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铁血学校
看着眼前这个饱含泪水的男人，蔺爱菡被感动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岂不正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吗？她儿子虽然上的是名校，但中考前她还是天天带着他四处补奥数、补英语，跟李永涛一样为孩子的未来捏了把汗。她从来不敢给其他家长说自己是老师，她怕他们会反问她：“老师的孩子还上补习班？教育局不是不让补习班上奥数吗？” 蔺爱菡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她才说：“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李思萌刚来我们学校时，学习习惯和基础知识的掌握都相当不错，后来成绩下滑也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初二是非常重要的学习阶段，如果换个环境，通过不断加压的方式，很可能会把她的学习潜力激发出来。不过，你的意思不是给她上补习班，而是直接把她送进补习学校？” “对。我联系了一所全封闭式补习学习，一个星期后开学。”李永涛说。 “什么学校？” “铁血补习学校。” 蔺爱菡显然是知道这所学校的。她说：“这所学校的费用很高。” “一学期五万三。”李永涛说，“我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我想好了——卖房！” “啊？” “卖掉房子后我带她在铁血补习学校跟前租房陪读，只要不耽误她，砸锅卖铁我也愿意。”李永涛说完这些心里话，一片释然，一种久违了的英雄的气概在心底涌动。 他已经很久都没说过这么硬气的话了，这种勇敢和悲壮在他还跟李思萌这般大的时候有过。那是他上初三时以学习标兵的身份，站在领奖台上讲话时有过的豪气和意气。那天，老师让手拿奖品的他给全校学生分享学习心得，他接过话筒说：“学习没有难易之分，也没有捷径，我的学习方法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的声音顺着高音喇叭传遍校园，冲破空气的阻隔传到围墙以外，传到了田野和村庄。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上中专后，这样的豪情和气魄也不曾消减，他一边学习校内知识一边自学专科，在秦宏机器学校制作轴承模型竞赛中他也登过领奖台，作为获奖选手，在发言中他也曾慷慨激昂地说：“中国机械工业正在大踏步向前，非常幸运的是我们赶上了一个最好的时代，将来能在机械制造的广阔天地用自己的所学制作出世界上最精密的轴承，这就是我的梦想，也是我们工科学生的使命！” 毕业后，被分配到广泰轴承厂的李永涛的豪言壮语少了许多，他先是在技术员的岗位上工作，在这期间，他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专科学历后被评为助理工程师，后来他又拿到了本科学历，成了机械工程师。成为工程师之后厂里搞过一次座谈会，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的那次发言：“我出生在偏僻的农村，能一步一步走进广泰这个充满光荣与梦想的老牌轴承企业，这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已经决定把我一生的荣辱成败与广泰的命运紧紧相连，和所有广泰人一起续写企业的传奇。” 再后来，随着企业的每况愈下，他就没有了英雄气概和豪言壮语了，取而代之的是结婚生子后的平淡无奇。随着李思萌一天天长大，工厂却偏偏一天天衰落，家里处处充满着火药味，火药一天天积累着，终于积累到了爆炸。他似曾有过的英雄气概和万丈豪情也就灰飞烟灭了。 蔺爱菡看得出李永涛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打算，已经摆好了要带着女儿赴汤蹈火、过关斩将的架式。她觉得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悲壮的英雄。这和李思萌扭伤脚踝后央求医生放弃手术时的他判若两人。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出，在他懦弱和邋遢的外表下居然有一种铮铮铁骨的特质。一番交谈后，蔺爱菡完全明白李永涛为什么会给女儿选择这所名叫“铁血”的补习学校了。 尽管李永涛对房屋中介说“今天能出手就绝不拖到明天”，但房子还是在近一个月之后才卖了出去。为了能先拿到一笔钱给铁血补习学校缴费，在价格方面李永涛又做了让步。几天后，他和新房主去紫华市不动产交易中心办理了过户手续并收到了余款。 在紫华生活了这么多年，广泰家属院的一草一木李永涛都非常熟悉，突然要离开这里，他心里难受了足足好几天。从现在起，他就成了光脚汉，在紫华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立锥之地了，他和女儿李思萌就像浮在湖里的水草，随风飘摇，犹如浪迹天涯的艺人居无定所。 李永涛把李思萌在铁血补习学校的一切安顿好之后，在学校跟前租了一间破旧的一室一厅。这里的房租贵的吓人，李永涛只选了一个最小的户型。他让女儿住卧室，自己买了张单人床睡客厅，客厅中间装了一道帘子，是专门给李思萌隔出的学习室。铁血补习学校每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学校是全封闭教学，只有周六下午才允许学生回家换洗衣物，当晚7点必须返校上晚自习。其实，李思萌平时并不在家里住，但毕竟这里好歹也算是个家。 唯一遗憾的是，现在，李永涛手头有钱给语言矫正中心交学费了，可李思萌却没有时间去哪里矫正。 学校严格的近乎军事化的管理被称为“铁血模式”，就连紫华第一梯队的公办强校，也私下偷偷学习这里的教育方法，甚至用铁血学校的试卷来测试学生。铁血补习学校和“五大名校”完全不同，这里针对的主要是冲刺中考和高考的学生，还有高考落榜的复读生。时间在这所学校里以分钟计，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从凌晨5
点半到晚上10点10分，每一项安排都精确到了分钟。这所由外地教育集团投资兴建的学校有着非同一般的反响，家长们还给学校起了一个形象传神的名字——提分工厂。由于补习效果显著，在短短的办校三年间，学费已经从当初每学期一万多块钱涨到了现在的五万多块钱。 每天5:30起床后，同学们要以最快速度洗漱和整理内务，15分钟后赶到操场跑操，接下来是30分钟的早读，然后在10分钟内吃早饭，早上7点钟开始第一节课，连上5节课后也就到了中午12点。学校留给学生留了30分钟让各班轮流吃午饭，接下来有1小时午休。从下午两点开始要上第六节课，再错时吃晚饭。晚饭后是同学们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候，大家可以看20分钟电视，接下来连上三节晚自习，晚上10点钟以后才允许同学离开教室回宿舍。学校有一条规定：每个教室都不准熄灯，灯光是留给还想继续学习的学生的，这个时段，学校给每个年级留一位值班老师巡查，随时解疑答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