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望君欢喜
“走吧,立秋,我们换个地方等立春吧,这里脏了,晦气。”白小小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了一层阴霾,不复先前的俏皮灵动。
白小小幽幽地看了一眼如烂泥般瘫在地上的一众山匪,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烧杀掳掠的勾当了。
今日若不是有立秋护着,自己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这样想着,心中对冷子奕的思念更甚了。
立秋在一旁瞧着自家主子本来还颇有些神采的脸上慢慢浮上一抹幽暗,不太明了主子的情绪为什么低落了下来,一脸闷闷的。往日眉开眼笑的太阳花此时就像被霜打过了似的,立秋恨不得上去再给地上的匪徒补两鞭子,都是他们惹得主子心情不好。
冬日的天色愈加阴沉,西北风冽冽作响 ,吹得人面颊生疼,白小小抬头看了看天,听着周围山风呜呜咽咽地呼啸着,莫不是将要落雪了,只觉得刚刚的热汗已消,身上凉飕飕的。
她正要抬脚离这个满地污秽的地方远一些,便听到由远及近的马儿嘶鸣声,心下不由地一紧。
抬眼望去,终于看清来人正是立春,身后还跟随了两个黑衣劲装模样的男人,应是山庄里的侍卫。
“立春,你跟来了,一刻不见,我都有些想你了。”白小小原本阴沉的小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看到立春下马一把拉住她的手。
立春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景状,心知白小小她们刚刚应是碰上了麻烦,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几个烂泥般血肉模糊的男人,身上血淋淋的鞭痕定是立秋所为。只是……
立春眼神微眯,那些人的裆部怎么个个都像有个血窟窿似的,地上的泥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再看一旁的地上齐刷刷地堆了一堆儿不知名的混杂着泥土和鲜血的东西,而黑子正在旁边端坐着,仰首挺胸,双耳耸立,看样子颇为骄傲。
后来从立秋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经过,立春的心中对自己主子的认知不由得发生了转变,没想到白小小那么娇憨可欺的性子,在遇到恶人时也能迸发出那样狠戾的一面,不过主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些,竟然没有直接要了那些人的性命,让他们还有苟延残喘的希望。
“夫人,请随奴婢们回去吧,您悄悄走了,周管家甚是担忧,如果不是山庄里离不开他,他就要亲自来请您回去的。”立春单膝下跪,拱手请求道,眉眼中一片肃然,声音虽然板正却很有力。
“咳……咳……立春啊,起来说话,起来说话。”白小小伸出手一把要将立春拉起起来,可是对方却执拗的不起身,这可让白小小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白小小乌润润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嘟着红唇叉着腰娇声说道:“立春,我命令你起身,你要是认我这个主子就起来。”
立春没想到白小小会突然摆起做主子的架子,纠结了一瞬倒也站了起来,望着白小小被寒风吹得红红的脸颊还想出声劝道,就见白小小抢先说道:
“你说在白玉山庄,是周管家大,还是庄主大?”白小小故意板着脸问道,幽幽的嗓音掺着一丝狡黠的韵味,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现点点碎光,就像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自然是庄主大。”立春面无表情地回道。
白小小继续乘胜追击地发问:“那你是听庄主的还是听周辰的?”
“自然是听庄主的。”立春皱着眉头回道,感觉正在被自家主子牵着鼻子绕进一个死胡同。
“那庄主不在是不是应该听庄主夫人的?”白小小有些得意的问道,虽然她自己也不甚有底气,说到底这个庄主夫人当得有点糊里糊涂的,也就两天,就像一场虚幻缥缈的梦,但是阿奕确实对她有情,她感觉得到。
“这……”立春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主子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好像还有哪点不对劲儿。
白小小凑到立春的面前,扬起的圆润下巴,晶亮的眸中染了一抹愠色,盯着立春的眼睛说道:“难道庄主夫人还比不过一个管家说话管用吗?”
还不待立春有所反应,白小小眨眼间又换了一副表情,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兔子似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有泪花闪动,声音软软的,就像甜滋滋的棉花糖:
“你是不是怕若是不把我带回去,周管家会罚你们,但是我会保你们的,绝对不会让你们被责罚的,你信我吗?”
“这……”
她该怎么办呢?立春心中就像有两个小人儿正在打架,终于还是敌不过白小小的软磨硬泡,心下计较了一番,现在主子身边有四个人,且功夫都还尚可,定能护主子周全。
“夫人,奴婢们听凭夫人差遣,请夫人上马。”
白小小心下一喜,杏眸中流光溢彩,喜滋滋地上前在立春的帮助下上了马背,与立春同乘一骑。
一片雪花静静地落在了行人被吹得有些麻木的脸颊上,白小小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透亮的雪花,抬眸望向天空,不知何时阴沉的天空中竟悄悄地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就像春日的杨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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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一间颇为雅致的厢房中,炭火烧的劈啪作响,偶尔迸出的橘红色火星一闪而逝,房间里的空气已被炭火烘烤的暖洋洋,熏炉中的沉香散发出清甜雅致的梅花香。
然而这样温暖馨香的氛围,并没有让地上匍匐的黑衣死士感受到丝毫暖意,相反,此时的他只觉得如坠冰窟,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脸颊、胸口、腹部、四肢缓缓的淌出,渐渐渗入到身下的红丝毯中,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血玫瑰。周围的同伴早已没了气息,房间里充斥着的唯一声音,就是他粗重的喘息。
他还没有死,他知道这是窗边案几旁坐着的那个男人故意的,那冷冽俊逸的模样,一手擎着一只青花瓷盅慵懒闲适,淡泊宁静的好似刚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就是他们要刺杀的问天阁阁主-冷子奕。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冷子奕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伸出手接过一片来,须臾间,那晶莹的雪花便融化了。
“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黑衣死士沙哑着嗓子虚弱的喊道,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只求速死。
“是吗?渝州城青林山庄……”
听到那清冷又缓慢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着耳膜,黑衣死士暗红浑浊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心惊的幽光,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下一秒一柄柳叶般的飞刃便割破了他的喉咙,他的嘴巴嗡动着,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空洞浑浊的眼睛就这样圆睁着。
窗边静坐的冷子奕掀起眼皮瞧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摩挲着手中的滑润如脂的青花瓷盅,将瓷盅抵近唇边,啜了一口盅内的桑落酒,甘冽可口,可惜他却觉得没有什么滋味。
“真是无趣啊……黑狐,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今年的桑落酒,滋味怎么如此寡淡了,不耐地放下酒盅。冷子奕看着窗外雨雪霏霏,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圆圆的小脸,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黑狐应声而入,“主子,这是从山庄传来的信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和一个锦盒递给冷子奕。
冷子奕看了一眼那封书信搁置一旁,便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封被墨水晕染的一坨坨的纸笺,和一方绣着梅花,枝头栖着两只雀鸟的锦帕,绣工倒是尚可,只是这封书信就……
冷子奕小心地展开那封脆弱的信笺,紧蹙着眉头,好看的剑眉都拧巴到了一起,凤眸微眯,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内容,终于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阿奕哥哥:
今日学得一诗,吾心甚悦。前日所要谢礼,一并交付。望君欢喜,保重身体,努力加餐饭!
拈着这封比鬼画符还要甚之的书信,冷子奕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小麻雀还是蛮听话的,真的给他写了一封信,还真是为难她了,一下子画这么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