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一道沉闷喑哑的男声传来，白音一愣，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顶着
她回身一看，身后竟是一把剑，所以刚才扶住她的是一把剑？
他是有多不想碰她？
忍着身上的剧痛，白音面色悄然古怪了起来
“坐好”
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她慢慢盘腿而坐，紧接着一只大手包裹着热气对准她的后背
这一碰却是要了她的命
撕心裂肺的剧痛铺天盖地用来，她凄厉一声惨叫直接惊飞了几层黑鸦，若是有光便能看清，白音惨白的小脸上因为剧痛倏地扭曲，额头上瞬间出现大滴大滴的汗珠流至脖颈
再往下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竟然是生生穿过女人心口处，大掌撰住跳动的心脏，穿透了女人胸前的布帛，血肉一瞬间分明起来，鲜血丝丝缠绵
“嘭”“嘭”“嘭”
一声声心脏跳动剧烈回响在白音脑海中，她意识泛空，惨叫声逐渐从强烈转变为□□，整个人半跪在大殿的石床之上，血液汩汩淅淅沥沥汇成小流，慢慢滴落石床之外
不知何时大殿内点起了烛火，昏黄的灯光映在男人的侧脸上，他狭长的眸子深沉如渊，此时面色淡淡，只是睫毛下方的脸颊处溅上了几滴血痕
他手下又是一发力，伸入白音心口的大掌紧紧一撰，白音咬着下唇，眉目紧闭，虚弱的嘤咛一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模糊的眼前是身后男人盘踞的影子
“真人”
她低声呢喃，眼泪不期然间垂落，像是被打碎的珠宝，七零八落
锦州听见她的低唤，眉心一皱，“你身子出了些问题，暂且忍一忍吧”
从他的角度去看，眼下女人跪坐在一片血泊之中，身子强用一只胳膊撑着，纤细的背影有种脆弱到极致的美感
他右眉微微一挑，手下灵力悄悄去布入白音的经脉，探查她身体的损耗
男人此刻表情鲜活，许是它本身长相就妖冶，此刻看着些许轻佻，正因如此，他看着白音的神情多少带着些深意
冰系灵力沿着女人的经脉缓缓前行，他用神识查探时，能明显感受残存在经脉壁上的灵力有多么纯净，哪怕是澜沧二十一林的天然灵气，都没有达到如此纯粹的地步
神识继续延展，锦州闭眼去看女人的灵根
此处的灵力比先前更为精纯，黑红色的灵根浓郁而纯粹，锦州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神识蠢蠢欲动的妄念
“倒也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他心里如是想到，没有计较自己为什么要查探她的灵脉，也没有去在意她的疼痛
相比这些，他得到了一个更为有用的信息
男人左掌倏地收回，大掌抽离血肉，不带任何缓冲，白音被惯性一带直接倒在了黑玉石床上
锦州想事想的太过入神，他未曾用仙术擦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也没有去看白音满脸的泪水和蜷缩的身体
男人的瞳孔里划过一道奇异的光，也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而流下石床的鲜血，静寂地汇入了殿中那一面巨大无比瞧着破碎不堪的镜子
诡异的平静，诡异的气氛，仿佛有什么悄然诞生
“嘀”
像雨滴汇入水面的那一刻，这细微的声音并没引起男人的注意，他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只有白音，女人躺在石床上苟延残喘，费劲地偏过头，想用灵力给自己治伤，许是身体损耗太过严重，一时半会儿间连灵气都无法调动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身后的那个男人，逆着光只能看清他随意地将双手搭在膝盖上
目光缓缓上移，黑衣广袖，嫣红染血的双手，平白无故露出一角皮肤的壮硕胸膛，坚毅的下巴
还有那双眼睛
逆着光，她费劲地想坐起来，但身体内冰火两重天，难受的她直掉眼泪
他的眼神罕见的有些可怕，像个黑洞一般，直勾勾注视着她，他的面色依然淡淡的，只是白音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心魔入体，成型了，我帮你将它拔了，日后思虑放清，放下前尘，便不会耽误你修行”
“你这几日心口会难受的紧，吃些清神的药，会好快些”
“以后唤我锦州便好，我虽然踏入修行一途比你早上许多，但我二人是同一辈的，无须多礼”
语罢，男人喉头滚动，起身将她抱起，白音恍惚了一瞬便被疼痛包围，她窝在锦州的怀里，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识趣地忍住了闷哼
锦州宽大的广袖将她浑身盖住，冰系灵力缓缓输送给她，让白音舒服不少，她迷蒙一瞬，便睡了过去
锦州将人送回院子时，没惊动任何人，将白音扔在床榻上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淡然地掸了掸自己刚才被白音抓住的袖子，手上的鲜血狰狞如夜，男人双手交叉在袖袍中，踏着月光独自离去
紫阳峰今夜月色正好，男人眉目生辉脸上沾了血，平日冷淡的面目此刻就像一个活阎王，他眸中泛着冷意，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当夜，锦州回到萧山时，发现自己殿中本应破碎的识魂镜被复原了，地上的血渍还未干涸，而镜子上，竟是出现了一些血痕
“你能照出她的心魔？”
锦州还是比较好奇的，一个刚刚踏入修仙之徒的蝼蚁，究竟有什么让她难以忘怀的事？
想起白音方才凄惨的叫声和蜷缩的背影，他微微凝神
但紧接着那镜子上就出现了些许画面，是折磨白音无数个日夜的梦境
火光冲天之下，所过之处皆是鲜血和尸体，这面镜子照出的不仅是白音父母的惨状，更是整个赛罕草原被屠戮的场景
“所以，她其实是忘了这一段记忆，只以为自己的父母死于贼人手中，却不知逢遭大难的还有整个故乡的人们”
镜子没有回应，只是画面再次一转，变成了白音在雾隐山修炼的日子
小姑娘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但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温不火，其中几个场景是白音半夜出屋赏月的身影
小姑娘眉目淡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厌世之感，整个人的气质与在赛罕草原时完全不一样
锦州眼睛微微眯起，透过少女眉间的淡漠，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另一个自己
但他们是不同的
“放不下前尘，却又擅自修了疏离心，生出如此固执的心魔，倒也不如何奇怪”
巨大的镜子外边镶着金黄色的边框，镜子通体成扁矩形，长约三米，高有半人
此时识魂镜镜面泛起波澜，一股黑色的灵力冲出镜面，在锦州面前转了个圈，这灵力暗含几分欣喜，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般
锦州眯起眼看着这股稚嫩又脆弱的新生灵力，一时间心下竟有些惊诧
“也算是你的造化”
大殿中空荡荡的，方才杂乱的鲜血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二日，白音裹着一层冷汗醒来，金文升和雷霆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会子
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院子里青松掩映，倒显得白音的院子小巧可爱了一些，白音的院子只有一座小主屋，屋前是一大片空地，此时青草铺地，生机盎然
“小妹，你醒了吗？”
“我听紫阳师叔说你被送去治病了”
“你好没好啊”
雷霆双手抱剑听着他瞎喊，眉心拧成了一股绳
金文升在门外扯着脖子絮絮叨叨地喊着，他浑圆的脑袋顶在花窗的缝隙上，恨不得身子都埋进去
金文升今日一席青色的修身长褂，他身量没有雷霆高大，更显瘦削，青褂上闻了飞鹤的花样，很是清俊
他目光在房间中转了一圈也没寻到白音的影子，有些纳罕地退了回来
“大哥，我怎么没看见小妹啊”
“我在这儿呢”
白音站在门庭处，金文升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她声音沙哑，眼底乌青一片，头发更是凌乱不堪，昨日的血迹现下还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紫色的衣服完全成了暗红色
偏偏女人没什么自觉，她眉眼慵懒，半阖着眼对二人招呼道
“进来吧”
金文升瞪圆了眼睛，“小妹呀~”
听他那一副快死人的腔调，雷霆抿了抿唇，一脚将他踹进了门内，随即“啪”地一声，穿着蓝色长衫的长胳膊一勾就将门关上了
进了屋内，仨人一时相顾无言，
雷霆见气氛冷了下来，又踹了金文升一脚，示意他开个话头
俩人的小动作白音都看出来了，她无奈地坐在小圆凳上，哑着声音说：“大哥再踹，就将二哥踹死了”
听闻此言两个兄弟都尴尬地咳了咳
“咳咳，我也是关心你，但又不知道跟你说些什么，二弟能说，就让他多说些”
“这几日倒是没看见你们，你们干什么去了？”
白音聪明地转移话题，减轻了下两个大男人的尴尬
“小妹呀，你是不知道，紫阳峰别看只是一个峰，但他的地界足足比咱们雾隐山大了三倍”
“所以呢”
“嘿嘿，我俩这几日发现澜沧剑派的剑法精妙无双，就去峰下二层看他们练剑去了”
她就知道，她这俩师兄全是武痴，能在这个时候来看她也着实难为他们了
“小妹呀，我们俩知道你去治病，就给你带了一个消息”
金文升的话题就此打住，雷霆看他说了半晌，没忍住，扶了扶自己膝头的蓝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