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劫难
在门外，无数绿油油的鬼火在风中摇曳。
那是一双双急不可耐的眼睛。
葛书辰冷哼一声，一个迈步就来到了门口。
左手结剑指，指间夹着一张黄符。
“去！”
葛书辰将黄符甩出，符光炸开，化作一个巨大的“禁”字，将大门牢牢封住。
在金色符光照耀之下，院外的邪祟全都发出一声哀嚎，退避三舍。
跟着，葛书辰剑指连点小院各处，一道道金光凝结成巨大的符箓，镇守四方。
这是他白天早就布置好的。
既然知道今晚没那么好度过，葛书辰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只是做完这些，葛书辰脸色一白，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之前去往上台星和九垒地，他已经身负重伤，只是强行压下了伤势。
此刻再度施法，一时间有些压制不住。
好在，暂时挡住了这些孤魂野鬼。
但因为天狗食月，让原本稳步进行的融合速度一减再减。
虽然众仙家已经动用了全力，可看眼前的情形，想要让胎光融合，也要等天狗食月过去才行。
然而此时，有一乘朱红的驾辇，由八只小鬼扛着，自东方而来，飘飘来到小院外。
西方，则是一团黑烟，以极快的速度倏忽而至。
南边，一声啸叫，飞来一只一人多高的夜枭，落在院外的大槐树上，歪着脑袋看着。
北边，则是一纸红伞，撑伞的是一位身姿婀娜，容貌娇媚的宫装女子。
四个方位，四只邪祟，将小院团团围住。
原本慑于葛书辰符箓的孤魂野鬼，随着这四只的到来，立刻作鸟兽散，没了踪影。
葛书辰的面色则变得极其难看。
各位也能看出来，这回来的这四个，可不是之前那些孤魂野鬼能比的。
朱红驾辇之内，乃是一只鬼王。死于何时无人知晓，只知道它生前曾是朔方一个部落的巫祭。
那团黑烟，同样是只鬼王。来历不详，实力不详，名叫涂仙。
西边的夜枭则是一只大妖，自号遮云老祖。比胡三太爷矮一辈，与常家兄弟属同辈。
至于那美貌女子，则是一只魅，魑魅魍魉的魅。会伪装，最善蛊惑人心。
这四只，都是威震一方的大恶。平日里居于朔方的深山老林中，如今却齐至。
若是平时，不说普通仙家，起码见到胡三太爷，常家家主这样的，它们都会绕道走。
可见，阴阳眼对它们的诱惑有多大。
葛书辰当即一点眉心，阳神浮现在头顶。
金光灿灿的阳神，散发着无穷的纯阳之力，直接将那四只邪祟逼得连连后退。
“咯咯咯，真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竟然还藏着一位大真人。”
“奴家红蕊，见过真人。”
退到远处的魅娇笑一声，对着葛书辰盈盈一拜。
葛书辰扫视一圈，冷声道：“四位，此处禁入，还请自行离开。”
遮云扯开破锣嗓，嘎嘎叫道：“少废话，我们是为了阴阳眼而来的。交出阴阳眼宿主，我们这就走。”
“要是不答应，我们一拥而上，就算你是道教真人，也扛不住。”
正说话间，一道光华在葛书辰身边凝聚，化作胡三太爷的模样。
他看了看四只邪祟，微微冷笑。
“布陀，涂仙，遮云，红蕊。你们长能耐了啊。”
“三太爷。”
见到胡三太爷现身，四只邪祟都是问候了一声。
没办法，作为妖来讲，这位算是到头了。
“三太爷，你我都是为修行中人，知道为了得道升仙，得经历多少劫难。”
驾辇中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尖利声音。
“我们这些野修比不得您这些出马仙家。有人间出马弟子可以帮你们积累功德，又曾受封可借助龙脉修炼。”
“光靠我们自己，早晚会死在雷劫之下。”
“如今，阴阳眼现世，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机会。”
胡三太爷哼了一声：“以血食修炼那是魔道。何曾听说过，靠着吃人得道成仙的？”
红蕊捂嘴一笑。
“咯咯咯，三太爷您可别诓我们了。”
“谁不知道，阴阳眼半人半鬼，为人鬼两界不容。”
“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落不到他头上呢。”
说着，她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吃他，可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修行。”
葛书辰目光冷冽，阳神再次拔高，来到半空中。
“师父，弟子今日要开杀戒了。”
说着，他面向东南，恭敬一拜。
“一个道行十不存一的道教真人，真当我们会怕了你不成。”
驾辇中的布陀哼了一声。
“十方恶鬼，听我号令。”
“第一个将阴阳眼宿主带到我面前的，可奖励一块肉。”
随着布陀一声令下，那些早就逃得远远的孤魂野鬼再次出现。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而对于这些孤魂野鬼来说，能吃到阴阳眼宿主一块肉，可比金银财宝的诱惑大得多。
霎时间，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
孤魂野鬼如同失了智一般，疯狂地扑向小院。
在镇守八方的符箓光芒照射之下，这些鬼魂发出阵阵哀嚎。
修为差一些的，直接就在光芒中灰飞烟灭了。
可这依旧阻止不了鬼魂的进攻。
人死为魂，魂不入幽冥则化为鬼。
鬼是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妄想，恶运，疾病，薄命，痛苦，入魔十八种灾祸于一身。
它们神志不清，全凭本能行事。
而此时，欲望的本能明显压过了它们求生的本能。
胡三太爷看着不断在符箓下化为虚无的孤魂野鬼，叹了口气。
“葛真人，今日这一遭，有伤天和，于你的修行不利啊。”
葛书辰却目光坚定，淡然道：“佛家尚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一说。”
“我已逆天而行，今日便广开杀戒，让这些邪魔歪道长点记性。”
胡三太爷欲言又止，只得默默地又叹了口气，散去了自己这具化身。
院外，群鬼乱舞，疯狂攻击。
院内，众仙家齐力施法，心无旁骛。
此时，夜空中的月亮已经完全被天狗吞下，阴极之时已经到来。
只见原本镇守八方，熠熠生辉的符箓开始明灭不定，再难诛杀群鬼。
不过，院外的群鬼经过消耗，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一团黑烟的涂仙发出一声怪笑。
“几位，时机一到，该我们出手了。”
红蕊合上手中的纸伞，媚笑道：“事先可是说好了，抢到阴阳眼宿主，咱们四个平分。”
“至于那对阴阳眼，到时候再各凭手段。”
她话音刚落，夜枭遮云已经化作一道虚影，直射小院。
其他几个也不甘落后，各施手段，势必要夺取阴阳眼宿主。
面对这四个野修，葛书辰也不敢懈怠。
只见他肉身手持七星剑，向着遮云老祖迎了上去。
没错，出阳神，与元神出窍不同。
即便元神离开身体，但肉身依旧可以拥有意识。
只不过，前提条件是阳神与肉身的距离不是太远。
如之前葛书辰去上台星，下九垒地那样的情况就不行了。
如今，他的肉身拦住红蕊，阳神则挡在另外三个的面前，这算是双线操作了。
遮云老祖快若离弦之箭般直射小院，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葛书辰的肉身面前。
一双铁爪，裹挟开山裂石之势悍然落下。
与大妖比拼肉身显然是不明智的。
葛书辰的肉身一个侧步，遮云老祖的铁爪便落在了地面上。
咔嚓一声，青砖铺的地面立刻四分五裂。
趁此机会，葛书辰的肉身划破中指指尖，鲜血抹在剑身上。
“有请三昧真火。”
熊地一下，七星剑一下子变成了一把火剑，橙黄色的火苗跃动不息，带着猛烈的灼热感。
葛书辰的肉身向着遮云老祖一剑挥出，顿时让对方手忙脚乱，慌忙拉升高度。
即便如此，身上依旧有不少羽毛被炙烤地微微发焦。
遮云老祖气得一声怪叫，双翅一扇，无数羽毛化作利箭，齐射而下。
这一击，不光瞄准了葛书辰的肉身，连整个小院都在其范围之内。
若是葛书辰的肉身选择躲避，那法台上的小葛柒必然没有活路。
光靠他事先利用法器布置的防护，根本挡不下大妖的全力一击。
只见葛书辰并不惊慌，手掐剑诀，一指手中的七星宝剑，轻喝一声：“御！”
剑上的三昧真火陡然膨胀，化作漫天火海。
所有羽箭还没落入火海之中，便已经化作了飞灰。
“臭牛鼻子！”
遮云老祖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一声，扭头想唤另外三个帮自己一把。
可一看，那三个家伙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去。
只见葛书辰的阳神傲立半空，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迫的布陀他们三个近不得，绕不开。
三人合力出手轰击，虽然让金光不断明灭，但可以看出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攻破的。
这就是阳神老成的道教大真人所拥有的的纯阳之力。
对于他们这些妖鬼来说，天生拥有克制。
这还是在天狗食月的阴极之时，而且葛书辰的道行十不存一。
遮云老祖想到这一点，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突然，遮云老祖心头一警，赶紧挥翅升高。
在他原来的位置，一道火线飞射而过。
要不是他反应的快，这一下不死也得重伤。
看着站在院中的葛书辰肉身，遮云老祖气得牙根直痒痒。
不过，葛书辰的肉身明显没有他的阳神那么强大。
自己若是动用全力，未尝不能战胜。
到时候，众仙家不能乱动，阴阳眼宿主便是自己的口中餐了。
至于和其他三个的约定。
切，要是他们有机会，肯定也会独吞。
富贵险中求，想要得道，更是险中之险。
遮云老祖气势一长再长，张嘴吐出一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的珠子。
这是他的妖丹。
道教修内丹，而妖的修行体系脱胎于道教，也大同小异。
只不过，道士的内丹十分脆弱，无法祭出。
但大妖的妖丹却是其力量的精华，更是最强大的攻伐手段。
妖丹一出，周围的阴气开始疯狂地以其为中心汇聚。
几乎在几息之间，阴气便凝如实质，围绕着妖丹不断盘旋。
葛书辰肉体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面对遮云老祖的妖丹如临大敌。
手中七星剑上的三昧真火，在浓度如此恐怖的阴气之中，已经渐渐熄灭。
这是遮云老祖千年修行的全部力量，如今更是得到阴极之时的加持，强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光靠肉身残缺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扛下来。
深吸一口气，葛书辰低声念诵。
“天地动，日月明。江海竭，山岳崩。罡炁起，罩吾身。雷电发，风火生。急急如律令。”
也就在这时，遮云老祖的妖丹一震，蓬勃的阴气泼洒而下。
滚滚如潮，烈烈如风。
葛书辰双手子卯午酉四指诀变换，强提一口元炁。
他咬破舌尖，蕴含充沛阳气的鲜血“噗”地一声，被他喷向半空。
鲜血撞上阴气，立刻噼啪作响，如同爆豆一般。
而葛书辰的肉身，以收罡咒覆护全身，死死地挡在法台前。
任凭阴气冲刷，却没有一丝流至法台上。
“噗···”
葛书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只不过这次却不是舌尖血，而是逐渐压制不住自身的伤势了。
空中的阳神也受到影响，散发出的金光黯淡了几分。
布陀三人了然于胸，知道葛书辰此时状态极差。
趁人病，要人命。
这个时候不放大招，还等什么。
只见布陀一步跨出驾辇，乃是一个容貌如骷髅，身形佝偻的老太。
在她手中，拿着一根绑有九颗人头骨的木杖。
她凌空跪倒，面向东北方向，口中叽哩哇啦吐出一堆听不懂的语言。
另一边，红蕊和涂仙也各施手段。
红蕊现出真身，乃是一身高九尺，披头散发的红毛恶鬼。
哪还有刚刚那千娇百媚的模样。
张开大嘴，嘴角一直能咧到耳朵根。一口“浓痰”吐向葛书辰的阳神。
而涂仙则裹挟着黑色烟雾，围着葛书辰的阳神越转越快，将他团团围住。
一切，只在倏忽之间。
红蕊吐出的可不是什么浓痰。
又不是流氓打架。
这口污秽，乃是至阴至邪地毒物，寻常人碰到，顷刻间削肉化骨。
就算是有道行的人沾上，一身修为也发挥不出一二。
至于涂仙，他本就是瘴气鬼，那一身黑烟，也是能伤人神魂的毒烟。
二鬼一出手，就是奔着让葛书辰身死道消去的。
但见葛书辰阳神怒目圆睁，双手结印，大喝一声。
“临！”
霎时，原本黯淡的金光猛然暴涨，并且有褪金化白的趋势。
天地之间，似乎有股莫名的威势降临，葛书辰的阳神竟让人生出一种巍峨感。
涂仙最先受到金光的笼罩，立刻哀嚎着飞退。
“九字真言？！你敢动用九字真言！？”
红蕊的那一口“浓痰”在金光之下化为乌有，而她也被金光所伤，整个身体轰然砸落地面。
“你个臭牛鼻子，以你现在的状态，妄用九字真言。你想同归于尽吗？”
她痛苦地咒骂着。
葛书辰却丝毫没有动摇，杀气凛然道：
“今日，葛某就算折在这，也要拉上你们几个当垫背的！”
“兵！”
“斗！”
“者！”
又是九字真言中的三个字，阳神的气势一涨再涨，连整个天地仿佛都复苏了某种至高意志。
葛书辰就好像天地意志的象征，俯瞰着芸芸众生。
而受到阳神的影响，那边涂仙老祖的妖丹也遭到了打击。
原本聚集起来的阴气，如冰消雪融般飞速消散。
而他自身，同样在金光地炙烤下痛得来回翻腾。
无所遁形地涂仙，忍着痛楚，撕心裂肺地嚎叫道。
“布陀！你要是再不好，咱们就一起死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