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百年一世
凡界，一个小村落。
一位老人怅然地走过村口，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老友的故居。
“老友啊，你的人生是走到尽头了，今日一别再无相见日，一路走好。”
刚参加完老友葬礼的老人叹息一声，抬腿离开，颤颤巍巍。
“诶，这不是李老先生，这就要走了？再多留些时日吧。”
老人认得这位热情的村民，正是老友的孙子，好像是叫孟浩吧。
“唉，老了，扛不住咯，这次来也就是送送老孟，就不多留了。”老人摆摆手，又提起脚步。
孟浩赶忙挡在老人身前，“老先生，爷爷这辈子朋友很多，但经常挂在嘴上的只有你，就连弥留之际他还在念叨。”
老人闻言笑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说说吧，他说的什么。”
孟浩尴尬地挠了挠头，“爷爷说这辈子就没赢过你，无论是下棋还是还是什么，不过这次终于是走到了你的前头，是他赢了。”
老人哑然失笑，这老家伙还是这么喜欢攀比，“就算他赢了吧。”
孟浩却摇摇头，“那不过是爷爷的自我安慰罢了，老先生这么大岁数身子骨还这么健朗，爷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羡慕得紧。”
老人笑道：“也就这把子骨头还能让人称道称道了，好了，不跟你说了，老头子我还得回去，否则牲口们就没吃的咯。”
老人再三婉拒了孟浩的挽留，坚持离开。
孟浩看着老人的背影，想起爷爷说过的话，爷爷说李老头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运道不好，要不然哪会在这小地方窝着，早就该大鹏展翅了。
爷爷还说，老李这辈子，样貌俊俏，学问也大，哪哪都好，可惜天不遂人愿，时运不济，一生处处碰壁。
唯一得意的地方恐怕就是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可惜媳妇儿死的早，也没留下子嗣，到现在孤苦无依。
孟浩多次挽留不也是为了他现在能多吃几顿好的。
毕竟李老先生是爷爷这辈子最想战胜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
老人慢慢悠悠走向老屋，沿途的风景看了一辈子却怎么也看不够，因此他走得很慢。
驻足在一条田埂上，老人看着一个还算新鲜的泥坑，可惜了，这里本来有一窝碧绿的青草，也不知道让哪个调皮的小家伙给拔了。
闻着泥土的芬芳，老人继续回家。
老屋很旧，却是为老人遮风避雨了数十年，屋檐下有许多干柴，堆放得整整齐齐。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老人先是向鸡舍撒了几把米，随后才慢悠悠点燃柴火，做些简单的晚餐。
简单对付几口，老人像往常一样搬出小竹凳，坐在门外土包前。
老人也不说什么，就这样默默坐着，看天上的繁星，闻四周的虫鸣。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
修界。
自从妖域有了第五圣殿后，整个天下出奇的平静，除了偶尔听说有强者为了争夺天地灵物而大打出手之外，没有听说有哪两个大势力针锋相对。
自契约失效后，这是最平静的一百年。
一百年间，林慕没有找到最后的花蕊，神清也没有找到她的转世身。
他们依旧奔波在天地四极之间。
只是苍穹尽头的裂缝越来越大，大到神劫境以下都能察觉，他们不知道天地间何时出现这么个裂缝。
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甚至天真的以为这是成仙路，是去往另一片天地的通道。
还有不少人因此丧命。
死的人多了也就没人再敢前往，只能默默地观望，叹息自己修为不足。
除了第五圣殿，天地间还多出了一个强悍的势力，因为每一个自称群山的人都是真神境，而且是颇为强悍的真神境。
这也让许多人对群山产生了好奇，这又该是何等强悍的一个地方，莫非要再出一个圣地？
御魔城。
林溪一如既往地坐在城头，近百年是御魔城有史以来最和平的时候，甚至没有一场战事发生。
魔渊出奇地平静，魔物出奇的乖巧。
只是林溪望向深渊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凝重，她能察觉到前所未有的浓郁魔气正在魔渊深处萌发。
魔渊的意志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御魔城，城墙外已经出现不少被腐蚀的墙体。
魔渊十魔神就快要诞生了。
而随着巨大结界的消失，一百年后的今天，人族四大圣地的强者都能察觉到，妖域那边逐渐凝聚的妖气，并且近在咫尺。
太玄门。
当奇异生灵再次回来的时候，暗门处又多了一个超脱。
生灵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是个普通货色，没多大用，不过至少比自己创造的一次性用品强一点。
“听好了，现在我让你们不惜代价，去屠戮妖族，妖族第五圣殿也会到中域屠戮人族。”
“我让你们竭尽所能挑起两族之争，不死不休那种。”
“遵命！”
太玄四超脱齐齐出动奔赴妖域，此去只为屠杀。
于此同时，亦有数尊妖族超脱不知何时出现在中域苍穹之上，冷冷地看着苍生，脸上尽显疯狂。
虚无之地。
寇承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其他八道身影也是虚弱无比，天地根基已经摇摇欲坠。
不久后的一天，凡界那个老人又坐在土包前。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老人看着眼前的土包，里面埋葬的正是机缘巧合下相识的妻子。
这次，老人缓缓开口道：“老婆子，可惜，你没能等到今天，否则也不会死了。”
“以前你总想知道天外有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群所谓的修士。”
“至少在我看来，他们是不如你们的，不过他们却有你梦寐以求的本领，虽然也就那样。”
老人扭过头看了一眼远方，那里也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这里，“老婆子，我该走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遇见你也是意外，不过我乐在其中。”
“百年岁月于我而言不过一瞬，于你而言却是一生。”
“老夫不姓李，本名苍擎云，也算是你口中说过的神仙吧，可惜死而复生这种事老夫做不到。”
“罢了，你我缘分已尽，回头让坐禅寺的老和尚为你念几遍往生经也就算了。”
“好你个林小子，想不到老夫一大把年纪还能炼心，看来确实是在城头坐得太久了，久到老夫都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老人的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在万万里之外，林鱼的面前。
“林鱼，为何你不继续坐在山巅？”老人问道。
林鱼老老实实说了老人封闭自己后发生的一切，在他眼中眼前的老人发生了某种变化，可他看不透。
“哈哈哈，果然有林小子的天地才有意思，不愧是林慕。”
老人开怀大笑，至于担忧？不存在的，林慕可是老人唯一承认在他之上的人，魂体双超脱，震古烁今，岂是这等小事能难住的？
“这就是林小子心心念念的她？”
老人抬头看向阁楼，一眼便将那朵残缺的魂花尽收眼底。
“看得出来是个好姑娘。”老人由衷赞叹道。
林鱼脸色稍微好转，对老人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直到他说出这句好话。
“前辈准备离开了？”林鱼问道。
老人将眼光放到整个凡界，一时间整个凡界所有的修士都在他的眼中，哪怕是林鱼也发现不了的掩藏极深之辈。
“是得走了，老夫还答应了林小子的事，不过在走之前需不需要老夫帮你清理一下？”
林鱼也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这百年来他一直守在这里一步都未曾离开，以至于凡界出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混乱。
有修士动用神通装神弄鬼，被奉为神明。
也有修士破了禁忌，对凡人痛下杀手，自称天罚。
林鱼都看在眼中，却无能为力，他不允许上次发生的事再次发生。
“那就有劳前辈了。”林鱼第一次起身行礼。
老人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一时间，凡界所有修士身边都出现了同一个老人。
“你，该死。”
“你，尚可。”
“你，驱逐。”
在老人的眼中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一览无余，每个人也迎来了不同的结局。
做完这件小事，老人并没有立即离开，他默默地跟在无数人身后，看了又看，听了又听。
凡界百年，于修为而言并无益处，他的修为已是当世第一，进无可进。
有的只是对于‘人’这个东西重新的认知。
“该走了，想不到竟然真的待了一百年，魔渊的杂种还没诞生？”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土包，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凡界。
而当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修界的一瞬间，所有真神境之上的强者都察觉到了。
因为这次他没有隐藏丝毫的气息，仿佛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他苍擎云回来了。
与此同时，奇异生灵安排的杀戮小队同时被叫停。
生灵望着那道如太阳般耀眼的身影，赞叹道：“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不过，强大如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或者说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