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太子聿上学记
二月后,晏珽宗从前最心爱的那只大鹰逐天客和他的妻子又孵化出了一窝小鹰。
他挑选了一只最强壮的来,赠给了儿子,开始教着自己的儿子如何养鹰,让这只小鹰陪着聿儿一起长大。
聿儿给这只小鹰取了名字,叫它“吴钩郎”。
他很喜欢这只小鹰,照顾它异常精心爱护,每日都要将它提出去遛一遛。
每每他趁着春光正好,开始出去遛鹰的时候,也会求着婠婠和他一块出去走走。
婠婠知道这是晏珽宗的主意,但是看着孩子满怀期待的眼睛,她又着实不好拒绝,只好托着肚子和聿儿一起出去散步。
那只尚且浑身泛着灰蒙蒙一片羽色的小鹰乖巧地趴在聿儿的肩头上,眨着眼睛四处好奇地望着。
聿儿肩上趴着小鹰,手中抓着放飞了的纸鸢,欢快地小跑在他们前面。
婠婠慢吞吞地在后头挪动,皇帝则时刻守着她身边,护着她的腰肢。
“聿儿,慢点跑,吴钩郎要被你摔下来了。”
婠婠含笑看着儿子,忍不住叮嘱了他一句。
太子聿顿了顿,说了声好,然后将肩头的小鹰取了下来,复又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鹰的脑袋探出他的衣襟,仍然眨巴着朝外面望去。
这一年的春色实在太好,婠婠在外面走了两圈,倒真的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原来总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长久下来的确不好。
路过园林中一棵开得最好的桃树,婠婠见那一树的娇粉花朵实在鲜艳,晏珽宗便折了一枝给她,留着带回寝殿里插在花瓶中养着。
婠婠将那桃花枝凑近面前轻轻闻了闻,唇角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
殊色无双,艳动天下。
她看着桃花,而皇帝只出神地看着她的面容。
不远处,太子聿停了下来,他略收紧了一些纸鸢的线,转过头隔着花雾柳梢看着自己的父母。
美丽而娇柔的母亲,高大的父亲,还有母亲腹中那个即将出世的妹妹。
他的眼神明亮了许多,握紧了手中的纸鸢线,回头向更远处跑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他恩爱的父母永远都会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身影。
在园林里走了几圈后,皇帝带婠婠去凉亭里坐下歇一歇。
太后也坐在那凉亭里赏春。
如今已是二月下旬了,等到四月底或是五月初,婠婠就该生了。
太后早从皇帝和太子聿那里得知婠婠这一次孕中贪吃又懒怠,不愿意走动,也没少说她,如今见她肯出来走了,很欣慰地多夸了她两句。
“马上天也热了,你多走几圈,若是四月底就把孩子生下来最好。早早把月子坐完了,也早受些罪。”
“多动一动,别偷懒,到时候会好生的。你的肚子比怀聿儿那时候大了不少,可见是嘴里没闲过!”
“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就养出这么馋这么懒的性儿?你也不怕孩子都跟着学坏了。”
婠婠低着脑袋,垂首时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嗯了两声便算是答复了。
在凉亭里坐了片刻,晏珽宗见太后逮着婠婠的肚子就念叨个不停,怕她听烦了会心中不快,便借口带她回去喝安胎药,将她带走了。
走到半道上,婠婠忽地顿住了脚步,说起从前荣寿殿里的老海棠树恐怕开了,多年没去看过,不如今年去看看。
那是她很多年前的寝殿了。
皇帝便带着婠婠从后殿的小门里绕了进去,又屏退了殿内还在侍奉花草的宫人们,只他们两人入内看海棠花。
婠婠今日所走的这些路,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太多了,她站在海棠树下开始有些累累地说想要躺下。
晏珽宗看了看她,转身去她从前的寝殿里取来一床厚毯,铺在了落满海棠花瓣的老树下面。
婠婠懒洋洋地躺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腰腹肚子都一下轻松了下来,再没了那种坠坠的压迫感。
这天的阳光分外的好,透着枝梢交错的海棠树,斑驳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孕中体热,二月就开始想穿单衣,便解了自己的衣带,将圆滚滚的肚皮都露了出来,这才觉得更加舒服了些。
时而有两三片海棠花瓣缓缓自枝头坠落,落在她凸起的腹部。
晏珽宗看了婠婠许久,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这一刻是独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她甚至可以在这里不必维持自己皇后身份的庄重,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一棵海棠树下随便躺着。
他陪着她一起。
更像是帝后两人在寂静无人处,暂且忘却彼此身份的特殊,偷得半日闲散逍遥。
一只肥肥胖胖的玄猫慢慢跳下了宫墙,缓步朝着婠婠走来,用柔软的尾巴在婠婠手心里扫了扫。
婠婠没有说话,伸手抚摸着猫儿的脑袋。
玄猫被她摸舒服了,在婠婠身侧也四爪朝天地躺下了。
这是婠婠从前做帝姬时候养的猫。
今年大约都十五六岁了,快要寿终正寝的年纪。
两人一猫,还有一个在肚子里的宝宝。
他们依偎在一起,又渐渐在这样的春日里生出了情动的热度。
婠婠引他的大掌落在自己裸露的腹部和腰肢上,渴望着他更深一步的探索。
自她的肚子七个月后,他就没再碰过她了。
任她平日在榻上如何苦苦哀求,他也绝不动摇,每次都是使了别的法子把她哄睡着了就算完了。
婠婠现在身子馋得慌,偏偏就想要被他好好喂饱一次。
她躺在海棠树下,肚子露了出来,衣下的兜衣也被她扯松了大半。
那样一双水波盈盈、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他,确实是容易让男人心软的。
“八个月了,婠婠。咱们不能……”
婠婠胡乱摇头,将今日早晨梳好了的发髻都蹭得松散开了。
“没事的、没关系,我们轻一点,宝宝不会有事的。”
“你现在、现在不碰我,马上我要临产、还有产后坐月子,又是半年不能碰的……要是能忍,那你就……”
或许是此刻的场景下,两人之间多了重几近于野外苟合的刺激感,加之又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欢好过了,晏珽宗覆在她的肌肤上的手指颤了又颤,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内心的渴望,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婠婠搂抱着他的腰肢,在他身下绽放。
这场交欢实在是荒唐,八个月的肚子,帝后二人就在一寂静宫苑的郎朗天日之下公然行事,简直是昏君妖后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婠婠却很是动情,在他身下不停喘息娇吟: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百官、史书、千古之后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一日发生了什么,只有我们知道。”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在这一年春日,在这繁密绽放的海棠树下做了怎样疯狂的事情。
她的这句话让晏珽宗更加情动亢奋起来。
他额前有汗珠砸在她丰盈的胸脯上,即便再克制不住的时候,也依然腾出一只手来小心地护着她的肚子。
又陡然有一阵微风吹过,海棠树上疏疏落落地飘下一片粉嫩的柔软花瓣。
落在他的背上,她铺散的青丝上。
云雨收歇,婠婠满足地枕在他的臂膀上想要睡下,但晏珽宗狠了狠心将她叫了起来,说要带她回寝殿去睡。
外面到底是外面,不是适宜有孕女子久待的地方。
他擦了擦方才弄在婠婠肚皮上的东西,用那薄毯将她裹了,便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她回了坤宁殿。
——皇帝当然可以毫不避讳。
因为这一路上所有的宫人都被萃澜提前调到了别处去,留下从荣寿殿到坤宁殿的宫道全都空荡荡的,只留皇帝一人走过。
这就是作为人君可以享有的权力。
等婠婠这一觉睡醒时,皇帝正在给她肚皮上涂抹着蛇油膏。
那蛇油膏确实是个好东西,至少婠婠自从用了之后,肚皮就从未痒过,更是养得腹部白皙柔滑如前,摸上去手感极好。
她躺在榻上安心享受着晏珽宗的照顾,又有些无聊地问他:
“麟舟,你说我要是又生了个小皇子怎么办?”
晏珽宗为她涂抹肚皮的手并未停顿,淡淡地道:
“女儿好好的在你肚子里,说这晦气话做什么?”
婠婠一时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到三月后,春光越发好了,太子聿的几位武师傅也被选了上来,开始在狩章殿里教导太子习武。
这些人大多是禁卫军里的寒苦之士,徐侯也时常过来指导太子。
他现在还小,只处于打基础的阶段,就是从扎马步开始的。
聿儿有些心急,又来问婠婠:
“阿娘,爹爹和徐侯他们都会百步穿杨,听说爹爹还可以随随便便就拉开三四石的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爹爹、徐侯他们一起学箭法啊?”
婠婠想了想,给聿儿举了个例子:“那聿儿觉得,你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过秦论》《出师表》那样的文章呢?”
聿儿咂舌:“……那应该要等我先把字都认全了吧。娘,聿儿现在好多字都还认不得呢。”
婠婠微笑着理了理儿子的衣领:
“对,道理就是这样的。想做文章,至少要先识字。想要百步穿杨、骑射无双,那就先得把最基本的武法给练好了。
若是连扎马步都会腿抖的人,怎么可能还能上马骑射呢?凡事循序渐进,都急不得。”
聿儿重重点了点头:“谢谢阿娘,我懂了!”
婠婠靠回了柔软的椅背上,心里叹了口气。
孩子一转眼都大了,等到他能有他父亲盛年之时的风姿时,大约她和晏珽宗发间都要生出银丝来了。
当年刚刚怀上聿儿的时候,他在她肚子里只有那么丁点儿,她甚至日夜惴惴不安,唯恐自己什么时候不慎小产,把肚子里才花生米粒大的孩子给弄丢了。
一转眼,那颗小花生米长大成人了,会跑会跳了,现在都开始步上正道,开始学习文武本事了。
聿儿在狩章殿里习武,婠婠时常过去看他。
狩章殿里是皇帝即位之后新建的皇子们的习武之所,里头养着马匹、养着鹰隼,殿里摆着各种兵书和天下城池的沙盘舆图,还有各种刀剑武器、甲胄头盔。
婠婠孕中闲来无事,大部分情况下只要聿儿在那扎马步,她就会坐在一旁的懒懒地晒着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孩子。
每次来看孩子的时候,她都会带着自己准备的清茶和几样点心,在聿儿休息的时候为孩子擦汗,给孩子喂水喝。
聿儿习武时她从不干预,更不会因为那些武师傅们对聿儿的严厉还指手画脚感到不满。
但是等他可以休息了,她就会给孩子满满的关心。
一副母子情深的温馨景象。
晏珽宗知道之后整个人的心态就直接不好了。
他强忍着不满,委婉地问婠婠:“我年少时,你似乎也不曾对我有这般爱护吧?”
看着那张相似于他的脸,代替着他得到了婠婠那样多的爱意,让他心下隐隐感到一阵不快。
即便他知道那是他的儿子,是婠婠为他生的儿子。
可他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他年幼时没有得到过这些?凭什么!
婠婠当下对这男人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我对我的儿子好,有什么问题么?你有聿儿这样大的时候,我都还没出世呢,如何对你好。”
晏珽宗垂眸不言,但是情绪还是有些不快。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情愫是从何而来,似乎自己也变成一个怪人了。
想要孩子,想要一个属于他和婠婠的血脉,想和婠婠有一个完整的小家,彼此之间不仅是情浓的男女爱意,更还有的是相濡以沫、彼此携手到老的亲情。
可是真有了一个聿儿,缘何他又这般吃味婠婠将心思放在聿儿身上呢?
难道他当真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父亲?
但他说到底,真的只希望婠婠将全部的心思都只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的。
不想要其他的任何人分走婠婠对他的注意力。
“孩子至多陪着我们十几年罢了。”
婠婠见他垂首深思的样子,轻声开了口。
“父母子女一场,也不过都是过客。没有一辈子都聚在一起的道理。晏珽宗,我和你打赌,或许十年之后的今日,聿儿就再也用不上我们了。”
“他会有他的太子妃、他的儿女、他的幕僚臣下、心腹武将,以后多的是许许多多的人围着他转,他人生的重心,绝对不是你我。你我也不会永远都围着他转。”
“宫里的孩子都是早熟的,更何况他是太子。顶多十年,等他十五岁的时候,羽翼就该慢慢充实起来了。在那之后,人生的路都该是他一个人走。”
“白头到老,永远相守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婠婠将手搭在了晏珽宗的肩膀上,语气淡然而又坚定。
“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其实归根到底都不会永远陪着你我的。我这一辈子的所有路,都只有和你走下去。聿儿,女儿,其实都是你我人生路上的风景。”
晏珽宗眉目间泛起了笑意,望着她的眼神柔软而宠溺,是在其他所有人面前都没有过的。
“婠婠,你说得对。那小子暂且就再多疼他几年吧,全当我和你走在这路上多看些风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