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送钟
再次踏入牢狱,沈南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给她和孙土公引路的,依旧是那个叫孙二宝的牢头。
孙土公好奇的问道:
“沈老板您以前来过这死人地方啊?”
沈南风平静的答道:
“是啊。”
“来看过故人。”
孙土公看了看她手里的一件物什,正用丝绸绣帕包裹着,大约有几寸长,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孙二宝指了指最里面的那间牢笼:
“就是那儿了,三个人都在里面。”
沈南风轻笑:“多谢。”
乌漆麻黑的尽头,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亮起。
里面的人衣衫褴褛,身上可见行刑之后的痕迹,血迹斑斑。
在黑暗中待久了,但凡有那么一丝光亮,都能让人瞬间惊醒。
“谁?谁在那儿?”
翟胖子惊恐的问道。
孙土公笑嘻嘻的答道:
“自然是故人来探望你们啦。”
翟胖子立即听出是孙土公的声音,樊金斗和金三宝也听出来了。
三人犹如诈尸一般,手脚并用的爬到近处,扒着铁栏骂道:
“孙土公你个死侏儒,害的你爷爷蹲在这里暗无天日!”
“我草你奶奶、草你大爷的,草你祖宗十八代!”
“狗脸猪头屁眼嘴,孙土公你不得好死!”
孙土公气的直皱鼻子,却听从暗处缓缓走来的沈南风轻笑道:
“孙老板不必和死人置气,叫他们尽管叫嚣去吧。”
翟胖子一见是沈南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嘴里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没人要的贱货!蛇蝎毒妇!竟使出如此奸计把我们往死里整!”
“等老子出去了,定要将你先奸后杀,大卸八块,扔到乱坟岗子里,放恶狗将你啃的连渣都不剩!”
孙土公气的眼睛冒火,沈南风却面色平静的出奇。
孙土公仰头问道:
“沈老板,这个死胖子骂的这么难听,您就不生气?”
沈南风笑而不语。
樊金斗和金三宝立即好声好语的祈求道:
“沈老板,您大人有大量,这事咱们能不能私了?”
“对对,樊楼、鼓楼我们都不要了,都给您,往后我们就是您的两条狗。”
“千错万错都是那个翟胖子的错,我们是误信谗言呐!”
翟胖子一听两人都把脏水往他身上泼,眼珠子差点没气掉了:
“满口胡言!”
“樊胡子,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没义气的狗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三人正在狗咬狗时,忽而听见一阵清脆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沈南风将手里那锦帕盖着的东西拿到胸前:
“三位老板猜猜,这帕子下面是什么东西呀?”
“谁猜对了,我就放过谁,怎么样?”
此言一出,樊金斗立即趴在铁栏上,指着那东西喊道:
“是银子!金子!金疙瘩!”
金三宝不甘落后的胡乱猜起来:
“印章!证词!”
樊金斗又开动脑筋:
“毒酒!毒药!”
金三宝也跟着猜道:
“玉盏!茶杯!宝盒!”
翟胖子气急,将两人推倒:
“你们两个还看不出来吗,她在耍咱们呢!”
樊金斗和金三宝哪肯放弃这一丝活命机会,一股脑儿的喊出好多东西,就连白绫都喊出来了。
却听沈南风笑道:
“都不对。”
“两位老板,我可给过你们机会了。”
说着,将手帕缓缓揭开,底下赫然是一只形状扁圆而中空的青铜制品。
樊金斗脸色刷一下由青变白:
“这这是”
金三宝死死抓着铁栏的手瞬间没了力气:
“难道是西域的梵钟”
沈南风放声大笑:
“哈哈哈,还是金老板有见地!”
“南风今日特来为三位送钟!”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收紧,眼里凶光毕现。
翟胖子苦笑几声:
“你们两个蠢货,我都说了,这个毒妇不会放过咱们的。”
“不过,沈南风你也别得意,我可不怕你,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沈南风冷哼一声:
“太后?”
“事到如今还指着她老人家帮衬你呐?”
“你们指使邓常贵给太子下毒之时,太后就已经自危了,如今最想杀你们的,正是太后啊。”
翟胖子呵斥道:
“胡说!”
“根本不是我们指使的!”
“是你!沈南风,是你指使邓常贵给太子下毒的!”
“你好歹毒的心肠啊,我们几个不过是要煞煞你的威风,你竟算计着要诛我们九族啊!”
闻言,樊金斗和金三宝也不再摇尾乞怜:
“沈南风你是个疯子,好狠毒的心肠,你会遭报应的!”
沈南风眨巴一双大眼睛,无辜的说道:
“明明是你们先害我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怎么反倒成我的不是了呢?”
“我可是给过你们和气生财机会的,你们三个都不要。”
“只有孙老板是聪明人,人家就能笑到最后。”
孙土公嘿嘿一笑:
“就凭你们几个弱鸡,也配和沈老板过招?”
“还敢把太后放在嘴边,这天下是太后的吗?”
翟胖子恍然大悟:
“孙土公,你个叛徒,原来你早就倒戈沈南风了!”
孙土公示意他话不要说的这么随意:
“那可没有。”
“我只是在你们都去药馆买砒霜时,私自留了一手。”
“我给刘保的东西根本不是砒霜,而是白糖,哈哈哈哈。”
“我没在药馆买砒霜,自然就没有证据说我参与其中啊,光凭你们几个的证词,谁会相信?”
“还是人家沈老板高招,洞悉了奸计后,对我晓之以理。”
“我原本就反对你们这样做,可你们偏偏不听啊。”
翟胖子反驳道:
“不可能!”
“若不是你说出去的,她怎么可能会发现?”
沈南风哂笑:
“还记得那一日往你身上吐唾沫的小乞丐吗?”
“他可是我反将你一军的关键呐!”
翟胖子不可置信的摇头,却听沈南风说道:
“翟老板呐,您也太小看街头乞丐了。”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乞丐是最会识人的。”
“你那管账刘保狐假虎威的凶惯了,哪个乞丐不认得他?”
“算起来,还是你作孽太多,得罪了太多你瞧不起的小人物,才会自食恶果。”
翟胖子恨的咬牙切齿:
“你个臭婆娘,我要扒了你的皮!”
这时,牢头孙二宝走过来,指着翟胖子喊道:
“你,出来!”
在其他几人好奇的目光下,翟胖子提着手链脚链被带到另一间牢房。
孙二宝走后,只剩下翟胖子和沈南风。
翟胖子恨恨道:
“把我单独关押做什么?怕我杀人还是放火?”
“我告诉你,沈南风,只要我死不承认,你就别想这么快结案!”
沈南风笑了:
“他们都向我乞怜,你偏不。”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罪。”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过就是太后赐下的免死金牌嘛。”
翟胖子瞪大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南风浅笑:
“抱歉,这个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有个真相,我不忍心不告诉你。”
“你瞧不起的那个小乞丐不是旁人,正是你的骨血,嘘~”
闻言,翟胖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首先想到的是沈南风在忽悠人。
可当他看见沈南风从袖兜里掏出来一锭带血的金子时,他惊呆了。
往事历历在目,那血正是那一夜
他的头上顿时五雷轰顶,这辈子做梦都想有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九个女儿出来。
不成想,他的儿子竟就是那个小乞丐,那个叫他坠入地狱的人!
“不可能你这个疯子,你在撒谎!”
“你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肝肠寸断、死不瞑目啊”
沈南风冷笑:
“小六子的母亲曾是你那里的歌女,被你祸害后有了孕。”
“她曾大着肚子去找过你,却被刘保以你的名义,把她当作骗子给赶跑了。”
“她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只可惜早早就死了,小六子没人疼没人爱,沦落为乞丐。”
“他日日在你的一品居门前乞讨,日日都盼望着你这个罪魁祸首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翟老板,你如此混账,可你儿子倒是个有气节的,无论多冷多饿,他都不曾向你乞怜。”
翟胖子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
“作孽,作孽啊。”
沈南风哂笑:
“小六子的娘,你应该都不记得她的样貌了吧?”
“被你祸害的女子实在太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呢。”
翟胖子面如死灰: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六子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缓缓转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悔不当初的哭着祈求道:
“沈老板,我知错了,是我作死,是我有眼无珠。”
“事已至此,不求您留我一条性命,但求您别伤害我那苦命的儿子啊。”
“他如今可是我们翟家的独苗,我愧对他,愧对翟家列祖列宗啊!”
“我到了阴曹地府,祖宗也不会放过我的。”
沈南风轻声说道:
“小六子是个好孩子,在我那里很好,我教他读书识字。”
“日后他若想经营生意,我就把他当成一品居的老板来培养。”
听了这话,翟胖子终于放心了。
他像个要赴死的人一样,面色反而平静了许多:
“沈老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南风满意的点点头,将那只青铜小钟放到铁栏杆上:
“翟老板,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