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阳眼
“曹少,咱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了?”
坐在车上,一个跟班小弟有些气不过地说道。
“那小子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话还没说完,曹宸伟一个大毕兜就甩在了对方的脸上。
“说话客气点,那是我兄弟。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坏话,三条腿给你干折了。”
“滚蛋!”
轿车一个急停,车门打开,那个跟班被曹宸伟一脚踹了下去。
“少爷,今天这事你要和区长讲吗?”
车上只剩下曹宸伟和司机。
这个司机三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
如果不说,走在外面,大多数人都会把他当做是金领来看。
曹宸伟坐在后座上,揉了揉因为喝酒而有些犯晕的头。
“说吧。”
“那个叫葛柒的小子,现在是孟家的座上宾。没有必要不要招惹他。”
“孟家准备迁坟的事情也得让我爸知道,这关系的后面孟家在安市的投资。”
话分两头,葛柒一行人坐在孟家的豪车上,一路回到了丧葬一条街。
几人分别,各回各家。
“今天晚上这些知了咋这么吵?”
葛柒嘟囔了一声,打开因为薛家白事关了几天的店铺。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钟,周围的店铺早就关门了。
但葛柒爷爷留下了规矩,除非人不在家,否则他们家的白事铺二十四小时都要开门营业。
虽然这么多年,葛柒在晚上遇到客人上门的情况少之又少。
但这个规矩他一直遵守着。
就在他刚刚回到屋中坐下,准备继续研读国学典籍的时候。
门铃叮铃一声响起。
“婚丧嫁娶,风水定穴,各种纸活,需要什么店里有价目表,可以自己看。”
葛柒头也没抬地说道。
那人走到柜台前,伸出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我来取货。”
声音十分中性。
“取货?”
葛柒疑惑地抬起头。
来人身材瘦高,奇怪的是,明明屋子里开了灯,可葛柒就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性别。
只要看向对方,两眼就一阵恍惚。
这种怪事,让葛柒提起来精神。
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问道:
“取什么货?我不记得自己有安排人来取货。”
那人没说话,拿出一个老式的信封和一个布袋放在了柜台上。
葛柒一阵疑惑,目光落在信封上面,猛地一怔。
葛柒亲启。
是他爷爷的字迹。
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已经去世十年了,怎么会有信寄过来?
带着费解,葛柒伸手去拿信封。
不想,对方伸手按在信封和布袋上面。
“货呢?”
“你到底要的是啥货?”葛柒语气沉了下来。
那人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紫铜金锁棺。”
葛柒目光登时一紧。
紫铜金锁棺,是葛柒爷爷留下来的镇店之宝。
顾名思义,这是一口由紫铜打造的棺材。
而金锁,指的则是锁住这口棺材的,完全由黄金打造的机关。
这口棺并不大,只比巴掌大上些许,明摆着不是用来葬人用的。
葛柒曾经研究过,他猜测,这口棺材很可能是先秦的古董,并且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性。
今天听来人提到紫铜金锁棺,他这才回想起来。
爷爷去世之前曾经留下一本笔记,上面确实叮嘱过他。
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来取走紫铜金锁棺。
如果对方带着东西来的,那就交给ta;
如果对方空着手,那就让ta滚蛋。
“等着。”
葛柒起身上了楼,大概三分钟左右,又走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手中正托着一口紫红色镶金线的小棺材。
来人一见到紫铜金锁棺,明显感觉出有些激动。
“给我,这些都是你的。”
说着,伸手来拿。
可葛柒却一侧身让了过去。
“急啥?”他努力平复着气息,说道。
“我爷爷说了,有东西,拿货;没东西,滚蛋。”
“东西就在这。”
“就这些?你确定?”
对方语气开始有些不善了。
“就是这些,这是你爷爷让我给你的。现在,立刻把紫铜金锁棺给我!”
葛柒一摇脑袋。
“我不信。”
“一封信,还有一个口袋就想拿走我这镇店之宝?我可不觉得我爷爷会做亏本生意。”
那人强压怒火,沉声呵斥。
“葛书辰定下的买卖,你想毁约吗?”
“我可没有。”葛柒理直气壮道,“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只不过,这买卖确实是我爷爷定下的,可我不知道细节,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暗中克扣?”
“你······”
对方双手按在柜台上,身体前倾,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葛柒警觉的连连后退。
他这小身板,动动嘴皮子还行。
动手,他就是弟中弟。
早知道让大憨留下来住了。
管你是啥货色,大憨一拳撂倒。
不过对方终究没有动手,而是深吸一口气。
“葛书辰有个好孙子啊。”
ta缓缓说道。
“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两样。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
葛柒看了看ta,笑着坐了下来,两脚顺势搭在了柜台上。
“钱,我够花。不过我有几个问题,你应该能给我答案。”
“问吧。”对方也坐在了柜台外的一个圆凳上,语气带着无奈。
“不过我只会回答你三个问题。”
葛柒通过柜台的上沿,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的上半张脸。
而这时,原本模糊的面容竟然逐渐清晰起来,对方的样貌被葛柒看到了。
他猛地站起身,俯身前压,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这是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单眉细眼,皮肤白皙,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竟然与他的爷爷葛书辰有六七分相像。
“你······”葛柒张了张嘴。
对方眉角一提:“你能看到了?那你的第一个问题,要不要问我是谁?”
葛柒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不问,问了你也不会说。”
“我的第一个问题,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补了一句。
“你一定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对方看了看他,声音带着戏谑。
“你的阴阳眼解封了。”
“阴阳眼······”
葛柒目光一滞。
他知道。
葛书辰有许多藏书,葛柒从刚识字开始,没事就会自己看。
很多阴阳先生的知识和忌讳都是他自己从书上学的。
而跟着葛书辰出白事,更多是给他长见识的机会。
而在一本线装的旧书上,他就看到过关于阴阳眼的介绍。
那是一本磨损很严重的书,名字已经看不清。
上面说世间除了肉眼,还有六种眼。
天眼,佛眼,慧眼,法眼,鬼眼和阴阳眼。
前三种眼只存在于传说中,分别属于天仙,觉者和圣贤。
而后三种,法眼只要是修道之人,修为精深便可打开;
鬼眼则会出现在一些死而复生的人和未开灵智的幼童身上,有些纯阴命格的人也有几率拥有鬼眼。还有就是通灵的动物,如猫狗,牛马等。
而阴阳眼,则有些特殊,书上说这种眼只会出现在人身上,并且是天生得来。
至于出现的规律,书上直言,并没有参透,似乎是随机出现,而且极为罕见。
很多人将阴阳眼和鬼眼混淆,其实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鬼眼只能看到鬼物,与鬼物交流。
而阴阳眼,顾名思义,一阴一阳。
日观阳,夜断阴,可观阳间之气,可摄阴间百鬼。
回忆到这里,葛柒这才明白他爷爷传给他的那段口诀意义何在。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阳左阴右,阴阳无常。
日观阳,夜断阴,阴阳两界摆渡人。
收回思绪,他看着对面,说道:“继续。”
对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你在薛家第一晚遇到的那些鬼,都是冲着你来的。”
“你果然知道。你在监视我!”
对方并没有理会葛柒的质问,接着说道:
“最开始在棺材里面闹腾的,确实是薛家老人的鬼魂。”
“只不过后面,百鬼占据了他的身体,想要借机吃掉你。”
所以葛柒第一次被拉入鬼域,前面追他的,是薛老爷子。
后面咬他的,以及第二次将他拉入鬼域的,就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了。
而这些游魂野鬼数量庞大,又不似薛老爷子这般是新死之人,薛老爷子的鬼魂根本就争不过它们。
葛柒恍然。
难怪后面他会在薛老爷子水晶棺那边看到一团团不规则的晦暗之气。
原来,那些都是孤魂野鬼。
“第二个问题。”他再次提问。
“那些孤魂野鬼为啥要吃我?”
坐在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问题,你即使不问我,我想葛书辰也会在信里给你解释的。”
“只因为······”
“等等,等等。”葛柒一听,连忙摆手,“那我换个问题。”
对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耍无赖呢?说好的三个问题,不能改!”
“那算了。”葛柒起身就准备上楼,手里把玩着紫铜金锁棺。
“这小棺材我不卖了,留着以后缺钱,咋地也能搞个百八十万的。”
“你···”对方一阵气急。
“葛书辰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无赖的孙子。”
ta叹了口气:“说吧,你想改什么问题。”
葛柒又坐了回来,认真看向ta。
“老马头的死,是不是和那些孤魂野鬼有关。”
“是。”对方兴趣乏乏。
“那个半吊子的老家伙,本来想召回薛家老人的鬼魂给你添点乱。”
“不曾想因为你阴阳眼的原因,导致术法反噬,自己被百鬼噬魂,送了性命。”
听完解释,葛柒一阵唏嘘。
今晚听到常老四说老马头死亡时间,他就有些纳闷。
没想到,还真是和自己这边出乱子有关。
不过葛柒也不怨他,。
毕竟人都没了,怨又有啥用?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葛柒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起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七天前那个晚上,到底有啥特殊的地方?”
“我干白事,算上跟着我爷爷的时间,前前后后也有十几年。”
“但这些年,虽然也有过灵异现象,却从未真正撞过鬼。”
“还有老马头,他要真有招魂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些年在圈里混的不上不下。”
“为啥那天晚上他就能招魂成功?我的阴阳眼又为啥偏偏在那时候解封?”
对于这个问题,对面之人并没有立刻回答。
ta沉吟了一下,也是一脸严肃。
“这件事我现在不能和你细说。如果你爷爷在那封信里告诉了你,那是他的安排。”
“但我想,他也不希望你现在就卷进来。”
“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
“鬼门已开,天下大吉。”
“你自己多加小心。”
一席话说的葛柒怔怔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也不啰嗦,伸手从葛柒手中拿过紫铜金锁棺,转身就离开了。
葛柒回过神来立刻追了出去,可左右张望,黑漆漆的街道,哪有半个人影?
回到店里,葛柒心如乱麻。
这个神秘人应该是爷爷的旧相识,可看起来分外年轻,不知是什么身份。
ta回答了自己三个问题,非但没有解开心中疑惑,反而让他更迷糊了。
对,还有爷爷留给你自己的信!
葛柒赶紧拿起柜台上的信奉撕开,倒出一张信纸。
笔笔如刀,点点似潮,确定是自己爷爷的字迹无疑。
小柒。
能拿到这封信,我猜你已经有二十岁了。
在古时候,男人到二十岁及冠成年。可惜爷爷走的早,让你从十岁开始就要自己操持整个家。
我知你早已知晓,你我并无血缘。
我这一生,孑然一身,从未娶亲。而你,是我捡来的。
你的命不好。
九八年的时候,正赶上发大水。
那天我出白事,赶夜路回家,路过一片坟地。
你的哭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当天下雨很大,我在一座新坟旁发现了你。
而你的母亲,是从坟里爬出来,生下了不足月的你。
你是一个棺材子。
我感叹于母爱的伟大,却又愤懑于造化的弄人。
让你诞生于世,却剥夺了你活下去的权利。
······
看到这里,葛柒一阵黯然。
虽然他心中早有猜测,可真的得到了爷爷的承认,难免会有些情绪低落。
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不过,这并没有让葛柒太过忧伤。
他本就是念头豁达的人。
没有亲人又怎么样?
爷爷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不会有假。
更何况,他还有大憨,有小妮,有老爷府看着他长大的邻里街坊。
收拾了一下心情,葛柒继续往下读信。
······
早产,棺材子,荒郊野岭。
偏偏你又生在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
这些因素凑到一起,根本不是一个新生儿能够活下去的条件。
我抱着侥幸心理将你带回来家,用尽一切办法,终于保住了你的命。
只不过,你的先天不足却没办法补回来。这也导致你一直身子骨虚,只能靠汤药维持。
我也曾想过寻找你的家人。
可那年大水死的人太多了,你母亲的坟连块碑都没有,最后我也只能作罢。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拥有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