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合德郡主
夜里。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夜色一片朦胧。
被褥下早有人入睡。
按理来说，解开心结之后，云珏这一觉本该睡得香甜。如今她紧闭的双眼偶尔颤动，秀眉拧紧，额间渗出冷汗。
同样睡得不安稳的还有躺她边上的楚苏濯。
——……——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今日水轩茶楼坐满了人，皆为高门大户的八卦而来。
倒也有人敢说。
“就那镇国公世子不是短命鬼吗？从未出门见客的病秧子，谁人知晓病得多重？”
“怎会提到这位小爷？镇国公府的热闹事儿？”
“嗐，总听得当今圣上对云亲王府那位郡主多有疼爱，把人宠得与盛安公主无异，郡主不过是个头衔，真得把人当公主瞧。”
“合德郡主？又关这位主儿何事？”
“诶？还就是这位主儿的事情哩！”
“哦？”
“便是圣上有意赐婚合德郡主与镇国公世子，讲得明白些也就是想要合德郡主给镇国公世子冲喜。”
“对对，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不日可能听到圣旨下达喽。”
“情况属实？”
“多半不假。”
……
青枣树下。
着了一身萝兰紫锦裙的少女静坐在石凳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摊开在石桌子上翻阅。
五月天已是格外炎热，树荫下吹来阵阵凉风。
少女的发梢也随着风动，那张五官明艳的脸蛋露出淡雅婉约的笑容来，恬静而美好。
她鼻间右侧那点山根痣异常夺目，衬得她更是美貌绝伦。
一盏茶后，少女放下手中的书本。
“晚知。”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少女吩咐：“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是。”晚知福了福身。
少女遂看向候在原地的丫头，“你且去院门等着，想来同宁就要到了。”
“好嘞，郡主。”伏萤笑得一脸喜意地退下了。
少女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晚知从屋里搬来了少女需要的东西，同宁也随着伏萤踏至后庭院。
“你这人儿不晓得急？怎还有心情与我比划？”其音甜美。
合德闻声抬眸，冲来人微笑道：“急什么？”
同宁落座于她对面，面色复杂道：“父皇都要把你配给盛安那个短命鬼表哥了，你难道就要委屈应下？一点不满也没有？”
合德微怔一瞬，随即笑开来不以为意道：“总归都有这么一朝，是谁有何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的……”
“皇伯伯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难不成他还会害了我？”
同宁撇了撇嘴，“真说不准。”这种事历来吃亏的总是女子，她可不信她父皇。
合德：“……”
她寻思着转移了话题：“昨日出的对子，你可对出来了？”
一听这个，同宁泄了气，“正愁呢，怎么都对不好。”
她瞪着合德，“你说说你怎就出个这样磨人的对子？等会儿我也出一个磨磨你才成！”
合德笑说：“好，我就等着同宁你出马了。”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合德郡主聪颖过人，温婉贤淑，才貌双绝乃举世无双。镇国公为国为民，战可守边土，使可辩群儒，戎马一生，鞠躬尽瘁。而今世子已到娶亲年纪，朕心甚痛，不愿镇国公无后。钦天监观世子需要皇家气来冲喜，而合八字，合德郡主与镇国公世子乃绝配，特赐婚，钦此。”
吴公公念完圣旨：“郡主，请您接旨！”
“合德接旨。”
合德跪接圣旨。
……
寅时中，天色灰蒙蒙。
云亲王妃带着一名老嬷嬷进了合德的闺房。
“这是宫里有名的绞脸婆，曾也是给你皇伯母开脸的。”
老嬷嬷给合德见礼，“奴婢见过郡主，郡主吉祥。”
“嬷嬷免礼。”合德虚扶老嬷嬷起身。
一刻钟后，开脸结束。
“祝贺郡主和世子大婚，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老嬷嬷留下一句吉祥话便功成身退了。
……
合德跪在蒲团上给帝后行拜礼，“合德见过皇伯伯，见过皇伯母。”
帝后喝了她递来的茶。
合德又向着老云亲王拜礼，“祖父安康。”
老云亲王接过茶水喝了两口。
合德复向云亲王和云亲王妃拜礼，“父王，母妃。”
她磕了三个响头。
云亲王妃止不住落泪。
合德也悄然红了眼眶。
……
“来了？”
老者的声音如古老的磬钟，落在耳边略显悠远。
“楚家小子见过老王爷。”楚苏濯恭敬地朝老者鞠躬作揖见礼。
“道听尔棋艺高超，难出其右。”
“试试？”
楚苏濯点头应战。
……
“一拜天地！”
合德与楚苏濯跪在蒲团上对着门外象征性的磕了一个头。
“二拜高堂！”
俩人一同给镇国公夫妻俩磕头。
“夫妻对拜！”
新人手里牵着红绫面对面磕头。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
灯火通明的新房里，无人来闹洞房显得冷清。
圆桌上面两根龙凤花烛正燃着。
新郎官走在原地挪步，闭了闭眼握了下拳头，一鼓作气拿起秤杆掀起了新娘子的盖头。
视线交汇那瞬间，俩人都愣住了。
她笑得艳丽无双中透着婉意，她轻声细语：“世子安好。”
“请郡主安。”
他也跟着笑了，那双自有深情的桃花眼弯如银月，亮得惑人。
……
沙场一望无际，横尸遍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远处，年轻将军缁衣银甲拔剑与敌方三个将领决一死战，士兵们也在努力杀出重围。
将士们的厮杀激烈，哪怕体力一点点在透支，鼓气声仍不减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
楚苏濯以一敌三取下了敌人首级，带着将士们杀出一条路来。
这一场大战，他们赢了。
……
兵临城下。
往日素来温婉好说话的女子立于城墙之上，第一次倔犟的像头驴。
合德一身梧枝绿锦裙，裙摆在风中摇曳。
她悲悯地望着城下的百姓，“我合德可以死，但绝不妥协！”
话落间她讽刺的笑了。
云和谨要反的时候，她想得更多的是苦了云汉百姓。
如今云和谨真的反了，要她委身于西阳国人以换取城中百姓活命的机会。
她护着的百姓说了什么？
求她妥协？
“我的夫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的是什么？”
“我的祖父如今年事已高仍旧在前线抗敌，为的是什么？”
“他们为的皆是还我云汉安宁！平我云汉逆贼！退敌军无有再犯！”
绝不是以女人换取太平！
她合德可以清白死，绝不折辱死。
“既然都是为了大家，郡主您就受了吧！”
“是啊郡主，活着总比死了强啊！”
“求求您了郡主！我给您跪下了！”
城中百姓跪了一地。
合德委实觉得可悲，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吵杂声本该杂乱无章，可传入她的耳中却清晰异常。
——“合德，别挣扎了。”
——“你在等什么呢？楚苏濯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放心，他绝无可能活着回来！”
——“诶？这样吧，本王瞧着合德貌美如花，不如你把合德收了，便饶过这些蝼蚁一命，如何？”
——“哈哈哈，那自然是好极了！”
——“早听说云汉合德郡主最是美貌无双，也叫我能有幸享用不是？哈哈哈哈哈！”
——“合德意下如何？”
——“郡主，您当真忍心大家跟着您血洗上京吗？”
——“郡主，我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合德脸颊滑落一滴泪。
为她过往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值。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神色凌厉地望着城外高马上的云和谨，厉声厉色道：“云和谨，你做梦！”
“我云珏以血祭天，诅咒云和谨所想皆为空！”
话音落地，利刃出鞘见了血。
一代美人香消玉殒。
“合德——！”
合德听不见了，她的眼皮很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那年轻将军，她的夫君后来为她做了什么。
——……——
寅时末。
云珏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