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睡不着……
杜青杨隔着玻璃望着,看到小丫头一步一步从校门口走了出来,走进一片傍晚的金色光晖里来。
走得近了些,终于可以看清了她的脸庞以及她额前被风吹动的发丝。融融夕阳,映在她脸上,肤白若雪,眉眼如画,轮廓又正好,而光晕下陡然又为她增添几分明艳动人之感。
她没有骑车,应该是要拐弯去搭公交车。这时可能是有人叫住了她,杜青杨听不见声音,却看到她回过头去。然后,她的身后跑来另一个短发女孩,两人笑盈盈地交谈了几句。后来,不知说到了什么,小丫头竟捂嘴笑了起来。
杜青杨不觉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还未笑完,他发现小丫头忽然掩着嘴咳嗽了起来。短发女孩帮她拍了拍后背,然后,她也慢慢止住了咳嗽和她道别,转身朝各自不同方向离去。
看来这傻丫头感冒还没好干净,咳嗽了都。
尹素婉这几天没有打来电话,杜青杨本就有些许担心,这时见她咳嗽,不禁皱起了眉。
回到家里,他边忙着自己的事边等着她的电话。可直到夜里11点了,连个信息也没有。
小丫头这是把他给忘了?他拿着手机把身子往椅子后背一靠,轻叹一声想着,她忘了也好,年纪小无忧无虑的才对。
然而事与愿违,恰好这时便收到了她的信息。
“小杜老师,你睡了吗?”
他长出一口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便直接打了电话给她。
尹素婉手上正拿着电话,一看来电,赶紧接了起来。
天啊,这大半夜的,手机的铃声也太大声了!幸好自己接得快啊!
“喂,小杜老师。”
她的声音听来还带着笑,让他不禁浮现傍晚在校门口看到她的画面。
“你还没睡呀?”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甜味。
“嗯,还没。”这不正等着你的电话吗?他暗讽。
“你怎么……”他忽然语塞。
怎么这么晚发信息?怎么好几天不打电话?
“你身体怎么样,感冒好了吗?”他硬硬改口。
“我好了呀!”尹素婉丝毫不觉有异,声音轻快,“现在好好的。”
“那有没有咳嗽?”他一口揭穿,小丫头不会连自己咳嗽都不自知吧。
“咳嗽?”她果然有些疑惑,忽然就咳了两声,“咳咳……有一点,好像是有一点。”
“以为咳嗽没事是吗?”他微微沉声。
“是没什么事啊,”她无辜回答,“一直都有点咳。”
“我问了罗医生了,他说你感冒好了之后可以吃一点咳嗽药水。”
“哦……”
小丫头回答的口气听着不爱吃的样子。
他只得把声音放缓,柔声哄着她说:“吃了药可能会好一些。记着,明天放学后,你去光合书店拿药,我会提前放在那边。”
“嘻嘻,”小丫头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意,轻声笑了起来,“好的,记住了!”
“好了,早点睡吧,晚安。”
他却是不想被人看穿心意的。
“不行不行,等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小杜老师,等会睡行吗?”
“怎么啦?”他故意板着脸,语气也生硬了些。
“我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他语气继续生硬。
“就是,一时睡不着。”小丫头有点耍赖皮。
“那你躺一会。”
“好。”她回答得很干脆,忽然又说,“要不你给我念一首诗吧,这样能催眠。”
“啊?”
他为之愕然。
“你不是文学教授嘛!念诗没问题吧?”电话那头继续耍无赖,“你念完我就能睡了。”
“……”
这真是,文学教授睡前念诗,给人催眠?传出去都要被笑死了吧?
“好吧,那我姑且念一首,你听了就好好睡。”
他不忍拒绝,只得退让一步。
“嗯嗯,好。”
这下回答得倒是乖巧。
“月黑见渔灯,
孤光一点萤。
微微风簇浪,
散作满河星。”
这是查慎行的《舟夜书所见》,他想着睡前念这个也算应景。
“这个不错。”她听了似乎也觉得满意,“散作满河星,真美啊。”
“那就,赶紧睡吧。”
他松了一口气。
“可惜太短了……”她软绵绵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还是睡不着呢。”
“怎么会?诗歌都是简短而意长,你可以想着满河星的景象,然后入睡。”
杜青杨只得发挥起自己文学教授的专长,循循善诱。
“你等会,我去拿耳机。”她忽然说。
“……”
“好了。”她悉悉索索一阵,然后又说,“小杜老师,我戴上耳机啦。”
“戴耳机干嘛?”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我要躺着听一首最长的诗。”
“啊?”
“小杜老师,刚才那首太短了,没效果。你念一首长的好吗?”
小丫头太可恶了。
过分了啊!
“你!”他不禁为之气结,“少啰嗦,赶紧睡。”
“睡不着。”
“……”
“快点啊。”
“……”
罢了,罢了。杜青杨哀叹一声,被她搅得哭笑不得。
“那我就念了,不过,下不为例,下次就休想了。”他郑重警告。
“放心吧,嘿嘿。”小丫头笑得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她带入坑了。
然后,杜青杨便清声诵起了那首著名的《长恨歌》。这首够长了吧?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清润的声音入耳,有如汩汩山泉漫过山涧,涓涓细流汇入小河。
尹素婉躺着床上,闭着眼睛听着,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他念了开头四句,却有思绪打扰,不自觉地停顿了下来。于是。她便用软糯的声音催促起来。
“还有呢?”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耳边安安静静,杜青杨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继续,我在听着呢!”她又喃喃低语,“我还没睡着。”
他轻叹一口气,便继续用不紧不慢的语速吟诵起来。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