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呢？
年关刚过，沈砚舟便收拾行囊跟随太子前往亳州游历。
待他归来时，已是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之际。
“咚咚咚。”
一身风尘的沈砚舟轻叩大门，等了半天，竟无人回应。
“咚咚咚。”
沈砚舟再次叩响，声音有些急切。
“来啦！”
耳边终于传来应答声，可沈砚舟却是心中一悸。
因为这声音既不是小厮，也不是管家，而是他院里的掌事：邓嬷嬷。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缝隙中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
“哎呀，是公子回来啦！”
邓嬷嬷惊喜的打开门，沈砚舟疑惑的走了进去。
春风习习，偌大的院子里竟出奇的安静。
他警惕的观察四周，一脸不解的问道：
“府里人呢？”
“看门的小厮呢？老胡去哪儿了？”
老胡是沈府的管家，老胡的父亲也是沈府的管家，胡家人已经伺候沈家好几代主子了。
邓嬷嬷笑着答道：
“回公子的话，他们都去干活儿啦！”
沈砚舟：“哦。”
待到他进出两个院子后，竟仅看见几个年纪大的仆人在忙碌，丝毫不见其他仆人的身影。
沈砚舟蓦地停住脚步：
“嬷嬷，他们去哪儿干活了？”
邓嬷嬷：
“去庄子上啊。”
“哎呦，都怪老奴，年岁大，有些糊涂了。”
“公子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府里四十岁以下的仆人都给小姐扛活去啦！”
沈砚舟大惊：
“什么？她竟把家里的仆人差遣到庄园，给她干私活？”
几日前，他从驿站的信件中得知，沈南风的庄园开始动工了。
他急着赶回来便是怕她一个人担不起来如此庞大的工程，想帮她分担分担。
万万想不到，她竟将家里的仆人当作短工使唤，都弄去给她建庄园了！
邓嬷嬷笑眯眯道：
“是啊，婢女们负责厨房和打扫事宜，小厮们负责给木匠打下手。”
“还有苏小娘、秦小娘跟沈娘子，都在庄子里帮忙呐！”
沈砚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
“她如此大胆的行径，难道父亲母亲都没有斥责、没有反对吗？”
邓嬷嬷认真的想了想：
“老奴没听说呀！”
“倒是听夫人说什么人少更安静之类的话。”
沈砚舟沉默了。
半晌，他问道：
“府里的仆人就那么心甘情愿的跟着她干脏活累活？”
在外面吃苦受累盖庄园，哪有在府中做事舒坦。
邓嬷嬷却是笑了：
“愿意呀！”
“一个月多给好几两银子呐！”
“要不，公子您和小姐说说情，让我也去庄园帮忙可好？”
“老奴想多挣点银子，好早日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讨个媳妇啥的。”
沈砚舟懵了，这小算盘打的忒精了！
沈府的仆人都是调教过的，平日做事既有章法又不偷懒耍滑。
外面临时雇佣的人使唤起来难免不称手，哪比得上自己府里的人好？
再说了，都是摆在这里现成的，只需每月在原有月例上添几两银子，算起来比雇佣新人划算多了！
难怪她在姑姑所画的庄园图纸上，又是给苏小娘建绣坊，又是给秦小娘建厨房的，她们能不尽心尽力帮忙吗？敢情都在这里等着呢！
看着邓嬷嬷一脸恳求的神情，沈砚舟实在不忍心拒绝。
却又担心她年老体衰，万一去了庄园再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便随口说道：
“嬷嬷，你年纪大就别去了，叫你儿子来府上做事吧，还能多领一份月例。”
原以为自己的一番好意会得到邓嬷嬷的无比感激，却见她笑着摇摇头：
“多谢公子好意。”
“我儿子已经去庄园干活儿了，小姐说，只要他表现的好，日后便可以留用！”
沈砚舟一脸惊愕：
“连府中仆人的家属，都被她惦记上了？”
邓嬷嬷不好意思的笑道：
“公子，瞧您说的，这是小姐在为我们着想呐！”
“小姐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是咱们沈府的庄园，那有什么好处，必得先可着沈府的仆人们来。”
“您是没看到啊，大家伙儿在庄园里那是干的热火朝天呐。”
“公子您也别在意，也就小半年时间，府里人就都回来啦！”
沈砚舟摆摆手：
“行了，嬷嬷，你先下去吧，我去向父亲母亲请安。”
说罢，便径直朝主院走去。
邓嬷嬷赶紧叫住他：
“公子留步！”
沈砚舟疑惑的回过头，却听她喊道：
“老爷不在家，夫人去庄园了。”
沈砚舟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转身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回到房中简单擦洗后，他生无可恋的看着桌上那一碗白粥和两道小菜：
“自打仆人们去庄园，咱们府上的伙食便如此清减了吗？”
邓嬷嬷笑道：
“小姐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连厨房的仆人都被征了去。”
“老奴不擅厨艺，若是公子不爱吃，老奴出府给您买些吃食回来可好？”
沈砚舟叹了口气：
“不必了，我在外面有时也会风餐露宿。”
“现在还不饿，待父亲母亲回来，我向他们请安时，再一并用饭吧。”
邓嬷嬷有点支支吾吾：
“老爷和夫人不在府上用餐，都在庄园里与小姐和表小姐一起。”
沈砚舟问道：
“长清和长明呢？该不会放下学业，也跟着去庄园凑热闹了吧？”
若真如此，他必得发挥一下长兄的威严，好好教训教训那俩贪玩的小子。
邓嬷嬷答道：
“听说勇毅侯府请了位十分厉害的先生，小姐跟侯爵夫人说情，叫两位小公子都去那里上学啦！”
沈砚舟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下了。
心中暗忖，这丫头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什么事都敢想，什么事都敢干呐！
得亏外祖母和小表姐给了她好大的支持，否则，她岂不是要把家里搬空！
京郊，沈家庄园。
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上，原本矗立其间的房屋已被拆除，由近及远可见人流攒动、物材纷呈。
没有炙烤，却忙的汗流浃背。
没有口号，却能有条不紊。
秦小娘在厨房指挥仆人们做饭，一锅又一锅菜肴即将出餐。
她拿起勺子挨个尝了尝滋味：
“还差一些，不过，比昨天有进步！都端上去吧！”
苏小娘也没闲着，正带着贴身婢女指挥洒扫，收拾收拾残渣碎屑。
沈娘子正对着图纸，在匠人的辅助下，将某个建筑细节按照比例放大。
坐在席子上的沈南风冲着正在监工的吴铁手喊道：
“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叫他们手脚麻利些。”
坐在一旁的钱多多手持毛笔在纸上算账：
“如今，庄园每天都要几百人，要吃掉两头猪、一头牛，180斤米”
“按照这个消耗计算，到工程结束时，咱们勉强可以负担的起。”
钱氏笑道：
“这几百人大多是咱们府里的，已经很省钱了。”
“你们看，那几个小厮虽说没有木匠手艺，却在短短几日内学了不少本事，也算是好事一桩。”
沈南风抬头朝着钱氏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吩咐道：
“夜云，一会儿收工后，叫那几个小厮过来，看着不像是府里的仆人，今日便将他们签下。”
钱多多一听说要买人、要花钱，立即问道：
“府中不缺下人，咱们也不缺木匠，为什么要买下他们？”
沈南风笑道：
“那几个人如今只是个帮工，没有成熟的木匠手艺，卖身的价格不会高。”
“咱们的庄园建好后仍然需要木匠时常盯一盯，我看他们几个就很好。”
“买下他们，签订契约，即便他们日后技艺娴熟，想要离开自谋生路时，也得想想违反契约的后果。”
钱多多在纸上划了几下，喃喃道：
“这样算下来，倒是省了不少银子呐！”
这时，自门口走来的婢女递上一个红色信封：
“夫人，小姐，表小姐，勇毅侯府送来请柬，邀请咱们府上女眷参加踏春宴。”
钱氏接过信封，打开后读了读，笑意盈盈的说道：
“要是别家，咱们也就回绝了，可人家侯爵夫人的邀请，咱们可得到场啊。”
沈南风笑道：
“母亲所言甚是。”
“弟弟们如今在侯府读书，咱们也是踏了侯府人情的。”
“我与嫣然还是好姐妹，也是许久没见了。”
钱氏笑道：
“你们看看这信，这次的踏春宴与往次很是不同，邀请了京都贵门公子到场的。”
“依我看，怕是那侯爵夫人着急自己孙子孙女的亲事，想借着这个机会，替他们寻觅有缘人呐！”
沈南风一目十行的看了眼请柬：
“勇毅侯乃皇亲国戚，届时，怕不会还有皇子公主到场吧！”
钱氏笑道：
“这是自然，侯爵夫人绝对有那个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