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起去了小树林
杨豪的经历听得人绷起了心弦，每个人都不由得想着自己离厂后的遭遇，大家又一次陷入沉默。 “杨豪说得对，苟富贵，勿相忘。李工，等哪天你兴旺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哥仨个啊。”司成达说着又开了一瓶酒。 “兴旺发达？”李永涛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表情沮丧而僵硬。在他们眼里，他跟大家不一样，他不是工人而是干部，是机械工程师。 四个酒杯又碰在了一起，杯中酒再次被一饮而尽。 “不说了，不说了，吃烤肉！”苏田放下酒杯，这才发现大家只顾着干喝，烤肉早都吃光了，便赶紧起身朝火炉前走去，边走边回头：“我去给咱烤肉。今天啊，我专门留了几个好东西，给你们补补。” “啥好东西？光拿嘴说也不见上桌。”杨豪说。 “羊蛋。”苏田诡异地笑了笑，“这里面有睾丸酮，补益肾阳。” 漫长而压抑的暑假终于结束了，李思萌和同学们走进了83中初二（2）班的教室。 紫华市以小升初摇号为突破口的教育改革仍在持续，这学期，市教育局本着均衡教育资源的初衷，继续给弱校分配优秀老师，83中一次增加了6名来自强校的教师。学校硬件设施也发生了变化，假期里学校都成了大工地，终于赶在开学前把校舍粉刷一新，补栽了绿化带和花坛，操场也铺设了崭新的绿油油的人造草坪，外圈的椭圆形跑道红底白线，格外醒目。 两扇黑色校门被换成闪着银光的不锈钢电动推拉门，与拆墙透绿后的围墙浑然一体，人们一眼就能看到美丽的校园。“紫华市第八十三中学”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4名统一着装的保安每到上下学时，都会拿着警棍维持秩序。那名50多岁胡子拉碴的门卫穿上这身蓝色夹克式短袖和藏青色西裤后，精神了许多，衣扣系得整整齐齐，干瘪的胸膛被包裹在衣服之下。 新学期开学后，李思萌奶奶也回到了紫华。 星期五下午，83中只上了两节课就放学了。李思萌原本是要回家的，可同桌欧阳拓追上来叫她去小树林玩，说这样可以帮她练习唱歌。李思萌犹豫片刻，便答应了。要是拒绝他，她就会失去班上惟一的朋友。李思萌跑出校门给奶奶撒谎说今天轮她值日，打扫完教室卫生才能回家，就让奶奶先回去了。李思萌旋即跑回学校。 十几分钟后，李思萌从大铁门里探出脑袋，见巷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就跑出校门，和在梧桐树下等她的欧阳拓一起去了小树林。 欧阳拓哪里是想陪李思萌练歌？在小树林里，他一连抽了两根烟，懒洋洋地坐在石凳上看着风景。两个书包撂在石凳上，仅仅靠在一起。李思萌翻开书包想找简谱，欧阳拓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先坐下，时间还早，等会再练。” 太阳的余晖洒在小树林里，外围环形马路上的汽车一辆辆驶过。这是离广泰轴承厂家属院最近的休闲场所，来这里的大都是小区里的退休职工，当然，也有跟他们一样穿着83中校服的成双成对的男生女生。这里不比学校，没有老师，没有校规，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少男少女会在这里勾肩搭背，拉拉扯扯，学着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做着亲昵的动作。掩映在绿树下的隐秘的空间里，偶尔可见校服和校服搂搂抱抱。 在欧阳拓抓住李思萌的手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男生的力量，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身上过电一般传导着他的火热。李思萌的心怦怦直跳，她想努力地挣脱他的手，可他的手抓得越来越紧。 “欧，欧阳……”李思萌的脸着了火，又红又烫。急切的声音有些颤抖有点呢喃。 “没事，我们都是大人了，”欧阳拓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陪我坐会，坐会。” 李思萌怕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只好坐在他身旁，脸火辣辣在发烫。 欧阳拓是第一次抓着她柔软白嫩的手，他很紧张，心里兔子一样乱跳，血液在身上沸腾。突然，他一把将她揽进臂弯，李思萌被吓了一跳，赶紧挣扎，但她从来都不知道男生的臂弯居然这么有力，他的胳膊将她死死卡住了。 “欧，欧阳……你，你不能这样，我来这里，只，只是……”李思萌语无伦次。 “等会我陪你唱歌，我们先坐坐……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对吗？” 金色的余晖从枝叶间斜着筛了下来，在曲径通幽的鹅卵石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鸟从这个枝头扑楞楞飞到那个枝头，风微微地从林间吹过，树叶婆娑，沙沙作响。俯瞰这片小树林，它就是一条南北长、东西窄的不规则的绿毯子，紧紧巴巴地镶嵌在高楼大厦和钢筋水泥筑成的深灰色森林里，环绕着这块绿毯子的是几条用柏油铺设而成的黑项链。 这时，初二（1）班班主任王彩凤正巧穿过柏油马路，沿着铺满石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小树林。她也是广泰子弟，娘家在广泰家属院东区，这个周末她准备住娘家，可家里没人，她又忘了带钥匙，一打电话才知爸妈到小树林锻炼身体了，便来到了这里取钥匙。 王彩凤踩着细碎的鹅卵石和鹅卵石上闪耀着的铜钱的光影，朝林子深处走去。突然，在僻静隐秘的角落，她看到了石凳上一对穿着校服的背影。这对男女肩并肩坐着，男生的一只胳膊搭在女生的肩头，扎马尾辫的女孩几次想挣脱，但都被他揽了回去。她大步上前，本想一声呵斥，惊散这对学生，对于学生早恋，她向来深恶痛绝。 可顿时，她惊呆了——
是她！正如李思萌忘不了她一样，她对李思萌的模样也挥之不去，入学报名时的那一幕，刻在了彼此的脑海里。 王彩凤赶紧取出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怔了怔，以老师的威严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哪个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