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念生死
“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已经被咬死了。”
陈安满身鲜红，捏着刀站在最中间，其他人手持武器，围成一圈，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以为这里是某邪教祭祀的现场。
没有人敢和陈安对视，但他们都警惕着陈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暴起伤人。
陈安冷笑：“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就这么几只丧尸，追你们就像捉兔子一样，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们只会等死。”
“在我看来，你们和猪圈里那种生物没什么区别。我必须拿着猪糠倒在石槽里，‘啰啰啰’，你们才知道吃饭。如果我不给你们饭吃，你们就只能等同伴死了，然后吃他们身上的肉。”
“老大，你别说了……”
刘斌看他的眼神竟然有些许怜悯。
之前无论刘斌有多么莽撞，陈安从未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兄弟：“刘斌，你呢？你以为你是谁？”
“你别说了。”
刘斌长得人高马大的，比陈安还要高半头，但在陈安面前，他始终像个矮子。
陈安直接走过去拽住他的衣领：“你就是一条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往远处扔一颗球，你就得摇着尾巴给我捡回来。”
“老大，刚才我救了你。”
“对，你刚才救了我，但是你早干嘛去了？你别告诉我，你被丧尸吓尿了，之前一直躲在角落里换裤子。”
刘斌羞愧难当，事发突然，除了陈安，其他人第一反应都是跑，谁跑得慢，谁就是丧尸的口粮，所以丧尸才能像瘟疫般蔓延。
如果他们第一时间没选择逃跑，而是反抗，根本不会死去这么多人。
如果不是陈安神兵天降，一个人吸引了大多数丧尸的注意，恐怕今晚之后超市里都是丧尸。
“我猜猜你在哪换裤子，不会是女厕所吧？毕竟有种的人才去男厕所。”陈安不依不饶，继续羞辱着刘斌。
刘斌终于有些生气了，但比起陈安，他还保持着克制：“陈哥，认命吧，你已经被丧尸咬了，就算你再怎么羞辱我们，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陈安冷笑：“你不是说你救了我吗？你救了什么？
怎么，你救了一只丧尸？”
刘斌摇摇头道：“陈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本来想救你的，但我亲眼看到你被咬了。
对不起，陈哥，真的对不起。”
陈安内心悲戚无比，原来自己真的被咬了吗？刚才的打斗太激烈了，自己没注意到也是有可能的。
“别叫我哥，你不配。”陈安冷冷说道，扭头要走。
刘斌横跨一步，挡在陈安面前。
陈安缓缓举起手中的水果刀，他手上沾的血快干了，很是粘腻，陈安有种错觉，他感觉这把刀和自己的手长在一起了。
“让开！”
“小伙子们？怎么了这是？”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几米之外传来，陈安循声而望，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满脸惊异，盯着邪教祭祀的画面。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老人机，看到陈安，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伙子，一直找不到手机，我心焦的很，睡不着觉，刚才我起来找手机了。
你看，我就说吧，这手机是我自己掉了，我这种手机你们年轻人都不稀罕，没人偷。”
你没事吧，小伙子？”
陈安一时语塞，心想我有没有事你看不出来吗？
“婆婆，我没事，您回去睡觉吧。”
“瞎说，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吗？”
老婆婆直接走过来，拉住陈安的手，说道，“来吧，我帮你洗洗。”
陈安既想笑又想哭，他不知道这位老太太该如何评价，说她心宽吧，一个破手机惦记半天，说她心细吧，地上躺着这么多尸体，她好像没看见似的。
只能说，老太太可能有点缺心眼。
“小伙子，你哭什么？”
陈安在脸上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血还是眼泪：“没什么，婆婆，离我远点，我已经被咬了。”
“哦，你是说你会变成那种疯子？”
陈安点点头，他想让老太太松开自己，又不能用手推她，因为自己手上全是血，会弄脏老太太的衣服。
“刘斌，带婆婆离开。”
刘斌缓缓吸了口气，两秒之后，又从鼻子里吐了出来，点了点头，把手搭在老太太胳膊下面：“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老太太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临走前说道：“小同志，你放心吧，菩萨会保佑你的，好人有好报，你肯定不会疯的。”
陈安难过极了，他刚想开口，喉咙就哽咽了一下，于是他一句话都没说，跟在刘斌后面，走出人们的包围圈。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拦下陈安，但没人站出来。
陈安很快和刘斌分道扬镳，一个人走到厕所，费了点劲才把水果刀掰下来，趴在洗脸台上好好洗了把脸。
上衣几乎被丧尸撕成了碎片，陈安干脆把衣服扯开两半，扔在垃圾桶里。
陈安心想：“我应该是最有素质的丧尸了，还知道扔进垃圾桶，很多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非要把垃圾扔在垃圾桶旁边，他们还不如丧尸呢。”
他看着镜子里浑身是伤的自己，大多数都只是打斗中擦破了皮而已，无伤大雅。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便是肩膀上的皮肤，已经整整少了一块。
陈安回忆着战斗时的种种细节，他不敢确定，这块皮肤究竟是被咬了，还是被丧尸的指甲扣下去的。
既然刘斌亲眼看到自己被咬了，就当他说对了吧。
毕竟他从没骗过自己。
厕所灯是声控的，陈安一动不动，灯光很快就熄灭了，只有墙角还留着一道黯淡的绿光，上面有消防通道的字样，还画着一个绿色的箭头。
镜中的陈安与黑暗格格不入，但他的双眼却像黑洞一样，将靠近的光线都吞了进去。
“啊！啊！”
陈安奋力踢着墙角的提示灯，但他无论如何都踢不碎。
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陈安瞥到一根水管，这根水管一大截都埋在污水桶中，谈不上干净，但陈安不在乎。
他把水管插在水龙头上，拧开水龙头，将另一端举至头顶，刺骨的冰寒浇在身上，陈安不停打着哆嗦。
也许明天他就会发高烧，在末世里，药品比黄金还要珍贵，一点小病就能要了人命。
也许他的伤口触了水，很快就会感染溃烂。
但陈安不在乎。
他马上就要变异成丧尸了。
身上的血污一点点被冲走，冰冷的水让他异常清醒。
他张开嘴，一股水顺着鼻子流进来，陈安干涩的舌苔得到滋润，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不想死。
“老大，没什么好哭的，反正你今天已经破处了，李有仪那么好看的女人，要是换成我，死也值了。”
不知何时，刘斌已经站在厕所外面。
听完刘斌的话，陈安哭得更大声了。
“陈哥，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变丧尸啊，不然你在里面，以后我们都不敢进去上厕所了。”
“滚你么的，你进来我就出去。”陈安骂道。
刘斌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不敢，你咬我怎么办？”
陈安的心情稍微好了点，问道：“他俩呢？”
“子成死了，还好你够义气，他不至于孤单！
赵哥，我一直都没看到他，刚才去他的帐篷里瞅了一眼，发现他还睡着呢，根本没醒。”
陈安终于忍不住笑了，赵富强这个人睡觉特别踏实，一旦睡着，就算直接拉他到殡仪馆火化都醒不过来。
“知道大家为什么认我当大哥了吧，就是因为我够义气。”
两人又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会儿，陈安又问道：“第一个变异的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变成丧尸？”
“就是那个肌肉男，你还有印象不？”
陈安嗯了一声，今天的幸存者中，确实有个健身爱好者。
当时他还多看了几眼，那种过分夸张的肌肉线条很难不引起注意。
李有仪的名单里写了，他曾经的职业是个健身教练。
“他白天就被咬了，但是他瞒着没说，也不知道为啥一直没变异，可能是体育生吧，体质不一样。”
陈安微微一笑，刘斌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点，也是煞费苦心。
“然后，不是每两个人一个帐篷吗？这小子找了个女的，他么的一晚上不消停。好在他没消停，变异的时候那娘们叫了一声，不然死的人更多。”
陈安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于是选择了最后的放纵。
但他临死之前，却拉了这么多人陪葬。
想到这里，陈安突然觉得不对，刘斌这种没长脑子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他居然会检查尸体，推理出前因后果？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有仪说的，这娘们也是个狠人啊，直接扒开肌肉男的衣服看，还看得那么仔细，脸都不带红的。”
“她现在在干嘛？”
“不知道，应该在哭吧，他弟弟死了。”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厕所的声控灯又黑了。
“你自己都要死了，咋尽关心别人呢？”刘斌忍不住问道。
陈安叹了口气，从卫生间走出来，刘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还握着菜刀。
刘斌嘿嘿一笑，把菜刀藏在身后。
陈安摇摇头，他已经从崩溃中恢复过来，接受了当前的事实，不会因为刘斌防着自己就感到生气了。
“那些孩子活下来几个？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
“小孩？好像全死了。”
陈安的胸口如遭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