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利刃
翊坤宫里妃嫔们乐乐呵呵地小声交头接耳。
人人都在议论祺答应被毁容之事,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这情形。
皇贵妃穿着一身秘金色宫装,通身绣着花团锦簇的纹样,看上去高贵又热烈。她换上了黄金钿子,比之从前的金器宝石点缀的旗头更显贵重。
她看上去威严冷漠,环视众人后,抚了抚自己耳下坠着的黄金珠子串成的耳环。
“本宫晨起听闻祺答应吃错了东西,脸上起疹子了?”
年世兰一发问,众人都立刻乖顺低头、坐得规规矩矩。
李贵人一点儿不怕年世兰追查,反而上赶着说道:“是祺答应自己吃东西不当心,只怕是再也不能好了。”
说完,李贵人悄悄抬眼看向对面正襟危坐、一脸傲然的昭嫔。
“周宁海,派个太医去给祺答应看看,生得这么美,若毁了脸可怎么好?”
是啊生得这么美,没了脸就失去了一切。
“皇贵妃娘娘真是好心,依嫔妾看,她这就是作孽太多自有天收罢了。她毁了六阿哥的前程,不过是承受六阿哥痛苦之万一,嫔妾犹嫌不足!”
昭嫔之词怒气凛然,众人皆心领神会地看向她,祺答应的脸是怎么毁的一目了然。
不过昭嫔出身大族,又有皇子傍身,谁也动不了她的。
“昭嫔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没得叫人以为是妹妹害了祺答应可就不好了。”
欣贵人盈盈一笑,看向昭嫔的眼神意味深长,昭嫔却十分坦然,只怕她以为由李贵人替她下手,自己就能全部摘干净呢。
“怎么会呢?茭芦馆地处偏僻,来往突兀祺答应必有警惕,你说是不是呀,李贵人?”
毓贵妃已经看穿了一切,她端着茶杯轻笑着看向李贵人,一句话吓得李贵人直哆嗦。
敬妃和惠贵妃互视一眼,默契一笑,脸上也洋溢着痛快的盎然神情。
我暗暗看向最末席的瑛答应和锦答应,她们两人也少有的露出显而易见的笑容。
真好。
这才是姐妹和睦,人人欢愉的景象呢。
养心殿。
刚进门我就听见皇上咳嗽的声音,一瞧皇上正在西暖阁批折子,我便径直去了东暖阁,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到桌子上。
“容儿来了?”
我遥遥地走到中间,远远对着皇上行了一个礼。
他一字未说,伸出手看向我。我知道那是他示意我可以去御书房陪伴他的意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隔着那张堆满奏折的桌子,和他牵手。
“手怎的这样凉?是月子没有坐好吗?”
我轻轻叹息一声,“父亲身死,臣妾梦魇不已,夜夜都能梦见父亲被人屠戮的惨状。”
一边说我一边默默拿起绢子拭泪,看得他心疼不已,捏住我右手的劲儿也使得大了些。
“朕已派人全力追捕屠杀你父的强盗,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默然点头,对着皇上摆出一张楚楚可怜的笑脸,“臣妾相信皇上。”
他似乎觉得我既好糊弄又听话,拉着我的手要我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旁,双手将我的手拢在手心里抚摸。
“听说祺答应的脸毁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真是可惜啊”
太医院的太医无用,是因为如今的院判是当初治疗时疫有功的杨太医。那可是端妃的人,又由皇贵妃亲自派给瓜尔佳氏诊治,即便能用心,也不会再用心了。
皇上当真心疼美人,即便鄂敏在前朝那样被论罪,他还是舍不得娇憨轻狂的祺答应。
“祺妹妹是难得的美人,难怪皇上如此在意。只是女子容色最重要,这不是要了祺妹妹的命吗?”
我佯装吃醋地娇嗔一句,他反而乐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线,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我们两个正在为祺答应“大慈大悲”地打抱不平,突然苏培盛进来,脸色为难地禀告道:“皇上,祺答应不堪屈辱,在茭芦馆痛苦自缢了。身边的景泰发现时,祺答应的身子都凉了。”
我佯装一惊,用手捂着嘴才没有叫喊出声,一脸悲怆地看向皇上,却发现他蹙着眉脸上显出怒意。
很好。原本要放任祺答应自生自灭的皇上,怜惜之情骤然而起。
我虽读书少,但也知道汉武帝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以倾国之姿得幸于武帝,病重之时却以纱巾覆面,至死不愿见武帝一面。得不到的和永远失去的才是男人最难舍的。
祺答应的美貌,只有永远失去了,才会成为刺向李贵人和昭嫔的利刃。
瓜尔佳文鸳那人,能够得宠全靠自己的脸蛋。让她痛苦有一万种方法,但让她绝望自裁只有这一种。
皇上眼神中的惋惜和怒意,缓缓变成了寒凉,“让皇贵妃彻查此事,若为人祸,必须严惩!”
苏培盛得令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我则是一脸担忧地看向皇上,忽然抬手抚了抚皇上的脸。
他似乎惊诧于我如此胆大妄为,但并没有因此斥责我,眼神里短暂的惊异变成了玩味的享受。
他抓住了我的手挪到他的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指节。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他生硬一扯,将我拉入怀中,我坐在他的腿上,像是被周身堆成山的奏折淹没。他有意无意地掐揉我的腰,我装作娇喘地贴紧他的身子。
“皇上,太医说臣妾诞下双生子身子虚亏,还不宜侍寝呢。”
他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涌动的热流,眼神也变得灼热滚烫。
“可是朕想要你,已经出月了,想来也无妨。”
我轻轻地抵住皇上的身子,凑到他耳畔,热气若有若无地喷在他的耳畔,“臣妾想要尽心侍奉皇上,不愿皇上有一丝不悦。待臣妾身子好了,臣妾一定百倍千倍地回报皇上对臣妾的宠爱,可好?”
皇上被我勾得身子一激灵,笑意比刚刚更深,重重点了一下头。
“小厦子,宣瑛答应入养心殿侍奉。”
我乖巧地起身行礼,只觉得皇上的眼睛黏在我的脖颈处,似乎还在暗暗地回味我涂在耳后的香膏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