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挫骨扬灰
景峥垂下眼。
他大约是觉察到了什么，即便没有继承景氏，可他依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洞悉一切，所以看到景心慈的异样和绝望，他甚至有些不安。
“心慈……你这是做什么？”他的语气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景心慈佝偻着背，跪在那里，眼底染上了鲜艳的血红。
她唇瓣颤动，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
“大伯。”
她只是叫了一声，眼泪就又滚了出来，喉咙里发出沉重而破碎的呜咽声，气息不稳。
景峥就那么看着她。
“到底……怎么了？”他加重了语气，手指尖不由自主的攥紧。
景心慈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不敢面对大伯的双眼。
她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出来所知道的一切。
无耻。
她母亲无耻。
她更无耻。
她母亲害得大伯母死了都得不到贞洁，更是害得他们的女儿流落在外，现在还害心宁躺在抢救室里。
她要怎么告诉大伯，她母亲做出来的这些狠毒之事？
每一个字都是大伯这些年的痛彻心扉的原因。
“说话。”
景峥皱起眉头，不怒自威。
景心慈再次睁开眼，她停顿了许久，才气息微弱地说。
“大伯，沈凝病危，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宁晴不是你的女儿，是一个假的，是我母亲为了怕当年所做的东窗事发，所以她找来骗你的。大伯……沈凝才是你和大伯母的女儿。”
她视死如归，一鼓作气将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更是不顾景峥骇然震惊的表情，把当年篡改亲子鉴定那些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说得格外的清楚，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声声泣血。
景心慈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眼泪爬满了一张脸。
她说完之后。
偌大的走廊里，在这深夜里陷入了漫长的死寂里。
周围的空气都顿时降低到了冰点。
景峥在这一刻僵硬成了一座石雕，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他几乎石化。
不可置信，震惊。
他甚至觉得是景心慈疯了，他的大侄女一向聪明灵敏，现在看着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为什么……
会说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你……说什么？”他仿佛没听到，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男人僵硬冷淡的脸上，是那种撕裂的惊恐。
景心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绝望地磕头！
“大伯！”
“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我和母亲都太无耻了，是我们造成了你和姐姐今日的生离死别，如果不是我母亲妒忌大伯母，篡改了姐姐和你的亲子鉴定，奶奶不会愤怒之下将姐姐送走，让你和姐姐分开了这么多年……”
“大伯，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拿到了所有的证据。这次我母亲和宁晴一起动手要把姐姐害死，就是因为……她害怕了，她怕姐姐回到景家之后，会抢走我的未婚夫，母亲做这一切是为了我。我是罪魁祸首！姐姐如果有什么不幸，我会一命换一命！大伯，我不求您原谅，二十多年的分别之苦，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话。”
“我只是……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大伯。”
她不能和母亲同流合污，她从小就是爷爷的希望。
是她的，她不争也是她的，不是她的，她就算争得头破血流也不是她的。
何况一个胤然呢？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只是会失去胤然，但是沈凝会失去的却是一条命。
这能相提并论吗？
根本就不可以！
话音落下。
刹那间。
天崩地裂，一字一字的，如同从天而降的巨石，将他整个人都砸成了粉末。
景峥胸膛深处的心脏，泛起了细密的尖锐的疼痛，他难以置信的大吼出声：“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话语，转瞬就要被风声撕裂。
“沈凝才是我的亲生女儿？！”他热泪盈眶，疼痛蔓延到了全身的骨头和神经。
他站不稳，趔趄间险些栽倒在地，单手扶住冰冷的墙壁，他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变得很陌生，很可怕。
若论起老二媳妇和心慈，他更是无条件的相信心慈。
这个侄女在商场的风评很好，为人公正识大体。
他父亲当初会选择心慈，也就是因为心慈不会偏颇任何人，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家族里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是为家族谋划利益。
比起目光短浅的老二媳妇，心慈……好得太多太多了。
可是景峥怎么敢相信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心慈……”他不敢眨眼，声音沙哑得可怕，“你编排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景心慈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可我先是景家的董事长，而后才是……我母亲的女儿。”
“大伯，你也是景家的一份子，我既然知道了一切的前因后
果，我怎么也不可能和我母亲一样隐瞒这些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我母亲做错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法律不会因为她是谁而饶恕她，她犯法的证据我已经派人去收集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用到大伯你的手里。”
“大伯，景家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已经让他痛苦了二十多年了，难道现在还要知而不报，让沈凝孤苦无依的死去吗？
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她知耻而懂仁义。
她有大是大非。
景峥没有说话，眼神移到了抢救室的门上。
红灯闪烁着，表示抢救还在进行中。
他就那么看着，眼神是别人看不懂的复杂而沉重，甚至还有很多的情绪在沉淀。
最终。
他笔直的身形开始崩塌，好似承受不住这压力，一点点的崩溃。
他脸上的痛苦狰狞得像是要吞噬了世间所有的一切，五脏六腑都被狠狠地捏住，痛得他浑身发颤。
他听到了很多，但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他脑海空白一片。
可不知道怎么了，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衣衫攥成一团，手指节近乎断裂。
他心如刀割。
他好像想到了初次见到沈凝的模样，戴着口罩，她一眼看过来。
他为什么会激动如狂！
如见故人。
她不是故人，她是……他的血脉，她是他的女儿。
她才是……他和月明真正的女儿啊。
他一直以为老二媳妇只是妒忌心强了一点，可从没想过，老二媳妇会胆大妄为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居然敢在他因为月明之死而颓废的时候，暗地里栽赃月明不守妇道。
她篡改了亲子鉴定。
所以……
他的女儿，被她们硬生生的从他身边夺走。
他原来以为只是不是一个好父亲，宁晴回来以后，他终于可以补偿她了。
但是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这个女儿是假的。
假女儿被他捧在手掌心，如珠如宝的宠爱着。
而月明的女儿，却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折磨，在这个世上艰难的活着。
胃癌。
他的女儿不久于人世。
现在，又被老二媳妇送到了疯人院里，残忍的折磨。
“啊！”
他痛苦的大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如同困兽那般绝望濒临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老二媳妇连他女儿的身份都可以糊弄，还有什么是老二他们不敢做的？！
这个时候景峥已经相信了景心慈的话，没有任何人会去污蔑自己的母亲。
除非那是事实。
所以。
他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一个现实。
沈凝的确是他的女儿，否则，不会和月明那么相似。
所以呢？
景峥陡然间就大哭大笑，身子疯狂颤抖，他扬起拳头打在了墙壁上。
拳头血肉模糊，血珠子往下流。
他神色痛苦而凶狠，“若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
“你母亲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