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进行一个斗的战
这实在是一顿宁静的早餐，他们坐在有些冷清的冒险者大厅里，闲聊着囫囵吃下那几只饼子，新出煎锅的酥脆饼皮完美地衬出肉馅的软嫩鲜明——和我是同一家买的早餐啊。
“这家的饼子很好吃呢。”楚楠说，他慢慢地吃掉一个，摆摆手拒绝了塞莉希递来的第二个。
“这家可是灰城都有名的煎饼铺哦，就算只做早餐是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啦、”塞莉希抹掉唇尖的酥皮，一点不顾形象的嘬进嘴里。
她也没有催促楚楠再多吃一只，只是好好享用了自己的早餐时光，吃不完的两块继续留在纸包里，重新折好，放进冒险者小包——楚楠这才注意到她还带了只腰包出来，里面塞了些蓝蓝绿绿的瓶瓶罐罐，是冒险需要的药水吧。
他们闲聊着渡过消食的光阴，起身一齐去委托边登录了那个【收获季跳犬狩猎】的长期任务。
这种任务只要承接了就可以一直留在纪录里，只是在狩猎季结束前无法再接受日常的【跳犬狩猎】了，他们在公会大厅里做好出发前的最后准备，看着窗外天光真好，挥挥手，算是踏上了楚楠冒险小队的第一次协同。
沿着清早出发的大道，楚楠租上了一台干净的拖车走在前面，塞莉希盘着腿坐在拖车上，一点儿也不在意这车子装过什么，过会儿要装什么，她兴致满满地抬手指向前方，看着年轻冒险者瘦削肩膀上方清澈的天空。
楚楠一言不发。
他们走出灰城大门，再一次消失在城守们视线的地平，现在的郊外已经不复清早时分的寂静，不知道多少冒险者们已经追上了狩猎季的先端，打算在这一年一度的秋来冬分前为自己赚一笔稳步越寒的经费。
他们瞄了个还比较空旷的场地，走进林地，敞开【索敌】慢慢徘徊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
楚楠还不太熟悉塞莉希的技能，只知道这个女神官有一手威力惊人的【阳炎】，只要一击就可以讨伐一只跳犬，至于他自己，尚且还只有【索敌】这么一个泛用技能，主要是……唉，他对要学什么技能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索敌很快发现了敌人，对狩猎越发熟悉的楚楠也稍稍学会了该怎么寻找踪迹，跳犬的粪便，进食留下的浆果丛缺口，蹭痒在树干上留下的毛发痕迹……这些也都他日渐熟悉的线索搜寻。
虽然还不到看到一坨○，拿起来捏一捏就能知道这坨○是什么时候拉得这样的水平——他也还没有到能够平心静气去玩○的开放心态，但是最基本的搜寻手段，加上增脂期跳犬们疯狂搜寻食物的动静，和最重要的【索敌】技能。
他已经慢慢变得轻车熟路起来了。
塞莉希捏捏小腿，理理神官服，轻手轻脚从拖板车上跳下来。
楚楠回头看了她一眼，挑挑眉。
你终于舍得下来了？
哼哼~
塞莉希仰头回应。
楚楠翻了个白眼，俯身绕过灌木与低矮的枝头，专注的注视着【索敌】的小地图，顺着那些已经发现的踪迹一点点靠近可能有跳犬的地区——一粒红色蹦跳着闯进【索敌】的观测范围，这个距离的话……
楚楠稍稍探出头，眼前一亮。
是跳犬！但是不止一只，而是一小群啊，1,2,3……6只吗？
楚楠掰着指头，6只，没错。
“找到跳犬了，有六只。”他压低声音，对塞莉希说。
“直接发动攻击吗？还是要把它们引过来发动突袭？”塞莉希同样小声回应，她抖抖手串。
楚楠这才发现她腕上那条精致的珠串，即便在这光线黯淡的树林中，那条珠串仍然带着华贵的宝气，尾上垂着一枚小小的标志物，看着和圣殿的标志很像。
“我的法器上刻了【阳炎】，【雷枪】，【护盾】三个神术，这三个技能我可以瞬发，但是施展后就需要重新刻印技能，其他没有刻印的神术也需要一点点的准备时间。”女神官有点不大体面地四肢着地趴在草地上，脑门上挂着几片树叶，表情认真地向楚楠解释。
“需要多久？”楚楠问。
“10秒左右。”她没什么犹豫，立刻回答。
楚楠思考了一下，他轻轻剥开灌木，接着枝叶间的一点点缝隙观察着那片林间空地上正在觅食的跳犬群，它们正在慢慢地啃着丰茂的草地，草叶，根茎植物，还有衔起泥土中扭动挣扎的蚯蚓与昆虫，什么都不放过，一同咽进肚里。
6只啊，6只啊，要同时对付的话肯定很难啊，楚楠下意识的按住矮人短剑，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怕被跳犬发现而失去隐匿的优势。
“……先等等吧，先不要着急攻击，你的神术动静太大，会一下子惊动它们全部。”楚楠说。
他示意塞莉希先待在原地不要动，他去买点……他迈着滑稽的鸭子步慢慢挪动到稍微靠近些的位置，其余的跳犬也被标记成红点出现在【索敌】的视界中。
楚楠揉揉大腿，这一早的劳作奔波让他的腿有点发软，但是现在可还不能松懈。
他回过头，用手势示意塞莉希稍微后退些，女神官会意，手脚并用地爬开几米，很机灵地躲在一片灌木与树干组成的暗面，转过身，远远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楚楠大拇指回应，低头拾起一粒石块，透过灌木的缝隙瞄了瞄，biu得丢了过去，一阵嘈乱的沙沙声。
觅食的跳犬们被这声音惊动，齐齐抬起头，一时间6只蠢脸高高地支起，它们反曲的关节抬高，让这些怪异而美味的蠢家伙们凭借强劲的双足与长尾高高抬起上身。
看了看那枚突然落在周围的石块，其中一只冒出来嗅了嗅，另一只则慢慢向着楚楠躲藏的灌木慢慢走来。
年轻的冒险者握住长剑，轻轻抽出，接着树影遮住剑光，喉头滚动。
那只靠近的跳犬对着灌木动动鼻子，突然大声嚎叫起来，那声音真是尖锐得惊人，楚楠还来不及反应，那6只跳犬便齐齐地尖叫起来，这尖叫仿佛幼儿啼哭般高频而惊悚，楚楠还是第一次听到跳犬发出这样的嚎叫，他吓得身体一震，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听到那尖锐的嘶叫声中迸出沉闷而爆裂的蹬地声！
坏！
他立刻向后跳去，刚刚躲藏的灌木在在一瞬间破散，碎裂的细叶与碎枝在那猛烈的突袭前破散，一张狰狞的蠢脸瞬间破开那层浅薄的伪装，毫不留情地向着他的方向撞来——一瞬间，其余的5双眼睛也一同投向了他的方向！
该死，怎么会被发现？
楚楠蹦跳着拉开距离，他的余光瞟过塞莉希躲藏的角落，女神官已经张开五指，紧张地看着局势的天平在一瞬间打乱，她暂时还保持着冷静，只是维持着瞄准的姿势，手掌已经追上了那只突袭跳犬的背影。
脚跟落地，楚楠立刻开始移动，他错开那只跳犬的身形，挥剑的动作也已经称得上轻车熟路，大马士革锻造的流水形剑纹在幽暗的林间浮卷，剑锋破开的空气拉出‘呜呜’的泣声——
如塞莉希一般，他已经锁定了那只跳犬！
在空中你可无法躲闪！
熟悉的感觉活络开他稍有些疲倦的指尖，手臂，以腰为轴，一剑！
血光乍现。
他拼尽全力的一斩轻松地分隔开那跳犬的头颈，那段分开的残躯失去生命的活力，死沉沉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喷灌的热血打软草叶，泥泞土地，缓缓从那流水般的剑刃上垂落。
楚楠喘了口气，一转头，便对上了那5双仇恨的眼睛。
他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些跳犬的眼中居然读出了一丝熟悉……这些家伙难道见过我？这些家伙……？啊？
他瞪大眼睛。
这些家伙难不成就是3天前打坏我租借装备的那群跳犬吗？！
楚楠握紧了矮人短剑。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抬剑，剑刃向前，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那些凶狠的视线！破开的灌木之后，那些跳犬已经毫不犹豫地向他的方向发起了突袭，它们缓步蹦跳着积蓄力量，楚楠慢慢挪动着双脚，一点点把控着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数着自己心脏的脉搏……
冷静，要冷静……
它们的距离……距离——
“塞莉希！”他突然大喊！
“阳炎！”
光芒乍现！
林间散碎的枝叶被绽裂的光焰与闪电卷碎，穿落树影的破散光斑被毫不留情地吞没。
那光明一瞬间穿透了这四周的一切，飞散的碎叶，细枝，被风压按倒的草叶，行进的跳犬，还有持剑驻定的楚楠，他们在一瞬间被那灿烂的光芒渲满，有一瞬间被扩散而来的长影遮断，那光芒，火焰，闪电毫无保留地在他们中间，在他们面前绽放——
虽然知道是瞬发。
但是……居然这么快啊？
光与热一瞬吹过穿的面皮，他像是挨了火热的一巴掌，接着酥酥麻麻的刺痛感拉回他皮肤的感知，楚楠感到盛明将那阳炎爆发一瞬间刻进了他的视野，接着便是两注恍惚的黑斑涂满了瞳仁——迷惑，头晕，恶心……
这些让他慌乱的情绪接连钻进钻开眼前的黑幕，他迷乱地看着周围毫不成像的绿色，黑色，还有星星点点环绕在周围的明亮色彩——楚楠甚至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有脑袋里那副小地图……
对！【索敌】！【索敌】还在维持！
闭上眼睛，他数着周围的红点，4个，其中两个正在地上扭动，看起来同他一样还没有从刚才的【阳炎】突袭中反应过来，另一个正在自己旁边不远，还有一个似乎被炸飞了，蹦跳了几下从他索敌的范围中跳了出去。
先处理掉这个无法行动的！
他摸准距离，随意而猛力地挥舞剑刃靠近那个近处的跳犬，剑锋传来稍稍的阻隔感，是肉体？不对，是树叶——到面前了，斩！斩！斩！
剑锋有明显入肉的触感传来！
楚楠还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能闭着眼睛看着漆黑视界中那些飞乱的，光芒留下的痕迹，他听到跳犬临死前的低号，听到鲜血迸出皮肤的低鸣，听到剑锋下疼痛唤起那种让人恐惧的，短粗的低吼与呼吸。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我也受伤了吗？
楚楠不清楚。
他‘看着’小地图里的情况，喘息着调向那两只挣扎的跳犬，似乎那只落亡的家伙是真的逃跑了？
楚楠喘着气，双手握紧矮人短剑——
酥麻的同感又一次拂过面皮，他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感一下子震慑了自己的全身，那种无法言喻，无从描述的推力把他从地上拔起，像是一只巨大的巴掌那样毫不留情地将他拍飞，猛烈的风声灌入耳蜗，他这才在那酥麻的痛感中听到四周声响……
那是……
“雷枪！”
视界中的两个红点瞬间消失了，焦臭的味道传来，那是生命逝去的味道。
在这漆黑一片的视界中，这气味真是可怕得让人哀伤。
他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各处都传来强烈的酥麻感与疼痛，楚楠挣扎了一下，莫名感到自己的衣服湿润了起来。
草，我不会被电尿了吧。
这样恶趣味的想法情不自禁地钻出那颗白烂的心，楚楠在地上抽抽了两下。
似乎那电流的酥麻勾出了肌体中积累的疲倦，楚楠一时间只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楚从肌肉中涌出，他尝试着牵动骨骼，拉扯着肢体行动起来，却被那一阵阵触发的疼痛拖累，死鱼般扭动了几下居然没能坐起来。
坏。
他在心中抱怨，捏捏手指，在刚刚的失重中，他的aibo矮人短剑从掌握中脱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只能先勉强抬起手，用力搓搓脸，想把被电得麻痹刺痛的视野从黑暗中挣开——
一粒红点跨入了【索敌】的范围。
红的？
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挣扎着起身，强行睁开眼——视力恢复了一些，能看到，绿色，黑色，蓝色，白色——
看到了！
是跳犬！
楚楠用力喘了口气，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居然引起了胸口处一阵绞痛，他颤抖着调整呼吸，不自然地用力咳嗽着，想把胸膛中那些影响呼吸的因素狠狠地唾出来。
快，快！
旁光的边角流过亮光，楚楠眼睛一亮，是我的剑！
但那跳犬已经到了面前，它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好，但总比他这连看都看不太清的半残要好的多了——不知道塞莉希跑去了哪里，快点过来，快点过来帮忙啊。
楚楠踉跄着挪动步子，按着胸口调整呼吸，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率……好快，那跳犬就在眼前，我要保持冷静，就像之前那些跳犬狩猎一样，冷静是最重要的，没错，我已经熟悉了跳犬讨伐了，这些家伙……
‘嘭！’
那真是强烈的蹬地声，强烈到楚楠在一瞬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跳犬的进攻范围，他只听到那道炸雷般的爆裂声传来，接着便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放大——躲闪？来不及了——只能————
他拼命仰起上身，立刻因为平衡而栽倒，那凶猛的跳犬脑袋只和他的发尖擦梢而过，那怪物的愤恨几乎已经吹进了他的鼻息里。
很愤怒吧？对不起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狩猎你们啊。
楚楠翻滚着从地上爬起，矮人短剑飞得太远，已经来不及去捡了，他只能在这一刻用自己的双手想办法了！
追着那跳犬还没有落地的趋势，强行拉扯酸痛的双腿，疲倦的痛楚已经毫无保留地攀上了他的全身，但这一刻的战斗已经不再只关乎于钱和梦想了，他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楚楠甩开双腿，将身体再次抛入重力，他毫无保留地向前扑出，强行抓住那跳犬的肩膀——这刚刚落地的家伙还没有完美地调整好状态，因为这反曲的双腿和诡异的身体结构，跳犬没有办法如人类般这样完美地进行转身的动作。
而这，便成了他的胜机！
双臂攀过跳犬的腋下，颈部，迅速调整身姿，让这玩意的腹部朝向天空，曲腿盘腰，交叉。
锁！
一个完美的拿背，一个完美的背锁喉！
楚楠死死咬牙，眼前的恍惚再次因为疼痛与呼吸急促而泛起虚弱的黑影，但这一刻他不能松手，他要活下去，他还不想死！
“对不起啊，我的第二人生才刚刚开启两个多月，如果有什么怨言的话，就等我哪一天死了再和我说吧……”
他凶狠地咬住了跳犬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在这怪物耳边低语，同时全身使力！
“呃呃呃啊！！！！！”
紧靠双手的掐脖，凭借他现在的气力和身体情况肯定无法杀死这跳犬，但是依靠身体的锁技不一样，再怎么说他的体重也比这仅仅十几公斤的怪物占优，只要成功拿背，那这家伙就绝对不可能挣脱！
决死的力量从血管与肌肉中泵出，兴许是过量的肾上腺素缓解了疼痛，楚楠狠狠地撕下跳犬的耳朵，腰腹猛然绷紧，紧紧收缩臂弯，双腿交叉，用力向下拉扯——
跳犬长大嘴巴，短促得，尖锐地发出干涸的喘息，它在挣扎，为了生命而挣扎。
楚楠同样在挣扎，他知道自己松开手臂的一瞬间，这玩意就会扭头咬断他的脖颈，他只能这样死死地挣扎，死死地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挣扎！
咔！
轻轻的破碎声从贴近脸颊的地方传来，楚楠毫不松力，接着便是更加‘酥脆’的，‘蓬松’的破碎声在他面前，在他呼吸可触的地方传来——
嘣。
像是有什么突然绷断了，楚楠紧锁的身体突然一松，他像是弹簧般突然张开，拉扯的痛楚一瞬间麻痹了他疲痛的全身。
那痛感像是闪电般同时炸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无法使力，只能由着那跳犬从他怀中滚落，毫无反抗地躺入草地。
死了吗？
赢了吗？
楚楠喘息着，双手颤抖，他感觉到后脑勺有个地方激烈地跳动起来，是什么血管吗？弹跳得那样厉害……好痛。
真的好痛啊。
他的呼吸颤抖着，几乎让他联想起刚刚便在耳边回响的，跳犬的死亡前奏。
他终于无力挣扎，只能放缓颤抖的四肢，喘息着看着林叶轻摇，看着林木间破碎的光斑漾在他的身上，看着天空敞亮，万里无云。
我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