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看望奶奶
2014年的春天到夏天几乎是发生在一夜之间。 经过一学期的铁血训练，李思萌的成绩以惊人的速度在反弹，她的排名已经跻身全班第十九名。对这样的成绩李永涛非常满意，这学期的结束，也意味着李思萌已经把初中三年级的课程基本学完了。铁血补习学校整个暑假只放了7天，而在短短几天里，李思萌还带回了厚厚一撂复习资料和家庭作业，她还抽空去言语矫正中心进行发音矫正。 李永涛母亲的病情没有太明显的好转，她不能再来紫华照顾李思萌了。李永涛硬是从女儿弥足珍贵的几天时间里抽了一天，带她回了趟老家。 “谁说萌萌长大了说话会结巴？你听！她现然说话多顺溜，声音好听得像小鸟歌唱。”躺在炕上的奶奶拉着李思萌的手说，“瞧瞧，瞧瞧，我孙女长得多漂亮，花儿一样。看看，咱村方圆几里还能找出第二个？萌萌真给咱家长脸。” 奶奶又说了些她回家后多么多么想念孙女的话，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浑浊的泪水从干涸空洞的眼睛流了出来，渗满脸的皱褶里。“萌萌是个可怜的娃啊……那么小的时候就让那个女人给扔下不管了……” 疾病折磨的李永涛母亲非常憔悴，她的身体越来越瘦，但她骨架大，侧身躺在炕上活像一只病怏怏的骆驼，人一瘦，颧骨也就更加得突出，在暗黑色脸上筑起几道棱角分明的坎。 李永涛的妹妹李倩茹赶紧给妈妈擦眼泪，边擦边说：“妈，你别难过了，萌萌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奶奶的目光不像以前那么有神，她的手虽然很大，但却没有力气，干瘦得像用竹子做成的耙子，轻轻地握着李思萌的手。她说话时没了底气，声音微弱得像煤油灯的火焰，断断续续，不时还会传来接连的几声咳嗽。 “奶奶，我也想你。”李思萌把手抽出来，双手紧握着奶奶干瘦的耙子，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奶奶，等你病好了再来紫华，我带你去转转。” 奶奶的目光里盛满了慈爱，浑浊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萌萌真是个好孩子，奶奶没白疼你！你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等奶奶身体好了就去给你买菜、做饭、洗衣服，接送你上学放学，奶奶一定会好好管你……奶奶还会保护你……咳咳。到时我们去小树林玩，奶奶带着你跟‘红灯红’去学扇子舞。” “奶奶，我们已经不在小树林跟前住了，爸爸把房子卖了……” “啥？把房子卖了？”这话如闪电，直击李永涛母亲。她赶紧把暗黑色的脸转向李永涛问，“怎么回事？” 李永涛把她走后他和女儿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妈妈讲了一遍，唯一没有告诉她的就是自己现在在私人工厂上班。他知道在妈妈眼里，只有在国企上班才是正当职业，要是给私人打工，当年考学干什么？ 听完李永涛的话，李思萌奶奶半天都没说话。她的眼睛闭上好几次，又睁开好几次。过了一会终于说：“那房子可是你和萌萌在紫华唯一的窝啊！” 李永涛沉默了，妹妹李倩茹也不说什么，妈妈沉沉的眼皮又垂了下来，她又一次把眼睛闭上，很快，从眼缝里挤出了两行浊泪。 下午，李永涛和李思萌跟母亲告别后，就要离开老家时，李倩茹把妈妈搀到了空旷的院里。阳光掠过陈旧的土墙斜着洒在她身上，她显得越发消瘦，越发苍老，要比李思萌记忆中的那个强壮的奶奶瘦一圈，老一截。她颤颤巍巍，脸色黑而蜡黄，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横竖交错着，像一棵荒漠里落尽叶子的老槐树，默默无语，泪流满面地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思萌突然转身朝奶奶跑去，一把抱住奶奶呜呜地哭了起来：“奶奶，我舍不得你……呜呜……” 奶奶举起干瘦无力的耙子一样的手，顺着李思萌的头发抚摸着：“高了，长高了，是个大姑娘了……”李思萌依旧抱着奶奶，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一个劲地抽泣。 过了一会儿，奶奶把她扶起来，用略显迷离的目光端详着李思萌，看着看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萌萌，咱家世世代代是农民，没啥关系，也攀不上贵人，咱们在社会上两眼一抹黑，办点啥事都不容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怜出生在我们这么一个贫穷的家里，从小又没有了妈妈……”这是李思萌第一次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这跟以前坚强的她判若两人。她能看得出来奶奶是真的悲伤。 奶奶抹了把老泪，停了停说：“你要跟你爸小时候一样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学校，像鸟儿一样往高处飞，往远处飞。啊。” 李永涛上前跟母亲告别，正要转身离去时，母亲突然她叫住了他：“涛涛，房子卖了就卖了，咱在紫华没家就没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把萌萌一定给我管好喽，谁也准动她一根汗毛！要是谁再让她受了一顶点的委屈，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跟他没完！咳咳……” 李倩茹把哥哥和侄女一直送到了村口，落在后面的李思萌一步三回头，还在悄悄地抹着眼泪。 “哥，有时间了你多回来几次，下次回来时，你把萌萌的照片给妈带几张，妈想萌萌都快想疯了，有时成夜成夜睡不着，深更半夜里都呼喊着萌萌的的名字，念叨着，‘萌萌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没有了妈妈……就算她不喜欢我，她也不能就这么撇下自己的孩子啊……’妈一生那么坚强，现在一想起萌萌是个没妈的孩子，一想起去紫华照顾萌萌
的那些事，动不动就哭。哥，我看妈这情况，怕是，怕是……” “别胡说！”李永涛立刻大声呵斥道。这时，他才意识到身后低头纳闷的李思萌，便压低了声音：“过段时间，我回来带妈妈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有钱，有钱！卖房子的钱还没花完。” 逝去的时光连成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何秀英心里的眼睛能从这片迷蒙的烟雾中看到洁白的栀子花。在夜阑人寂的时候，她捧着女儿李思萌薄如蝉翼的粉色防晒服，能闻到夏日里栀子花开时的清新气息，每到这时，女儿就会微笑着朝她走来。几年前，何秀英带着女儿去公园看栀子花时，她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她觉得她跟栀子花一样漂亮，她就是圣洁美丽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