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二十四小时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古飞今天陪着千千，走遍了以前他们约会去过的地方，去过舞蹈学校，去过时代广场，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现在，就差最后一顿晚餐，千千以前因为跳舞需要注意身材，所以她不大愿意去外面吃饭觉得热量太高，古飞就学着做一些低卡的配餐，无非是蔬菜沙拉白灼芥蓝之类，极好操作，古飞原样制作了一番，芥蓝的上方还摊上了一个极为漂亮的荷包蛋，他端到了千千的面前：“不知道你现在还忌不忌口？这些都是我以前经常为你做的。” 千千苦笑一声：“我现在还需要什么忌口呢，只是现在胃口已经习惯了，也吃不下去太油腻的东西。”她浅尝了古飞为她制作的菜肴：“还是这么淡而无味，你的厨艺没有长进吗？”“我现在会做很多，只是我担心我做了你也不会吃，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吃饭一直都是分开吃的吗？” 千千怎么会不记得，他们以前虽然都是坐在同一张桌上，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浓墨重彩的是属于古飞的，清汤寡水是属于千千的，那个时候他总是诱惑她，还炫耀自己如何都吃不胖，千千就像盯着杀父仇人一般盯着古飞，咬牙切齿地一勺一勺喝着自己碗里的四物汤…… “我记得你之前唯一不会拒绝的就是起司蛋糕，但是你也不敢多吃都是尝一小口，所以最后基本都是我吃完的。”古飞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这是唯一的一道肉食，椰油煎鸡胸，也是低卡高蛋白的食物。 千千每样菜都只是动了少许，终究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没什么胃口，吃饱了。”“你还是一样。”古飞淡淡地望着她，眼中的目光已经由四年前的爱意满满转变成了如今的局促温暖，他内心很乱，想到千千这些年受到的苦，想到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又想到他和葶君，他和千千三个人的关系，他没有时间没有余力去感慨，既是心中千言万语却又无语凝噎。 他不知道千千何尝又不是如此呢，这暂停的二十四小时，过得漫长而充实，这是他们之间的一场仪式，一场对四年前不告而别的惦念。 “古飞，陪我跳一支舞好吗？”千千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古飞随即也站了起来，点点头，他打开了音响牵过了千千的手：“踩到我的脚上来。”彼此之间都很清楚她已经丧失了跳舞的能力，千千听话地站在了他的脚上，他护着她，带着她，跟随着音乐缓缓游移，这是一场最简单的舞蹈，是他送给千千的最后一支礼物。 千千就默默望着他，他显得专注而坚定，心中泛起微甜、柔软又揪心的情绪，想起四年前，他们爱得执拗倔强却也浓烈，争吵起来谁都不服谁，而现在的古飞绝对不会再像当初那么莽撞和任性了，也许是因为他长大了，又也许是因为他终于遇到了懂他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她猛地抱住他，这让古飞有些错愕，千千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就会与他天人永隔，他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拥着她缓缓地旋转缓缓地走步，音乐一直在循环，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止下来…… 葶君的电话快被贺逸给打爆了，她却只是扫了一眼，根本不愿意去理会，她来到曲欣茹的家门口，想着如果欣茹还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安慰自己呢，是陪着自己一同骂古飞，还是劝她给自己一点时间，给古飞一个机会呢？ 凝望着门口许久许久，葶君才转身离开，而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却与江凯山撞了一个正面：“江sir？” “miss宣。”江凯山走近她：“贺逸和我说他找不到你很担心，我就想着来这里试一试，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果然在这里找到你了。” “我没什么事。”葶君的双眼很空洞。 江凯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也很清楚旁人的劝解都是徒劳无功：“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做你的听众，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会陪着你。” 所以他是取代了曲欣茹吗？葶君神色淡然地说道：“谢谢。”转身走开，江凯山走在她的后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会近也不会远，是一种既不会压迫让对方感觉比较自由，同时又能一转身就察觉到他的存在的距离。 葶君走得很慢，江凯山也跟得很慢，他足够细心也足够耐心，终于葶君不愿意再走了，找到一处木制长靠椅坐了下来，江凯山随即坐在了她身边，葶君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他听：“他不愿意做出任何解释，只是说让我先回去，让我相信他，我是不是该理解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是不是应该无条件退出呢？”他对千千的痴情有目共睹，她没有那个自信能斗得过。 “古飞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好妄自揣测，但是你不妨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也许当时的情况他真的不方便解释什么。”江凯山顿了顿，想起那天他和千千的会面，古飞匆匆抱起葶君赶往医院，只留给千千一个匆忙的背影，形势纵有轻重缓急，古飞还是拎得清的：“古飞对miss宣你的感情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自从和你在一起以来古飞改变了很多，也许你不应该低估你在古飞心中的位置不如千千，你只是遇到古飞的时间比较晚而已。” “对。”葶君猛然回头，目光紧锁：“所有人都明白是时间问题，可是最关键的也是时间问题，为什么她要选择在这个时间回来，如果她再晚一些，晚到我和古飞已经结婚生子，我可能还有更多的底气更多的资本，可是现在我没有，江si
r你没有看见他们互相搀扶的时候，千千望着古飞的眼神，她还爱着古飞，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只要她还爱古飞，我根本就什么机会都没有！” “那么古飞是什么态度呢？他对千千又是如何？”“也是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从未分开四年，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我看在眼里，我当时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我应该走了。”“在事情没有下定论之前，你不用这么悲观，况且我听贺逸说过，千千已经有了男朋友，她这次回来也只不过是来见一见自己的哥哥，所以……”“江sir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葶君举起自己的手，展示给江凯山：“我的戒指今天掉进了湖里，彻底找不回来了，任何事情发生之前都会有一个预兆，它就是我和古飞结束的预兆。” 葶君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现在想一想，我当初为什么要和古飞和好呢，彻底将我和他的那一段关系斩断，现在也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我也不必再难受第二次。” 江凯山望着她，没有说话，她是心理专家，是懂得如何调试情绪的高手，自己所有的劝解在她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更何况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真正能否释然还是要靠自己，就比如他和曲欣茹之间发生的事情，由最初的愤懑到最后的看开，他给自己和她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里，他什么都不用想，就专心等曲欣茹回来，如果十年之后她还不想回来，他就去美国找她，只要彼此认定了对方确立了明确的目标，那实施起来也没有觉得前方有多艰困险阻！ 而葶君的问题恰恰在于，她是否应该继续朝着目标迈进，还是应该抽身而退？她不知，江凯山亦不知，所有的答案都在古飞那里…… 葶君起身：“我走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不用了，我开了车，谢谢你江sir。”葶君的语气轻飘飘的，有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江凯山非常懂。 她头脑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醒，她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又十分不愿意去这么做，她在理智和感性之间挣扎连连，回到古飞为他和她购置的新房里，她迟疑地取出钥匙打开房门，眼前这一切也许在明天之后就不再属于她了，所以她珍惜地打量着这里处处每一个角落，最后将视线落在电视柜上那张她和古飞硕大的合影，相片是他们散步在枫叶林里，彼此之间对视的特写，是被一位路人摄影师捕捉到的，他把这张照片交给他们的时候还十分羡慕地对他们说他们看起来真的太般配了，她记得她和古飞都还笑得很开心…… 转眼间，物是人非，她内心也住着倔强的困兽，于是她下定了决心，无条件退出，此念一出，她噼噼啪啪开始把房间内所有的大灯全部打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静谧的暗夜空旷的房间，独剩她卖力的演奏，奏出一曲心酸和无奈的交响曲，奏出满室单调的忙碌声…… 次日早晨—— 古飞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他靠在一个沙发垫上，沙发垫旁坐着千千，她和他的手本是维持舞蹈的交握，看他醒来，千千微微一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到了，我们对于当年的任性都有了圆满的交待，那么现在，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我也应该把你还给人家了。”说罢她便缓缓松开，古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睡皱的衣着：“我去帮你买早餐。”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千千微笑着摇摇头，古飞却执拗：“我已经不能为你再做什么了，就让我最后帮你买一次早餐，等着我。”说把他便出了门，留下千千坐在客厅内，她微微一笑，这固执的性子还是存在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站在起来，她取过自己的随身包，最后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气中还存在她熟悉的气味，一份是属于古飞的，一份是属于哥哥的，她根本不想离开，可是眼下，她不得不走！ 待古飞拎着起司蛋糕回来的时候，千千已经走了，餐桌上有她留下的一张便签纸，纸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再见，保重！ 古飞将蛋糕放在了桌上，没有太多的意外，他预估到可能自己回来的时候就看不到她了，要说内心失落则不可能没有，但是他起码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千千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他悬了四年的心在此刻便彻底放了下来。 转身离开，他要去对另外一个女人完成他的解释，而这个女人是他人生另一段新的开始！ 这回，换成葶君的电话打不通了！ 古飞从早上打到晚上，她根本不接电话，跑回新房一看，她居然手脚麻利地将所有她的东西都清除出去，唯独一把钥匙孤零零地放在入门鞋柜处，古飞知道她又在较真了，只能是去她家堵她了……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终于看到葶君的车子驶进了车库，古飞连忙迎了上去：“葶君。” 她似乎把他当空气，径直往里走，古飞拖住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你找我我就必须要回应你吗？那我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听我说……”“不必，你的话我根本不想听。”“你冷静点听我说，你昨天见到我和千千在一起，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让你相信我我过后会向你解释，我……”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行动已经是一种语言，你解释得已经够清楚了。”她生硬地打断他，古飞无奈说道：“你不要用分析你病人的那一套来分析我好不好？”“物是人非，你现在看我不顺眼一点也不奇怪。”葶君甩开古
飞的手，冲进了楼门—— 葶君的速度和力气哪里赶得上古飞，他只用一个巴掌抵住屋门，葶君再如何使力也关不上：“家里没有人，你不出去我告你私闯民宅！” 古飞被气笑了，随手关上了屋门：“你又在胡说什么啊，心理专家，我本身就是刑警好不好？”“对啊，我就是告你知法犯法。”葶君拗不过他，只能放他进来，扔给他一个气焰冲天的背影。 “你怎么把东西都收拾走了，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子，你冷静点。”“你不用说了，我现在非常冷静，我早就料到了，千千回来你会回到她身边，从头到尾你都只喜欢她一个人，我有了心理准备，我无条件退出不会给你难堪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谅解我认命够了没有，你家的钥匙我已经还给你了，如果你检查到了还有我的东西麻烦你把它丢掉否则千千看到会不高兴，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连珠炮似的一堆，古飞根本就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她喘口气，古飞急忙道：“你说够了没有，你说这么一大堆你让我说句话行不行？”“不行，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给我赶紧走行不行你让我安静一会行不行啊！”葶君猛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是害怕，害怕分手两个字从古飞的嘴里说出来，那是对她的凌迟！ 古飞拦腰一把抱住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的关系结束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手？”“男人都是这样，既想要白月光也想要蚊子血，很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你想一脚踏两船不行！不行！不行！” 古飞彻底没招了，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他大力将葶君掰正过来，强行让她面对自己：“宣葶君，你给我听清楚，现在我要的人是你！” 他在说什么？他没有说分手？ 葶君半疑半惑地放下双手，看着古飞的眼睛，古飞喘了一口气：“你知道你被挟持的那天，我们大家都见到了千千，她在现场，我当时看到她我以为是幻觉，但是当我把你抱出来往医院跑的时候，我和她交换了眼神，那一刻我确定，千千还没有死。” 原来大家知道千千回来了是从那一刻开始，而不是大家有心隐瞒她，葶君问道：“那你为什么在我清醒之后没和我说清楚呢？” 古飞摇头道：“我不要你疑心，我知道你只要遇到千千的事情就会胡思乱想，我和她之所以会待在一起是因为我想弄清楚她当时无缘无故失踪的理由，所以我瞒着你去找她。”“那你们待在一起一整天，到底是在做什么？”“祭奠。”古飞强调了这两个字：“四年前我们都太年轻，结束得太仓促，所以我们都想为彼此正式的结束做一次仪式，没错我和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是以前我和千千去过的地方，但是我们最后一次去的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因为她有了别的人，而我有了你！” 没有什么情话比这句“而我有了你”来得更加悦耳动听的了，葶君抿了抿嘴：“所以她给你她失踪的理由了？那么，你满不满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