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家家主 王承安
朱槿将最后一件衣物晾好后,拿起木盆,往外走了几步将其中里留存的水尽数倒掉。
山间吹来的清风很柔和,乍泄的天光之中彷如一条缥缈的青色的丝带。
王晚晴朝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轻轻侧身,合目嗅着其中些许清甜的气息。
是栀子的香味。
五月份了啊。
她轻轻地抚过还未有大动静的小腹,目光很是柔和。
朱槿回身,是见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心下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
突然,王晚晴仿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急切地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老者和陈盛典今早天还蒙蒙亮时就出去采药了。
给自己的安胎药还在火上,怕是要烧干了。
可待她推开有些陈腐的木门后,这才发现火是熄灭的,而里头的药也倒在一旁的碗里。
触及温度,是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至于是谁动的药,她心下已然知晓。
瞧着那黑漆漆的汤药,王晚晴眸色微动,端起碗,皱着眉头,将其一饮而尽。
“去市集看看吗?”
朱槿倚在门框边,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市集?
王晚晴放下手中的碗。
她倒是想去看看自己编制的竹篾值个多少。
现下的收入主要源自朱槿弄的那些皮货,可山野中的野物能有多少呢……不能坐吃山空。
多瞧瞧多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机遇也说不定呢。
王晚晴正欲开口,可面前人瞧着她忽明忽暗的眸色,抢在她之前道:“你我的婚约需要向其他爱嚼舌根的人宣告,还有缺了什么,需要添补的可一并买了。”
朱槿瞳仁漆黑,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王晚晴身上。
“市集并不算太远,现下日头也不算高。”
王晚晴放下手中的碗后,向他轻轻点头。
去往集市的路上,和来时一样,王晚晴坐在青驴上,而男子牵着套绳。
这头青驴很是有灵性,同样也提现在它有些挑剔的饮食上。草要吃带嫩芽的,最好是刚刚抽出来的那种。自然,带着甜味的根茎也是它的首选。
这一路颠沛,老者完全没有喂它,全凭它自己主动觅食,竟然也没有掉肉。
后面少年来了,它完全是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陈盛典每天早上都会去寻找那些嫩绿嫩绿的叶子喂它,这毛色也是越发的好了。
同时嘴也越发的挑了。
如果有一天它自己把自己饿死了,她是不介意拿它炖汤的。
王晚晴坐在驴背上这样胡思乱想着。
这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嚎叫。
朱槿紧紧握着套绳,侧头极其不满地瞪了一眼身后的青驴。青驴瞬时老实了,极其平稳地的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
待他们到达集市上时,已经有些晚了,人也少了许多。这市集的规模本就小,只有为数不多的摊贩在此摆摊。现下越显得有些许冷清。
由于街道狭小,青驴就搁在了那次雇佣的拖车的大叔家里,托付给他看顾一会儿。
“糖葫芦!冰糖葫芦!”
一个五十左右的白发老翁扛着一片从两人面前经过。
朱槿叫住了他,一番交涉过后给了两枚铜钱拿了一串色泽莹润的糖葫芦,递给了王晚晴。
“谢谢。”王晚晴接过他的好意。
她并不喜欢甜食,平常自己买这些东西大多都进了小萍的肚子里。
小萍……
王晚晴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还活着吗?
你……还好吗?
“我很好。”
十四五岁的少女对面前倚靠在床头的白发苍苍的妇人轻声道,“林嬷嬷不用担心我。”
快有三个月未见的妇人颤抖着手轻轻地抚过少女略有凹陷的脸颊,“小萍,你瘦了很多。”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少女,眸子里不再如以前那般澄澈,多了几分惫态。
“我没有照护好姐姐。”
温热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沿着她瘦了一圈的下颌滴在了地上。
“怪不得你。”林嬷嬷低头,将手放在那块被自己缝在了被子里的图纹按了按。
水患的地点变了……
这是天意,是清儿她原本的劫难,躲不掉的……
“有人……”
少女极轻的尾音落地,刚刚还站在床头的人如一道清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立在檐角脊兽上的几只鸟雀被吓得惊起。
“今日的守戒很是松散。”
落地的帷幔被人从外撩起,露出一截紫蒲色的袍倨,再往上看去,则是保养得当的白腕和长指。
挑开围帷幔的手骨节匀称,白皙修长,除了常年执笔而落下的些许薄茧,那只手并不像是来自于一位年满四十的男子身上。
“家主多虑了,老奴翻不起什么波浪。”林嬷嬷垂眸,她的面上并无任何异色。
“是吗?”
王承安落坐于床头的矮凳上,面上是极其平和的笑容。
“那是谁设计放走了王婉清。”
“老奴只是不愿见父女如此……”林嬷嬷脸的皮肉有些松弛,眼眶也有些凹陷,不过那双眼还是很是明亮。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继续骗我。”王承安把弄着绕在腕间的佛珠,冷冷地笑道:“王婉清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我的血。”
话音落地,林嬷嬷原本并无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惨白。
“落霞县……你居然从十年前就开始筹谋了。”佛珠在他手中一颗一颗地拨弄着,眼角还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你说说,水患之后,户籍再录会不会找到那位姓马的女子……”
“放过她吧!”
林嬷嬷从床上扑了下来,近乎是哀嚎般拉住了他的衣角,“这些年她一直把你当做生身父亲般!”
“就算她是我的骨血,我的抉择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王承安从容起身,被攥起的袍角随着他的动作从地上人手中脱落。
“安儿!”
满头银丝的妇人抱着欲要离去的人脚,近乎是将这一尘封了二十余载的称谓哭嚎了出来。
“安儿,为娘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她吧!”
王承安脚下滞住了。
低头冷冷的瞧着扑在地上妇人。
“你忘了,我是王家正室嫡出,并不是什么低贱的外室生的孩子。”
骨节分明的手将那串佛珠缠在了腕上,冰得无丝毫温度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里慢慢升起。
“此刻起,你若是再有半分逾矩,下一个死的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