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反问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调笑,朱槿抬起乌黑的眼瞳看她,眨了几下。
瞧着他的模样,王晚晴不由得轻笑出声,娇嗔道:“夫君,我有些饿了。”
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命令,朱槿起身退出了房内,奔向厨房。
“呜呜~”被冷落了许久的小娃娃终究是有些绷不住了,嘤嘤的哼了起来。
王晚晴洗漱穿好衣物后便将小娃娃抱在了怀里,以为她是饿了,却不想那只小爪子指着那还透着热气的浴桶。
“水有些凉便不要玩了,改日再说好不好。”王晚晴将她抱至水旁,用手探了探温度,哄她道。
见她要哼哼,便披散着略微湿润的发,抱着这爱玩闹的小家伙来到了梳妆镜前。
从未见过这东西的小娃娃被里面的两个人影给惊到了,张着连半颗牙齿都未长的嘴看看王晚晴后又看看里面的人影,许多遍后这才确信这里面的人是自己。
“哇……”小娃娃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声惊叹,明亮的眼眸盯着里面的自己。
可里面突然出来的人影又将她给吓了一跳,刚扑在娘亲肩头要哭,又被那后面的站着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很高,正低着头盯着她。
同样漆黑的眼眸两两相对,竟然生出来些亲切感。
“呜呜……”小家伙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便是模糊不清的话。
王晚晴自是看见了那镜子里的人影,轻轻的笑着。
“别闹你娘亲,让她休息会儿。”朱槿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手放在了小家伙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
软软糯糯的小家伙落在了那个硬邦邦的肩膀上不由得哼了几声,安抚性的抚着她的背后,便也不再哼唧了,但那乌黑的眼眸还可怜兮兮的盯着娘亲,小嘴也撅了起来。
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王晚晴草草的用完饭后便又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可下一秒自己便被拦腰抱着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朱槿行至帘幕后,再次将她放在了床上。
除了鞋,脱了袜,厚厚的被子又盖在了身上。不过这回,躺在她旁边的多了个小娃娃。
可这回,王晚晴是真的睡不着了,想要起身又被压了回去。
“还没出月子……你得休息……”朱槿有些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里面全然是一片心疼。
女子生产后一个月下身会出血,他刚刚瞧见了那蜿蜒至她小腿的淡红色的痕迹。
王晚晴轻轻地看着他,而后往后退了些,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空位。
见她头发还是略有湿润,朱槿坐了下来,拿起干燥的巾布给她擦拭着头发。
一片静谧中,玩够了的小娃娃趴在娘亲身上睡着了。
小娃娃略带英气的眉眼遗传自了父亲,此刻闭上眼,脸上多了些安然,倒是能瞧出些源自于母亲的秀美。
“我在山间时想好了女儿的名字。”
王晚晴拍着小家伙的背,抬眸看向自己背后倚着的男子,“唤她‘嘉禾’好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朱槿的手一滞,眼底凝了一瞬。
“怎么了?”王晚晴察觉到了他的反常,轻声问道。
朱槿放下手中的巾布,缓缓的将收在自己怀里的纸张拿出,而后在王晚晴面前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
前面两字是‘文正’,而其后的两字便是‘嘉禾’。
这四字劲健婉转,笔锋深沉冷峻,宛如苍翠山峦,姿态横生,跌宕有致。
只一眼,她便猜到了写下这字的人是谁。
‘兄长’
她的心在不可抑制的狂跳着,如若擂鼓。可那鼓声沉闷且缓重,每一下都带着透骨的疼。
‘若他日嘉禾遍生,天下河清海晏,我想独自隐居山野,终老一生。’
‘那我便与你比邻而居,春日莳花弄草,夏时避暑乘凉,秋至看层林染霜,冬天围炉煮茶。’
这个人,这个承诺,是何时许诺的,她已然记不清了。
王晚晴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深重,直至温热的泪珠划过下颌滴落在那张纸上,晕开了那道字迹。
朱槿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扶着她的腰,缓缓的合上了眼,轻声道:“他还在泗水郡,只不过半月的路程,我可送你去……”
话还未说完,王晚晴便在他的胸口上攮了一下,含着泪愤愤道:“大混蛋!谁要回去了!”
由于动作太大,趴在怀里的小娃娃被惊醒了,撅着嘴巴嘤嘤地哭了起来。
王晚晴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去哄,却听见身后那人沉沉的声音。
“我活不长了,这些时日我也看清了他对你的兄妹之谊,若是你在他身边,他不会薄待你和孩子的……”
他的声音浅缓,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说什么……”
王晚晴无心去管那哇哇哭泣的小娃娃,不可置信的去看他。
“太清真人告诉我,嗜骨虫无解,受蛊者的年岁无一能越过三十五。”朱槿故作轻松的扬起唇角,道:“若是你需要,我会一直在暗处守着你和孩子,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的语调里含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那黑亮的眼眸里升起的明月落了下去,直至一片荒芜。
还有一句话,他并未说出口。
若是她不需要,那他便干干净净的去寻一个了断。
想到了死亡,那道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苦痛仿佛消失了,他想起了父亲的坟,想起了一个人对着满墙冰冷的刑具的日子。
或许这样数着年岁活着,还不如就这样离开世间。
他活着,只会成为她身上的一道丑陋的疤痕,他孩子身上的污点,与其如此还不如……
身前的扑过来的暖意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这大傻瓜!”
王晚晴的双手穿过朱槿的腋下,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间,愤愤道:“就算你我之间最多只有十几年又如何?就算是几年又如何?”
她抬起眼,里面是一片明晃晃的水光,“谁知道你我之间谁先离开!”
这是在咒她自己。
朱槿想要捂住她的唇,却被她一巴掌拍了开,面前人那蓄在眼中的泪水也决了堤,“你这大混蛋!怎么可以不去珍惜我们现下的每一段时日,反倒要去推开我!”
“这是十几年是你最好的年华,我这一眼便望得到尽头的人怎配……”朱槿颤着声音,压下那欲要逸出的哽咽道。
“坏蛋!蠢蛋!傻瓜!”王晚晴哭着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的胸口上。
“这难道不也是你最好的年华吗?”
这声质问朱槿哑口无言。
“讨厌死你了!再也不要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