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一口我一口
赵岭曾经见过时柠一面。在公司招标的时候,隔着玻璃偷偷瞄了一眼,当时已经觉得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面对面细看,他深深为宋之砚的身体捏把汗。不知道他那点血,够不够应付这姑娘的。
面前的女孩眉目含烟,肤若凝脂。有一种洒脱的知性美。她穿着磨白牛仔裤,上身是波西米亚风的毛衣披肩,栗色卷发有些许异域风情,气质和公司里穿着套装的女人们截然不同。
此时宋之砚指指赵岭对着时柠介绍:“这是赵岭。我的大学同学、合伙人兼最好朋友。哦对,他就是田眉的老公。”
时柠迎上去甜甜的叫:“姐夫好,我是时柠。”
赵岭被这称呼逗笑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宋之砚问:“你是不是也应该改口叫姐夫?”
宋之砚对他没好脸的甩了一句:“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对时柠说:“喊他老赵就行。”
时柠抿着嘴不敢笑。偷偷往宋之砚跟前凑。赵岭作势往门外走着说:“哪天让田眉炒几个菜,你们俩上我家去吃饭。哎……最近刚得了一瓶xo,不错。你要是最近好点了,能不能喝一杯?”
他看向宋之砚。过去没事的时候两人总在一起喝白兰地。
时柠扯扯宋之砚的袖子说:“他可以凑合来点xo酱。”
宋之砚苦笑着耸耸肩说:“酒是没戏了。现在管的严。”
赵岭觉得自己得赶紧走,后槽牙要掉。
“你们聊吧。我闪了。中午还有饭局。”
眼看赵岭出了门。秘书马姐还没走。她见缝插针的说:“之砚,有几个文件在你系统里,急着要签。你看看。还有几个邮件也是急活。”
宋之砚点点头,敞开西服坐到办工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一亮起来,他赶忙用左手遮住眼睛。
此时马姐已经走到门口了。
“之砚,我回办公室了。一会我把饭给你热好拿来。有事叫我。”
宋之砚见她在门口,指了一下灯的开关说:“马姐,能帮我把灯调暗点吗?”
他一面说一面把显示器的亮度也调下来了。
马姐赶紧照办,然后轻轻合上门出去。
时柠走到他身后,扶着他后背问:“眼睛怎么了?”
她觉得宋之砚似乎畏光。
宋之砚捏着眉间摇头说:“就是有点花。”
他说了一上午话太累了。供血不足让他头晕眼花,眼睛对不上焦。
时柠伸出手帮他揉着太阳穴说:“歇一会再弄。先吃饭好不好?”
宋之砚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说:“我带了饭。我爸做的。马姐去帮我热了。你和我一块吃。”
“份量够吗?”
“够。我爸每天做的份量都是两人份。一份给我,一份给赵岭。”
时柠扶着他肩膀问:“你一口赵岭一口?这画面……”她咧咧嘴。
宋之砚也轻轻笑起来。
“赵岭脸皮厚,每次去我家蹭饭都把我爸的手艺夸上天。我爸多单纯呀。没事还老惦记他。人家都出去吃大酒了,哪看得上家常菜?”
“你爸知道你老欺负赵岭吗?”时柠继续给他按揉这眉心问。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马姐说赵岭从来都争不过你。你刚才开会的时候也太拽了。”
宋之砚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拽。管着这么多人,必须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你是红脸?”时柠把脸探到宋之砚眼前,看着他这张白得不能再白的面孔问。
“我知道员工都怕我。没办法,总得有人出头呀。”
时柠点点他的鼻子,望着他漆黑的眼眸问:“你在公司里和跟我在一起完全不一样。你对我……很惯着。”
宋之砚拉着时柠坐在他腿上说:“你不一样。我用了这么久终于把你找回来。你也用这么久才等到一个惯着你的人。我对你说不出重话来。”
时柠心生温暖,她把脸埋在他脖颈里,偷偷亲他的下颌。
那人被亲的痒痒,无声的弯着唇笑起来。
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马姐是八面玲珑的人,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擅闯禁地。
时柠赶忙弹起来,捋了捋头发。
”进来……”宋之砚嘴里一本正经的喊,手还在时柠腰上。
马姐推门进来,端着用微波炉热好的饭菜。时柠一看,大盒小盒的一大堆。
饭菜放在桌上,马姐转身逃走了。宋之砚拉过来另外一张椅子,递给时柠一把家里带来的不锈钢勺子,自己用一次性筷子。
宋之砚的爸爸做了半辈子饭,手艺很好。糖醋小排加炝炒圆白菜,两小块红枣发糕。白花花的米饭上撒了黑芝麻和紫菜碎。
宋之砚帮着时柠分好饭菜,看着她吃排骨。
“骨头吐在这。”他连餐巾纸都给时柠铺好了。
时柠吃的起劲,眼看半碗米饭都干下去了。一侧头,看见那人跟咽药似的吃红枣发糕。一面吃一面皱着眉头嗳气。
“吃不下吗?”时柠放下筷子问。
宋之砚揉揉肚子说:“早上吃的还没消化。”
其实是早上吃的药没消化。卡在胃里火辣辣的顶着,什么也吃不下。
时柠看他吃的实在勉强,不免担心。
“之砚,是不是太累了。一会儿早点回去吧。”
宋之砚倒是痛快的点头说:“吃了饭咱们就走。你先去买东西,然后去你家睡一会。我昨天在沙发上睡的特别舒服。”
他还在时柠的沙发上睡上瘾了。
时柠赶紧趴啦饭,突然想起刚才有人急着找他。
“对了,你开会的时候有个人要找你汇报事情。咱们溜回家,不是晃点人家吗?”
宋之砚想了想说:“可能是项目部经理。我先和他把事情说完咱们再走。”
他耐心的等时柠把饭菜都消灭了,然后拿起电话拨给秘书:“马姐,刚才是不是项目部找我……对,让他现在来吧。我今天想早点走。”
时柠收拾完饭盒,门口就响起敲门声。宋之砚指指里屋的会议室说:“你在里面等我。我很快就完事。”
时柠独自闪进里屋,拿出手机无聊的划拉。
此时外面的人毕恭毕敬的汇报着一个项目的事。
“这报价赵总看过?”宋之砚不带任何语气问。
“看过。报价之前都和赵总汇报过。有他签字。”项目经理赶忙说。
宋之砚把手里的资料往外推开,交叉着手放在办公桌上问:“这个价格做下来基本没利润。你们核算过吗?“
“我们是核算过。可是赵总交代过,这个项目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就意味着赔本赚吆喝吗?赵总一个人管这么大摊子,他怎么能知道具体成本是多少?”
对面的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宋之砚继续咄咄逼人的问:“眼下快到年关了。我们很多员工要提前回家,公司这么缺人,怎么能保证年前完工。而且客户年底封账,尾款要拖很久,你们也不知道吗?”
“这……所以这个项目会一部分外包。做的快些。”那人说的更没底气了。
宋之砚的声音没太大起伏,可是每个字都透着威严。
“这样的利润空间还要外包?你们这是摆了我和赵总一道呀!项目按时做完赔钱,不按时做完得罪客户。当年为了和这个开发委员会搞好关系,我免费给他设计了办公楼。现在我倒要听听你的意见,后续该怎么办?”
“这……”项目经理如霜打了一般。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要不还是咱们自己做吧。节省些成本。本地的员工加加班吧!”
宋之砚轻咳一声说:“就这么办吧。加班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几个人的失误造成这么多同事加班,你要和员工好好解释。这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宋总,我明白了……”
那人垂头丧气出了门。时柠想起刚才马姐说过,不要在生意场上得罪宋之砚。后果会很严重。
她若有所思从里间闪出来。只见宋之砚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杵在肋下,满脸不悦。
“你们……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麻烦事吗?”时柠心疼的胡噜着他微黄的头发问。
那人深深皱着眉头叹气说:“我不在半年,回来后发现问题很多。这个项目经理把业务包外,其实是想自己挣外快。他才不管公司赔不赔钱。这个人不能留了。”
时柠感叹这个人的饭碗就要没了,看来后果真的严重。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后路。
此时宋之砚继续说:“赵岭脾气好,底下这些人就糊弄他。赵岭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妇人之仁!”
时柠被他用的这个词逗笑了。她拍拍那人的头顶说:“我听马姐说,过去公司还有一支队伍专门做设计。现在为什么不做了?我送你的那枚火漆章不是没用了?”
宋之砚眼神有些飘忽。他低着头停了几秒才说:“时柠,我胃疼的厉害。你去帮我拿一杯热水来吧。”
这还是宋之砚第一次告诉时柠自己不舒服。以往他都是一笔带过,极力掩饰自己的病。时柠有些诧异,可是低头细看,那人确实捂着上腹,脸色很难看。
时柠不知热水间在哪,只能出门问马姐。马姐一听说时柠要热水,立刻起身说:“之砚是不是胃疼?”
她一面起身一面说:“他这胃病可有年头了。精神压力太大。”
时柠勉强笑了一下,看来她对宋之砚的了解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透彻。
为何放弃设计这个话题,时柠决定不再提起。那人愿意说,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若是避之不谈,时柠也不会怪他。每个人的心底,应该都有一段不愿触及的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