己去见，去见到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霍胤然和初韫两母子之间的事，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即便是他现在告诉霍胤然，霍胤然也不会选择逃避的。
与其如此，不如让霍胤然自己去面对。
“恩。”
霍胤然捏了捏眉心，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要去见那位救命的专家，霍胤然一向对一切事物都是了然于心的，可他如今却也有一些不安和忐忑。
这位专家脾气古怪他不是不知道，否则就不会这么久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了。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只是担心，沈凝等不了这么久。
他必须救沈凝。
薄景深的脸色也很沉重，两人倒没了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起坐车到了会面的酒店。
会面的地方是定在专家居住的酒店包厢里的，霍胤然也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克制隐忍着，一路到了包厢门口。
最先来的不是那位专家，而是专家的助理。
助理的态度比较公式化，“霍先生，我们医生在医院那边出了一点状况，您若是有耐心，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不知道是不是下马威，但霍胤然也没有选择退缩。
他和薄景深一起进去落座。
不知道等了多久，茶都喝了一杯又一杯了，两人还是很镇静。
这个紧要关头，容不得他们冲动急躁。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门外才传来了响动声。
还有助理在说话，“初医生，彤彤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要住院治疗。”
“咯吱。”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推开，穿着大衣的初韫和助理一起走进来。
那一刹，光线都倾泻到了她的身上，光亮将她鬓边的白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初韫，五十多岁了，身体保养得很好，脸上有了些许皱纹，但不显老，因为保养得当。
她很严肃，一张脸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肃感。
然而。
当霍胤然看到她那一刻，心跳骤然就停住。
四目相对。
霍胤然下意识的握紧了茶杯，手指节泛白，俊美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他失了神一般，怔愣在那。
随着初韫的缓缓走来，脑海里被尘封的记忆开始唤醒。
是不是他看错了？这个所谓的专家，怎么会那么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
不能说是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他想她了，她的照片一直随身携带。
所以，哪怕是年轻时候的照片，霍胤然看到年老的初韫，也一眼就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您是……”
霍胤然声音都在发颤。
有个念头划过脑海，狂风暴雨似的，全部都爆发了。
她的面容，早就被他自己植入了脑海里了。
初韫看着却比霍胤然要淡定太多，脸上的严肃没有褪去半分。
她甚至毫无感情地打量着霍胤然，眼中只有审视和探究。
“霍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的初医生，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初医生吗？”
一边的助理多嘴说了一句。
初。
初医生。
代号c。
天崩地裂间，霍胤然突然就联想到了什么。
他眼底的波澜壮阔终于压不下去了，索性是坐在轮椅上的，否则他要起身问她到底是谁。
“你是……初医生？”
“您姓初？”
霍胤然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那么擅长隐忍的他，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次还是助理回答：“霍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初医生，她自然是姓初的。”
从头到尾，初韫没有说话，坐下去之后，就端起茶杯喝茶。
霍胤然怔怔望着她，眼神陌生而熟悉。
他仿佛陷入了黑暗的淤泥里，透不过气的窒息感，不断地吞没了他。
他沉缓吐出一句话：“是你吗？”
带着希望，带着忐忑和不安，带着许多未知的，晦涩的情绪。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霍胤然在说什么。
可初韫却点了点头，没什么语气的承认了。
“是我。”
她答得很坚决而淡然，也是那么的无所谓。
只有两个字，再次将霍胤然定在那里。
他微微偏头，眉头一点点的皱紧，唇瓣也变得和白纸一般，仿佛在隐忍着一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他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耳畔安静得可怕。
初韫冷淡：“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一些事想和霍先生单独谈一谈。”
她疏离的称呼为他为霍先生，有着几分老态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柔情。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都还是退了出去
。
薄景深多看了霍胤然几眼。
也什么都没说，跟着一起出去了。
霍胤然胸口堵得慌，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淡然。
他看着初韫，这个本该是他在世上最亲的母亲。
他忽然就红了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压抑不住了。
他的目光很凉薄。
短短一瞬间，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
他忽然懂了霍司绝的吞吞吐吐了，霍司绝为什么要他想好对策。
其实，是想侧面告诉他，这个找了那么久的专家。
她不是别人。
她是初韫。
是他的亲生母亲。
大约是这太震撼了，他的大脑也有些迟钝了，所以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早就在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人还活着，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眼前景色恍惚，霍胤然听到自己用很沙哑的声音问。
“初韫……”
“您是初韫？”
“是。”她仍旧答应了。
霍胤然想问些什么，脑子里涌入了很多很多的问题，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忽然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在她没有承认以前，他都以为是自己魔怔了。
他时时刻刻不再惦记着自己的母亲。
很想很想。
所以才能在她老去的时候出现，他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她的五官是没有变化的。
只是变老了而已。
谁都会老。
霍胤然很想克制自己，但胸口剧烈起伏，手都在抖。
他张开嘴，喉咙紧涩：“您……没有死。”
初韫：“没有。”
她没有更多的话了，言简意赅的。
即便是她看出来了他有多想知道这些年的经历，可她仍旧保持着沉默。
霍胤然已经压不住心脏的刺疼了。
他声音更嘶哑：“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近乎语无伦次，那么温柔强大的一个人，在初韫的面前依旧是一个孩子。
可这个时候，他宁愿她否认，她不是初韫。
他只是认错人了。
这样就不会这么的痛苦了。
他不是埋怨母亲，他不敢，母亲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只是有些难过，为什么母亲明明还活着，在他在霍家如履薄薄，寄人篱下的时候。
她不回来带他走呢？哪怕是……回来看他一次也好啊。
为什么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却选择对他这个儿子视而不见？
她知道他在霍家，他做梦都想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现在却不是他想要的了。
他一人背负了霍震所有的恨意，即便是初蓉也对他好。
可他不敢接受那份好，那份母爱。
他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的母亲，但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是他的母亲，早就用假死来放弃他了。
他母亲没有死，她只是……不要他而已。
霍胤然的眼睛越来越红，如鲠在喉。
初韫却闭了闭眼，绝口不提当年的那些过去。
她垂下眼，看着茶杯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思绪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