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官
直到谢均他们离去，陶然婷嘴巴都没合上。
“陶姑娘，咱们也该走了……陶姑娘……陶姑娘……”赵成八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陶然婷才晃过神。
“啊……走，走。”
在路上，她忍不住开问：“赵叔，刚才那个车太豪华了，得多少钱啊？”
赵成八骑着马，伴在她的马车旁，笑道：“嘿嘿，这车啊，无价之宝，当时可轰动了整个京都！”
“光构图画架就花了半年时间，做工又耗了三年，每次公子出行，都会引来很多百姓的追随，就为了一睹京都第一豪车的真容。”
“我们有几个驿站可换马，急趋的话，能日行五百里，人称‘赛赤兔’。”
赵管家讲起这段，喜得皱纹横飞，兴奋不已，比说书还精彩。
五百里就是二百五十公里，开车得三个多小时，速度可以啊。
“皇帝的车也比不上？”陶然婷问道。
“不然，多马驾车物料做工都是其次，难的是这马驯服熟练，五匹马之间要同步同速，对路面的感知力都要统一，并非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良将易得，好驹难寻’便是此理，五匹马齐驱并进尚且困难重重，何况天子驾六，要训练出如此娴熟的马儿更难了。”
阿赏说过南国经常换皇帝，北方政权分散换得更勤，战乱频起，都在抢地盘，这些奢侈的享受若非太平世家根本负担不起。
而起势的军阀讲究的是速度，马车固然是身份的象征，但不利于攻城掠地。
“那个车多久能到京都？”陶然婷一手摇着扇子。
“快的话，三日。”赵成八答道。
“我们呢？”
“我们呐，至少得半个月，慢慢走吧。”
半个月？这意味着隔三差五就洗不上澡， 客栈也只是偶尔住一下，陶然婷重重叹了口气，这大热天的，太无语了，难怪他们个个长虱子，还满身臭味。
古装剧里的人经常不换衣服也算说得通，古人头发这么长，衣服穿得又多，关键取水不方便，平日打的水也就够一天吃饭的，洗澡就有点奢侈了。
好想念家里的自来水、空调、冰棍……
皇宫。
皇帝坐在一张黑漆案前，身穿便服，双手拿着竹简，看得入神。
“陛下，员外散骑侍郎觐见。”门口的太监说道。
皇帝抬起头，表情松快：“请进来。”
转过帘子，谢均快步走了进来：“参见陛下。”
“呵呵，来得好快啊，没歇上几日？”说罢，皇帝放下竹简看着他。
司马辉能在南方安家立身，王谢两家功劳最显，若无他们的支持，根本轮不到他作主。
谢均经常称病不来，整日游荡于街市山林，也是仗着这一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司马家立朝已百余年，可北方五蛮轮番入侵，中间还换了两位异姓皇帝，政权时时处于风雨飘摇之间。
司马辉运气好，结交了王谢还有其他一些士族，得他们扶持，皇位勉强坐稳了，但百姓的生活却依然水深火热。
“陛下有诏，自当以陛下优先，不知陛下这回给我个什么官职？”谢均跟皇帝从不客气，对虚伪繁杂的礼节更是烦。
“你自恃有才，文章了得，我有一职确非你莫属。”
“自司马迁著《史记》，历朝历代皆有撰史文官，宫中虽也有记事官，但未成体统，今日招你来，是希望你能为南国著《南书》，续写史事。”
说到底就是个史官，整日抄抄写写的，这种职务也找他？
他谢长运满腹经纶，比肩诸葛，当个三品绰绰有余，怎么可能甘心做个百无一用的小官？
“陛下向来知我志向，为何不委以高位？”
“长运之才，天下共知，只是你父亲已为仆射，有子房之智，深得朕心，你心性简约，朕以为挥毫泼墨之职最适合你。”
说来说去，就是说老子只会玩弄文墨，没有大才干，他可不会轻易妥协。
当初答应做员外散骑侍郎，就是图它闲散自在，要是没有上品官，他打死也不会做。
“微臣志向不改，既然父亲为国出力，我又怎好额外贪图荣宠，陛下还是另寻他人吧。”谢均双手抱拳，微微弯腰。
“这是朕考虑许久之事，你真的不接？”司马辉胡子略加抽搐，有点不悦。
“不接，望陛下谅解。”
司马辉叹了一口气：“如此蹉跎，怕浪费了你这身才干。”
谢均经常直言冲撞，但老皇帝爱惜他的才华，不忍责罚，只是命他每次有了好诗文，第一个呈上给他。
“陛下可还有事，若无事，臣便退了。”
司马辉愣了愣，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
每次说到求官这事，两人都不爽，谢均刚转身，脸色就没敛住，他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
旁边的老太监看着这两人，无奈摇摇头，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陛下若是心胸窄一点，这谢公子都活不久，可偏偏陛下就爱他这耿直的性子，闹得再不愉快也从不放在心上。
风餐露宿月余，终于听见街区的热闹之声，陶然婷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外面。
京都果然不比小地方，城市规划整齐有序，街道之间车水马龙，人们的穿着干净整洁，再想想那些猎户们，皮包骨，眼神惶恐不安，为了填饱肚子不惜杀人卖狠。
贫富差距自古就有，似乎永远都逃不脱历史的桎梏。
想到这，陶然婷的眼神暗了下来，要是能把这繁华分一点给那些穷苦人家，天下就太平了吧。
“咻咻”路上偶然走过些许书生，他们互相之间斗着口哨，比谁吹得响，谁吹得更花哨。
“喝喝，大口一点啊！”
抬眼一瞧，路边酒楼上一群男子在喝酒，他们穿得吊儿郎当，甚至露出胸膛，卖弄着风雅，行为却像街溜子。
“他们的脸怎么这么白，看着不正常。”陶然婷皱着眉不解。
“读书人都爱涂脂抹粉，很多人看着斯文，实则无比疯狂。”赵成八在马背上捋着胡子，悠悠地说道。
读书人能疯狂到什么程度，古代都是文科生，再疯狂也就骂人厉害吧。
也不全是，骂人也能骂死的，比如诸葛亮和王朗。
陶然婷看了看赵成八，没说话，转头看向远处的街市，几抹身影飞快掠过。
她眼睛定了定，没看错吧，他们都没穿衣服？嘴里哇哇叫着什么，双手胡乱挥舞，步伐乱七八糟的，但是跑得贼快。
大街上其他人只略略看了看，或者嘀咕几句，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就像没事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