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温大少爷还会看得上那点奖金吗?”主编好像听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似的。 “不要取笑我了主编。”温召从头到尾,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主编身边的小菜鸟,并没有花费更多的眼光去打量她,也没有半点兴趣询问主编这个女孩子是谁。 事后送走了温召,她按捺不住好奇,主动询问:“请问主编,那个温医生,是谁啊?” “是一个牙医,也是个青年才俊。”主编介绍得有点漫不经心。 “青年才俊?他,事业很成功吗?”试探的提问引起了主编的注意:“怎么,你对他有意思?我劝你这个小姑娘梦不要做得太大,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 “可是,如果我说,我想知道呢,主编。”软软糯糯的声音,她俯下了上半身,手在桌子下面用力扯着上衣的下摆,露出年轻丰满的乳沟,她知道如何对付男人,也知道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换取她想要的讯息。 主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这个年龄的男人,少了年轻男人的青涩,也没有耄耋的漠然,对年轻的女人,还是有充分的欲望和追求,主编嘴角轻轻一勾,她想要的温召的所有讯息,就顺理成章地被攥到了她的手中。 与其花费耐心力气去对温召一一查探,还不如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更好,谢乔恩从来都不愿意浪费时间! 温召高大、英俊、家境丰厚,正是谢乔恩盯上的最肥美的那块肉,她花了点心思混入了他所在的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召看到谢乔恩,如何都回忆不起来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此以后谢乔恩就有了缠上他的借口和资本。 那一抹,自然是假的,男人往往都会对未经世事的女人有着更深的情结,只要能满足她自己,瞒骗一下他又如何。 谢乔恩在调查他的时候,不是不知道他对一个女人动心过,亦或者,现在依然是持续进行时,她最先开始以为她的敌人是曲欣茹,毕竟那是一个家境优渥的白富美,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真正的敌人是葶君,可那又怎么样,如果她们同时喜欢着一个男人,也许她还有充足的斗志,可是自从这一番交手以来,她非常清楚温召在宣葶君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过再普通的朋友,她连和她争和她抢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比她摩拳擦掌着要上阵杀敌的那一刻,忽然发现敌军根本就不存在,那种空虚感,比挫败还要来得铺天盖地。 她和宣葶君,根本就不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她心心念念使尽心机的男人,在宣葶君看来根本就不愿意去花费半点力气。 她竟然意外地开始有点痛恨自己,当这种痛恨的情绪弥漫到全身的时候,谢乔恩昏昏欲睡,只听到有另一个人对她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对你?我怎么对你?你到底是谁? 案件重演再度开始,这次叙事的对象是记者。 “该你说说看你当晚见到的情景。”所有人站在集装箱一楼最宽敞的地方,等待记者的讲述。 记者如实道来:“当晚,我和朋友去夜店high,high完了呢我就回家,你们知道的,没什么名气的小记者混得很惨,我也没什么钱去租贵的地方住,谁知道就被我撞上了狗屎运在我家附近那偏僻地方拍到这么一条大新闻。” “说重点。”温召很厌烦记者的铺叙。 记者白了温召一眼:“我虽然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但是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救命,我的新闻触觉告诉我,我不可以丧失这个机会,哪怕前面情况再危险,我都要去把它拍下来,我悄悄走过去,就看到吴向天手上举着斧头,在砍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男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砍杀的对象是他的同学,等我掏出相机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于是我只拍到了吴向天举着斧子站在他同学面前的那一幕。” 记者很懊悔地跺跺脚:“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掏出相机,这样我可以拍到更精彩的照片!但是我拍到吴向天杀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当然我知道你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想我为什么不上去制止而是选择拍照,我知道这也是现在的网络键盘侠惯用的把戏,不过我是出于职业习惯,而且我也不认为我赤手空拳能阻止一个举着斧头的男孩子,我不管道德婊怎么骂我,但那又怎么样,这张照片成为关键性的证据就是对我身为记者取得成绩的最大的肯定。” 他做出一个放松的姿势:“恐怕未来数十年也不可能有人拍得到这么精彩的照片了,哪怕我以后不再干记者或者销声匿迹了,没关系,只要有人看到这个新闻,就能想到我,这就够了。” “我知道,这张照片,让你当时风头一时无两,还拿了不少奖项,你也摇身一变从一个住地下室的摄影师变成新闻大红人,所有你想要达到的目的,都从这张照片里取得了!”曹先生补充。 “对,没错。”记者很习惯说话拖长音。 “你当时用的,是不是长镜头广角相机?”古飞突然发问。 记者望向他:“没错,怎么了,那个相机还是我砸锅卖铁倾尽积蓄买的,不过好在它对得起我对它的投资!” “你除了拍到吴向天站在尸体身边的照片,相机里还有没有其他照片?” 记者回忆了一下:“还有十几张吧,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了,我就给删了。” 葶君读到古飞话里的意思:“这十几张照片,都是同样的照片,还是不同的照片?” “你们到底想说
什么?”记者开始变得戒备,古飞一直盯着他:“以你自称敏锐的新闻触觉,应该知道吴向天举着斧子站在尸体身边的照片并不是最有力的照片,吴向天将斧头砍向死者的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你说你听到了当时死者在喊救命,那么你完全有机会拍到那一幕,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用的是广角相机,为什么不调整一个近距离的角度,而是选择了很远的距离,让警方后来根据照片抓捕吴向天的时候还对照片做了分析比对,你完全可以拍摄到吴向天的更近更清晰的照片!” 曹先生点着头,望向古飞:“你分析提出的,比我想得要透彻得多。” “他为什么不拍呢?”葶君毕竟不是刑侦人员,古飞没有说得太明白的时候,她还是有点不懂。 “你的照片拍到的只是吴向天站在死者身边,根本就没有拍到他用斧子杀人!”曹先生指出重点。 记者狡辩:“我不是不想拍,是那个时候人已经死了我拍不到了,而且我都喝那么醉了怎么拍。” 古飞否定了他:“以我猜测,你很有可能已经拍下了,但是后来没有采用。” “为什么没有采用?”葶君继续问。 “如果是吴向天砍杀死者的时候,血液会呈现喷溅的状态,行凶者必然身上会沾染到死者的血液,如果他能拍摄到高清的照片,警方完全可以从照片里查证吴向天的衣服上是否有喷溅痕迹,但是很可惜,他只是拿出了一张远距离的照片。” ”对,远距离的照片,也可以让吴向天看到死者的表情被模糊处理,当时吴向天一定是惊吓过度的状态,但是报纸上的照片并没有显现。“葶君总算明白过来。 古飞再度进行假设:“这个案子已经过了五年,很多当时的细节我们现在也只能是推测,我想,当时吴向天也曾经想要翻看死者是否还活着,必然会去触及死者,这个时候他身上或多或少也会沾染上血迹,但是沾染的血迹和喷溅的血迹是两种概念,吴向天是一个还没有出学校的学生,社会意识相当淡薄,又头一次面对对他而言十分恐怖的场景,他急匆匆回家之后,并没有想到销毁任何东西包括他的衣服,所以后来他衣服上出现的血迹也成为对他不利的证据。” 其他听众纷纷点头:“说得对,有道理,既然是用专业相机,为什么只给一张那么远的照片?” “他身为记者,一定也多多少少接触过刑侦知识,之所以选用一张远距离的照片,是想让看到这张照片的人充分信服,吴向天就是杀死被害人的凶手。” 曹先生微微颤抖着:“照片里面,吴向天并不是拿斧头砍死死者,他只是碰巧接到了真正凶手的凶器而已,但是在你的包装之下,那张照片就成为了吴向天杀人的最有利证据是不是。” 记者猛然抬头:“对,我只拍到了吴向天站在死者身边,但是不代表吴向天没有杀人。” “那你又凭什么说这张照片铁证如山,凭什么一口咬定吴向天杀了人!”曹先生怒吼。 记者语塞。 “你为了成名,不惜牺牲一个本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人,你做人还有没有良心,还有没有最起码的良知,你吹嘘你的专业精神,但是你所有的荣誉都是靠牺牲了一个年轻人换来的,你真是无耻卑鄙的小人!” 曹先生的斥责声色俱厉,记者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缩着头自知理亏不敢吭声了。 “谢乔恩?谢乔恩!”突兀的呼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温召扶住捂着自己的头显得异常痛苦的谢乔恩,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她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的手,我的手!”谢乔恩忽然右手好像不听使唤一般,猛然往前一探,死死掐住了温召的脖子,这只右手就好像具备了独立的人格一般完全不受谢乔恩大脑控制,任凭谢乔恩的左手怎么敲打它,它都不为所动,谢乔恩惊慌失措,自己的右手好像被恶灵附体一般不听她的命令,而且这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温召的脖子受此桎梏,呼吸受阻大脑缺氧,手上便使不出太大的力气,根本无法掰开这只手,他的脸很快开始发紫:“谢、乔、恩,你疯了、吗?”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谢乔恩满脸全是恐惧,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看着一只魔鬼的手,虽然知道此刻她的话在温召面前没有说服力,但是她努力想向温召解释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意愿。 古飞迅速冲上前,一把将谢乔恩右手手腕攥住开始发力,谢乔恩右手吃痛,古飞的发力使得她的右手阻断了与身体的血液循环,它也渐渐开始失去力气,古飞瞅准时机立刻将她的右手转移,钳制住它离开温召的脖子,随即大力甩开,谢乔恩一个趔趄倒地,她的右手趴在地上开始一直颤抖。 温召护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这种庆幸很快被恼怒取代:“谢乔恩,你疯了,你居然想杀了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谢乔恩倒在地上如一只落水的鸟,瑟瑟发抖,她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她这种异常的举动和反应,顿时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审视着她,当然这些人当中不包括宣葶君。 “异己手综合征?”葶君喃喃自语,毕竟她是治疗心理方面的专家而非神经学的医生,这个案例她只是有接触过但是没有太多的研究,这种异己手综合征也叫做奇爱博士综合征,它会导致人的一只手和另一只手不协调并且不听主人指挥,
患有异手症的患者虽然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手,但是另一只手不会拥有独立的人格或者自己的喜恶,不会有意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刚刚谢乔恩的右手发难而左手却试图制止。 她的状况比葶君想象的还要复杂,她以为谢乔恩只是单纯的人格分裂,但是没想到她还患有异己手综合征,那么她的异己手综合征发病的概率和周期又是什么情况,究竟是第一次发作,还是以往就有异况? 李老师冲着古飞喊:“警官,这个人是疯子,你还不把她绑起来?” 严老师立刻附和:“对,她连自己的男朋友都这么狠,不知道她发哪门子的神经,把危险人物绑起来,我们大家都安全!”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是危险人物。”曹先生极度不满这两个说话根本不负责任的老师。 “你自己是危险人物你当然替危险人物说话啦。”严老师反驳:“警官,你不把她绑起来,我们是不会配合翻供的,希望你作为人民警察,能考虑我们群众的安全!” 古飞思虑再三,将征求的目光投向葶君,葶君蹙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建议。 古飞走到她面前:“怎么样,她是什么情况?” 葶君为难:“我不敢断定,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属于异己手综合征,出于保护她的立场,我觉得你可以采纳那两位老师的建议。” 古飞对曹先生低声示意:“曹先生,对不起,冒犯了。”随即他取出手铐走到谢乔恩面前,将她两只手铐住。 谢乔恩想要挣脱:“凭什么,你凭什么铐住我,你凭什么啊。” 古飞知道三言两语也不好同她解释清楚,转头对温召说道:“温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带她回去休息,她现在对你没有危险。” 温召略微后怕地望了一眼谢乔恩,又再度确认了一下古飞这番话的可信度,权衡了一下这一行动的可执行度,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扶起谢乔恩:“走吧,我们回房间。”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伤害你的。”谢乔恩一直试图解释她刚才右手的荒唐作为,温召有些不耐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带你上去休息。” 两个与本案无关的人员离开了现场,曹先生很是担心,走到古飞身边低声询问古飞:“她不会有事吧。”“放心,温召不会对她乱来的,他们两个目前都安全。” 李老师紧盯着谢乔恩在温召护送之下回了房间,方才捂住心口闭眼叹出一大口气:“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女人是发什么神经病了吗?” “她没有发神经,只是她右手短暂不受她控制,这在心理学上属于异己手。”葶君替谢乔恩解释,但是很明显由于她所阐述的知识面太过小众,严老师并不买账:“喂这位小姐,你是心理专家你怎么说都可以,可是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异己手,你不要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谬论替她开脱了,我一早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怪里怪气穿着也不正经,你看看她那德行,看看她那个气质,良家妇女会像她那样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