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诰封
沈晏清一脸木讷,他也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快、快将中贵人迎到府里来。”
吩咐完前院的婆子后,沈老夫人拉住孙儿的手,笑道:“赶紧回去换身得体的衣裳。”
转向祖宗牌位的方向合掌拜了三拜。
“苍天有眼,祖宗保佑,安远侯府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也不枉我这一番苦心经营。”
她狠狠瞪了地上二人一眼,总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自作孽不可活。”
“我知道你心气未泯,仍在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心奉劝你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凡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沈老夫人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撑着拐杖离开了。
那群本要领罚的婢子们也不再摆着一张苦瓜脸,大爷袭爵,府里怕是要办上好几日喜宴了。老夫人高兴还来不及,断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责罚众人。
转眼间,清幽的祠堂只剩下江沈二人。
江檀急忙起身,查看沈昱白的伤势,他背上的鞭痕触目惊心。
“二爷。”
“姑娘。”
守在门口的衔冰、霜叶,趁着人群走远后,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奔向各自的主子。
衔冰心疼地泪如雨下,搀着沈昱白艰难站起身子。
江檀踌躇在原地,既恼又自责:“二爷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他的身底子本就虚弱,不知经不经得起这顿折腾。
想到那日他呕出的黑血,江檀侧过身子,不想让人看到她红着的眼眶。
她总是这般要强。
沈昱白多想抬手帮她擦去眼泪。
可只要还顶着侯府二爷的身份,他便永远没资格这样做。
寸寸柔肠,也只能化作一句:“这是侯府的家事,要罚也得罚沈家人,怪不到你一个小女子头上。”
说罢,在衔冰的搀扶下走出了祠堂。
前来宣旨的中官,过了垂花门便不肯往前走了,睨着眼睛问道:“侯府的人呢?”
婆子急忙搬来太师椅,又叫丫鬟沏了杯茶,生怕轻怠了他。
“请中贵人小憩片刻,我家老夫人很快便到了。”
中官又问:“可派人去请江檀姑娘了?”
“江江姑娘?”
婆子一拍脑袋,刚才着急忙慌地去祠堂禀告,竟将中贵人的嘱咐忘了个精光。
他明明三申五令,说江檀必须在场的。
老妇虽不知是为何,但既然对方又提了此事,只能照办:“老奴再派人去请”
正说话的功夫,侯府老夫人携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祖孙三人做足了派头。
稍加打扮,沈晏清便容光焕发,再也不见颓靡模样。身旁的妹妹也是明眸皓齿,如明妃仙子般光彩照人。
“老身来迟了。”
“中贵人大驾光临,何不随我移步前厅小坐片刻?”
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婆子将那寒酸的椅凳全部撤下,这位中官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难得来一趟侯府,她也想趁此机会打听打听旁的事情。
中官却站定如松,淡淡瞥过人群一眼,问道:“江檀姑娘可在此?”
“江檀?”
沈老夫人与孙儿面面相觑。
袭爵之事,与她何干?
老太太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喜怒不形于色,道:“中贵人有所不知,我那孙女前几日身子抱恙,此刻正在院中养病,怕是不能来了。”
“还请快快宣读圣旨罢。”
一双炯烁的老目紧紧盯着中官手里的诏书,眼底的窃喜几乎藏不住了。
可中官却蹙眉道:“那就不巧了”
“江姑娘来了。”
不知谁唤了一声,中官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姿窈窕,步态端庄的女子款步而来。
他素来知道江檀是忠勇之后,早前又见御史台的柳大人及三衙众将接连上奏,为此女请封,难免心生好奇,想要一睹江家女的风采。
今日一见,才知道那兰心蕙质的气韵,是骨子里生来就有的。
即便衣着简朴,素面朝天,江檀还是有种不逊色侯府嫡女的出挑姿态。
接旨的人来了,中官才放下心来。
展开诏书,高声道:“忠武将军之女江檀,接旨!”
“忠武将军江崟忠义殉国,风烈如存,特与追封王爵。其女江檀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册封为永平郡主,特赐”
中官还未念完圣旨,沈老夫人便觉眼前一黑。
幸得章嬷嬷在身后撑着,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失了礼数。
“怎么会”
老太太的耳朵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惨白的双唇反复嚅嗫着一句:“不是我孙儿袭爵吗怎倒便宜了那贱蹄子?”
一个无家可归的外姓女,摇身一变成了显赫高贵的郡主。
她便再也打不得、骂不得了?
不,她无法接受。
回过神来时,江檀已经躬身谢旨了。
中官办完了差事,正要意满离去时,被魂魄离体的老太太急声叫住:“中贵人,中贵人”
章嬷嬷搀着她向前了几步。
沈老夫人心有不甘,颤抖着嘴唇道:“老身斗胆问一句,我孙儿沈晏清申爵的折子可递到官家面前了,为何迟迟未有音讯?”
这话问得过于直白,带了几分怨气。
中官硬是愣了半晌,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侯府老小一眼,才微微躬身道:“前朝政事,恕不能相告。”
“中贵人”
老太太虽有不忿,也不敢多加阻拦。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中官走出了垂花门。
“江檀。”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两个字,恨不得上去将那女子撕扯一番。
仿若站在自己面前的,既不是养育了十几年的抱养孙女,也不是刚刚成为京城新贵的永平郡主。
而是天降灾祸。
是来克她、克侯府的天煞孤星。
沈晏清的双脚也像是黏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无数目光向他投来,拷打着仅剩不多的尊严,他勾了勾唇角,苦笑道:“我是沈家最差劲的儿孙。”
人一旦选择跪下,想再站起来便是登天的难事了。